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玉有意识时,只觉得自己嗓中干渴无比,像是被火灼过一般。
身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压着她,让她觉得沉重无比,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发出声音,但在尝试过一次,以失败告终后,她便失了全身的力气。
她在黑暗中,觉得自己会不会好不容易醒来,却又会被热晕过去。守在一旁的莲花发现了她的异常,慌忙将上层的被子撤下了。
宁晚玉觉得身上轻了许多。
她被半扶着坐起来,唇边便是茶盏,暂时缓解了些喉间的干渴。
“小姐,慢着些。大夫说不能一次性用太多水,一会儿我再给小姐喂一些。”
宁晚玉身上的不适被缓解,记忆这才慢慢回笼。
“今儿几了?”
开口说话的时候,宁晚玉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多哑。
“回小姐的话,十九了。”
宁晚玉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她这一病,便又是两日。
离婚期眼瞧着又近了几日,但她预想中的那些事却都还没来得及去做。
“荷叶呢?”她询问着。
说到荷叶,莲花便有些不满,“她今儿见小姐的病轻了,大夫说了可能醒过来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问了她,她还说替小姐办些事……小姐都病了这么多日子,她的借口也不说找得好一些。”
莲花的话语中尽是对荷叶的埋怨。
同样身为侍女,荷叶的性子实在是跳脱了些,总是办一些在她眼中十分出格的事。
也因此,她们虽同是在宁晚玉房中伺候的侍女,但却有些互相看不对眼。
“确实是我让她办了一些事。”宁晚玉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说了句。
莲花瞪大了眼睛,“小姐又不是不知道荷叶的性子,有什么事交代我就好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荷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别在小姐面前编排我,这事儿你还真不一定能做。”
她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神色神气极了。
只见那包袱四四方方的,莲花一时之间有些猜不透里面是什么东西。
眼瞧着宁晚玉对她点了点头,指示她将东西放下,她跺了下脚,“罢了,都是为小姐做事的,我就不同你一般计较了。我去给小姐倒水去。”
荷叶眉梢高高挑起,脸也红扑扑的,她将包袱打开,看起来十分兴奋。
“小姐,我问了那书店老板最近风靡京中的那些话本,然后将那些关于有钱公子哥的都挑了出来。”
宁晚玉点了点头,翻看着里面的书。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奇怪。
那些话本的名字也太过奇特了。
《霸道少爷爱上我》、《我和首富的那些事》、《三句话,让相公离不开我》……
现在在京中竟然是流行这些吗?
宁晚玉直觉哪里不对,但瞧着荷叶兴奋的样子,疑问的话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荷叶的性子虽是跳脱了些,但专门交代给她的事,她是不会有半点马虎的。
她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也并不了解,说不准有钱人家的相处真是这样……朴实无华的也说不准?
她从其中挑出来一本,对荷叶交代了句:“剩下的便先收起来吧。”
荷叶应了声,“是。”
宁晚玉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那么难受了,便想着从现在开始研习那些书本的知识。
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交代了句:“将它收好了。”
虽然说这可能就是京中所流行的话本,但那些名字,她还是觉得被旁人瞧见了不太好。
荷叶脸上一副“我懂”的表情,带着笑走了出去。
莲花将水端了进来,“小姐,你身体刚好些,大夫说你不能操劳,你怎么又看起书来了?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宁晚玉虽是病着,但也是实打实睡了两天了。现在再让她睡,她是睡不着的,甚至可能会因为躺得时间太久了而有些难受。
“躺了这么些日子,只觉得身子骨有些乏了,想起来坐坐。放心吧,我的身子我清楚的,只是一会儿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莲花听了只觉得十分不赞同。
若是她真有分寸,那天便不应该出去屋子。本来就没好全,这下病上加病,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她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
想到这儿,她就又不免想起来荷叶。
之前宁晚玉的出门也好,现在病刚好便开始操劳也罢,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便是荷叶了。她心中的埋怨自是又深了几分。
但这她只能心中想想,宁晚玉是主子,她说什么做什么她们这些下人最多只能劝劝。
于是她只能说:“那好吧。若是小姐觉得不舒服了,可千万要休息休息。”
宁晚玉点头。
她确实对自己的身子有数,若是累了绝对不会强撑的。
她细细翻看起手中的书。
莲花为她披上大氅,又似想起来什么,从她视线中离开了一会儿。
“小姐,你翻书需要用手,汤婆子又不方便,不若便握着陆公子送的这块暖玉。”
若是用汤婆子,宁晚玉还得不停地换手,交替地将翻书的手隔着布贴上汤婆子。
而她听老爷说陆淮送的这个玉是个好东西,触手便会有温润的感觉。并且那暖意不会随着时间的延长消散。似是在玉中有一个不停往外散发着热度的东西。
莲花其实并不是很懂这些,但她觉得或许会对小姐有些用处,便拿了出来。
宁晚玉有些惊讶,眉头微微动了动。
“陆公子送的?他来过?”
