宁晚玉这些天除了准备成婚的事，还在仔细看着荷叶买回来的书。
她看得无比认真，甚至还在旁边做了批注。
与此同时，她还在绣着荷包。
经过仔细考虑后，宁晚玉决定亲手绣一个荷包送给陆淮。
那天的事她也听下人说了，陆淮送的是他腰间坠着的暖玉，那宁晚玉便想着，她便送一个能在腰间坠着的东西。
荷包自然是首选。
当然，她也注意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累着，以免大婚在即，又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
而当范婷婷来的时候，她便正在绣着荷包，只差收尾了。
“呀，妹妹的手还是和往常一样巧。”
范婷婷进门后，瞧着宁晚玉手中的物什，张口便夸赞了句。
宁晚玉对于范婷婷的前来也十分开心。
她常年病着，能有耐心与她相交，还不怕她会过了病气的，这么些年也只有范婷婷一人。
“姐姐倒是说笑了。谁不知道姐姐才是巧手绣娘呢。快些坐吧。”
范婷婷在宁晚玉身边坐下，“瞧着你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但也该多歇息歇息才是，怎么想起来做活了。这么多下人，怎么也不说拦一下。”
她的话前面尽是心疼，说到下人的时候，声音中便充满了威严。
莲花和荷叶恰好都不在，房间内的侍女便没有人敢回答她问题的，皆是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范婷婷有些不满，还想说些什么，但宁晚玉打断了她的话头，“听闻姐姐家中最近也有喜事发生，怎么这时候有时间来了？”
“这不是想着你的婚期也快近了，以后去了陆家，大概是不能如现在这般想见就见了，今儿便来看看你。”
范婷婷招了下手，侍女从她身后走上前，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家中小弟的婚事也需要我操持，忙了些日子，这一转头啊，才发现你马上也要嫁人了。”范婷婷感慨着，语气中稍有伤感之意。
宁晚玉瞧着食盒中的糕点，微微笑了下，“姐姐自然是要以自家的事为先的，便是以后不能常常见面了，隔几个月互相走动走动还是可以的。而且现在倒也不必为之后烦心。”
她将手中的绣物交给了旁边的侍女，捏起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口中。
微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像是剥开了一瓣橘子放进了口中。
宁晚玉舒服地眯了下眼，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
“福记的糕点到底还是好吃的。”
“你喜欢就好。这是在绣荷包吗？”
宁晚玉点点头，“嗯，是送给陆公子的。”
范婷婷倒是有些惊讶了，“送给陆淮的？”
她的眉头皱了下，语气中带了些嗔怪，“你这是下嫁，架子得端起来啊，怎么还送他东西？”
“而且，”还不待她答话，范婷婷便接着说：“陆淮那种纨绔公子哥，怎么会少了荷包那种东西。烟花柳巷中不知道多少人会给他绣呢。我听说虽然他做的事风评不好，但长得倒是长身玉立的。听闻在他给花魁一掷千金之后，那花魁便开始整日念着他的名字了。”
宁晚玉对这方面不甚了解，被范婷婷这么一说，觉得颇有些道理。
本来她是想着，若是绣好了直接差人送到陆府上，和之前的礼物一样。
但现在想来，还是她亲自给吧。
若是陆淮本身便缀上了旁人的荷包，她再给，倒好像有些逼迫或者攀比之意在。
“姐姐说得对，我晓得了。”
范婷婷以为宁晚玉是知道得将架子端起来了，这才放心地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去。
宁晚玉稍微走神了下，若是陆淮真的有旁人送的荷包，她的荷包断然是不能送的。现在离婚期没有多少日子了，她再准备其他东西大概是来不及了。
那她的回礼便只剩下了之前被送去陆府的那批，也不知道陆小公子会不会满意她的回礼。
莲花办完事回来，恰好碰上范婷婷离开，她行罢礼起身，眉头都皱了起来。
宁晚玉见着她噘嘴的表情，倒是笑了，“你怎么这般的表情。范姐姐来瞧我，不是一件好事吗？”
莲花叹了口气，“小姐，当年你爱财的名声如何传出去的？还不是那天你同范小姐谈天，说到了之后择夫婿想择什么样的。”
宁晚玉抬了下眼眸，又低下头，继续绣着手里面的荷包。
“记得，我说未来夫君要顶有钱，那样的话，我大概会少受些苦楚。”
当年她还未及笄，也是在这样的冬日里，她也是穿着这身厚重的棉服。
在范婷婷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后，她看着窗外。
柳枝抽芽，依稀能听见些鸟雀的声音，这些似乎都在预示着春天要来了，
一切都欣欣向荣，但这种生机在她身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她还是如同枯木，空有好看的皮囊，中间却已经被掏空了。春天的味道到了鼻尖，萦绕一圈，却只余药气。
以前若是有人问她择夫婿的标准，她大概会说一些标准答案。
名门望族、书香门第。
但正逢大病后，她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葬在一场风雪中。
更何况，她的婚事也并不由她决定。
忽然之间，她便生出了一种堪称恶劣的冲动。她不想，在不知道的时候便折在风中。
而这，需要好多钱，堪称天文数字。
她第一次放任了自己，说出了一个不同以往的答案。
莲花点了点头，为宁晚玉叫屈。
“是啊，本来也都知道小姐在开玩笑，可范小姐回家之后，小姐爱财的流言就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城。本来那么多公子哥求娶，小姐应该能嫁个更好的人家才是。”
宁晚玉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只是笑了笑。
流言传得这样快，若是说没有专门的推手她是不信的。说到底和范婷婷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天家不会看着她嫁好人家的。而他不需要说，只需要多少表现出来，便有的是人去办这件事。
不是爱财，也终会是其他流言。
而爱财，其实倒也并没有说错。
只是这些话，她心中明白，却断然是不能说的。
“东西送到了吗？”宁晚玉问了句。
“小姐放心吧，奴婢自然是用了心的。”
眼睛转了下，宁晚玉接着问：“陆公子可有说什么？”
莲花怔了一下，“奴婢没有见到陆公子，只是将东西交给了他身边的下人。”
宁晚玉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陆淮瞧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只觉得有些稀奇。
“这宁家做事，倒是不同寻常。”
他的眼神淡淡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一时之间让人有些不清楚他这话是讽刺还是赞赏。
他正悠闲地躺在院子的躺椅中，侍女撑着扇子，挡住了他面前的眼光。
他膝上垫着一块垫子，上面窝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它的眼睛有着不同的眼色，一只如同琉璃，一只如同蓝宝石。
它并不能听懂陆淮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喵喵”地叫着，用头蹭着陆淮的手。
下人在把猫抱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清洗了一遍，因此在陆淮看来，虽然在外面玩了一天，但倒也算干净。
他的手放在了猫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又勾起手指，在猫的下颌上轻轻挠了几下。
小猫眯着眼，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出去玩了一天了，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了。”他的眉眼温和了些。
小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主人肯摸自己了，不停地叫着。
陆淮和小猫玩儿了一会儿，往旁边看了眼，十五还端着那个盒子。
他思索了一阵，“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给我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收着。放到书房中去吧，找个显眼的位置，保不准以后还要时时拿出来回味回味呢。毕竟，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的。
十五点头应是，就要拿着盒子离开。
那个盒子中什么小玩意都有，在十五动作的过程中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小猫的耳朵动了动，歪着头看着那个盒子，“唔咪唔咪”地叫着。
看着主人不为所动，小猫便自己跳了下来，围着十五的腿边打转，看着他手中的盒子。
陆淮有些意外，“打开盒子，让它挑吧。”
很快，小猫就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那个东西。
是一根不长的棍子，后面粘着五颜六色的动物尾羽，还坠着金色的小铃铛。
陆淮眯了下眼，“平日间给你买了那么多玩具，你便喜欢这么个丑东西？”
小猫可不管这些，用爪子扒拉着那些羽毛，看起来十分感兴趣。
陆淮让人将自己身上的垫子撤下，轻哼了声，“也罢，你喜欢便留着吧。十五，将其他东西收起来吧。”
十五看着脚边的小猫，也觉得有些稀奇。
这位猫主子有多难伺候他多少知道点，也就在陆淮面前能收敛些性子，现在却对那样一个丑丑的玩具感兴趣，怎么能不让他感觉惊讶。
但他也只是抽了抽唇角，退下了。
小猫玩够了，似是为了感谢陆淮，又跳到了陆淮身上。
陆淮的眉毛皱起，轻轻抱起了小猫，看着自己白色衣服上灰色的脚印，深吸了一口气。
“说了多少遍，在地上踩脏了爪子，不要往我身上跳。”
小猫只是和他大眼瞪小眼，用蹬腿表示着自己的不舒服。
侍女连忙走上来，将小猫抱了过去，将它的爪子洗净。
而陆淮也在旁人的伺候下换了身衣服。
“禀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后日成婚，之前有些东西忘了交代。”
陆淮有些兴致缺缺，但仍是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