莲花已将那块玉交到了她手中,笑着说:“是啊。昨儿陆家下聘,陆公子亲自来的呢。好大的阵仗呢,那礼单唱都唱了许久。”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稍微凑近了些,轻声说着:“小姐,我现在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说这件事是个好事了。若是赐婚给哪个世家,他们可拉不下面子亲自来下聘。”
若是和陆淮做一样的事,那“惧内”的名声明日便会在京中风靡。“急色”的帽子再一扣,说什么距婚期只有几天了都等不了这种闲言碎语,那个人纨绔公子哥的名声大概是跑不了了。
因此世家绝对不会允许有嫡子做出和陆淮一样的事的。
但莲花转念一想,这不也正说明了陆淮是个纨绔吗。
她的脸色又开始纠结起来。
宁晚玉倒是没注意她的脸色,那块玉果然是个好东西,握在手掌中便能觉得有股暖意从掌心流向四肢百骸。
是一种很舒服的暖意,而不像炭火或者汤婆子,会将人灼伤。
那种温暖更像是有人将她的手掌捂在手心,用他身上的热度替她暖着。
她垂下眸,轻轻握着那块玉。
玉石虽然被保养的很好,但仍能从细微之处看出来这应该不是一块新玉,而是经常被人把玩着。
想到了这玉曾经在陆淮手中转过几圈,宁晚玉的脸色突然便有些微妙。
她顿了下,瞧着玉的色泽,有些不舍得放手,也就没有让莲花将其收起来。
她想,仔细着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她现在在床上,也不会将其摔碎。
她的目光移向了书上的铅字。
陆淮送她如此贵重的东西,不管是于情于理,她都该回礼才是。
若是对友人或亲人的回礼,那回同等价值的东西便好了。
但对于未来的夫君……
她倒是没有半分想法了。
一行一行的铅字在她眼底划过,也多少留在了她头脑中。
看得眼睛有些累了,宁晚玉便合上眼睛思索了阵。
书中的人送东西,说是要投其所好,或是送一些自己亲手做的。
两种选择摆在宁晚玉面前,宁晚玉不知道哪一种奏效,便想都试试。
她和陆淮没有接触,并不知道陆淮喜欢什么。但想到荷叶曾经同她说得那些陆淮的事迹,经常出没于烟花巷柳,也还是个纨绔公子哥,那大概是喜欢玩的。
她记得,她二哥那里就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小时候她看着便十分眼馋。
但是虽然二哥会在她面前洋洋得意地展示他那些玩具,却从来不让她碰。
她便也仅仅知道那些很好玩而已。
想到这里,她和莲花吩咐了句:“将二哥留下来的那个盒子拿出来,里面的东西照着买一份,送到陆府中去。”
莲花听了有些惊讶。
二少爷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孩的玩具,将那些送给陆公子?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她瞧着宁晚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又闭上了眼睛,似是有些疲累。
莲花将话咽了下去。
小姐做事总是有她的道理在的,她们这些下人照做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