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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院

    嬷嬷将她向后拉了拉,完全隐在屏风后头了。潇楚闭着眼睛,脸色涨的通红,就是一副等死的模样。

    很久也没见嬷嬷伸手继续脱她的衣服。

    有些惊讶的张开眼睛,圆圆的眼睛里已经翁上了一窝水。嬷嬷看着她,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来:“小姐这模样可不差,虽然说宫女身份低微,可说不准,也能混出一番名堂来。”

    潇楚一时未能理解嬷嬷的话,嬷嬷也不介意,又道:“你母亲有话要我跟你说。”

    原来是母亲那里有交代了,潇楚知晓自己不必受此侮辱了,心思放了下来,又想到母亲,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滴了下来。

    嬷嬷伸手替她擦擦泪:“进来了可不许哭了,主子们不喜欢看人哭。倘若被发现了,一顿打是饶不了的。”

    潇楚低头答应,泪还是不停,嬷嬷叹了口气,谁人不是从这样的小姑娘过来的呢?

    “你母亲说,能替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潇楚,以后的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

    潇楚点头,嬷嬷又道:“你母亲说你从小爱哭,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若是寻个好婆家,婆婆大度也就由着你,可进了宫,万万不成了,宫里人心复杂,越是接近权势的地方,越是波谲云涌,以后一切都要小心。”

    母亲用心良苦,潇楚知晓,正欲向嬷嬷说几句道谢的话,门外就有人催,嬷嬷把她衣服整理好,就推着她出去了。

    她眼圈红红的,跟着的太监们都见怪不怪了。事情办完,太监们就领着她们离开,又到了一个院落,领了手牌,各人以后常待的地方也就定了。

    春衣局,专管宫里衣裳服饰的地方。今日进宫的宫女本来很多,可分到春衣局的也就剩了五个人,除去她与马桃,还有三个姑娘,都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雪慢慢的不下了,红红的太阳在头顶上露出了脑袋。

    马桃是个活泼的性子,跟三个人搭话,说能一起进宫是缘分,以后就互相照料了,姑娘们嘴里含含糊糊的都应了。跟着的太监也是春衣局的,可能一切都定了,也不拦着马桃说话,只是让她走路规矩点。

    地上的雪还没化,比不得其他人,马桃走了一会就开心起来,说说笑笑的,引着跟着的太监都笑了起来。心情还未轻松一会,太监就狠狠打了马桃一巴掌:“小心点,主子来了。”

    马桃立即噤声。

    长长的窄弄里,她们一人一排,低着头沿着墙边站着,尹潇楚悄悄抬眼看,远处袅袅娜娜的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两人人珠光翠玉,锦绣华衣,头顶上金色的步摇在阳光下耀耀的闪着光芒。

    她浑身的血都凝了起来,那两个女人,就是害她来到这里的元凶,五公主与二公主。

    五公主蹦蹦跳跳的走,根本看不到站在旁边的她们,倒是二公主,眼风有意的转了一圈,最后在她身上停了停,颇具意味。

    二公主是见过她的。

    尹家与孙家有婚约,这是多半长安都知晓的事情。当年孙家被贬至边城,孙望衔科考进京,来到尹府求见她父亲,那时长安就颇传过一阵闲话,直到尹府明确表示还认这门亲事方作罢。

    孙望衔身上没有盘缠,在她家借住了整整三年。尹家里里外外都把他当做潇楚未来的夫婿对待,谁曾想一朝金榜题名,她还未结亲,就成了下堂妇。

    孙望衔要尚五公主的消息一出,那几年围绕在尹家身上的闲言碎语,就瞬间泼到了五公主与孙望衔身上。

    孙望衔忘恩负义,五公主仗势欺人。

    民情沸沸,竟有御史上了折子弹劾,皇帝亲下了旨意查问。

    于是高高在上的二公主,携了不情不愿的五公主,亲自到她家赔罪。

    说是赔罪,不过是她们一家跪着,五公主与二公主坐着。

    二公主悠悠的喝着茶水,向她们诉说五公主任性骄纵,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被太后宠的久了,让尹家多多担待。

    尹家一行人叩头认错,让太后忧心,是他们的过失。

    此事的结局便是潇楚进宫,五公主与孙望衔成亲。

    当晚潇楚便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母亲在外焦急,一家子砸门进来,却见潇楚坐在床榻之上,哭也未哭。

    一时都觉得潇楚受不住打击傻了。

    只有潇楚知道,她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情绪都有,却独独没有伤心。

    潇楚眨巴眨巴眼睛,二公主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闪而逝,五公主追上来问她:“二姐,看什么呢?”

    二公主笑着道:“房檐上的雪很是漂亮。”

    两个人慢慢走远了,她们一行人才敢起身,太监在一旁敲打马桃:“昨个是冬至,好些个公主贵妇王爷们都在太后那里热闹,今个才走,你可要小心点,冲撞了哪个,你的小命都不保。”

    “多谢爷提点,爷在宫里时间长了,见识就是跟我不一样,要不是爷,咱们哪能这么安稳混过去。”马桃道,示意跟着的几个人:“还不快向爷道谢。”

    几个人的连声夸赞让太监心中极为服帖。

    春衣局中最累的就是浣衣苑了。

    整个皇宫的衣服都会送到这里浣洗,她们几个是新来的,活也是最重的。女吏安排完,就有一些年纪长点的宫女,拿了自己的衣服到他们这里来,要他们洗干净,他们不愿意,老人们便集体去跟女吏告状,女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罚的还是她们。

    这好像是皇宫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马桃手快,不到天黑时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完,做完了就去帮潇楚,两个人总要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才回去睡觉。一连几天皆是如此,潇楚过意不去,马桃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指着她的手道:“这样好看的手,洗坏了可惜。说不定哪日你能奔个前程,到时别忘了拉我一把,也算是咱俩没有白白相识一场了。”

    潇楚低头苦笑,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头,哪里有前程可奔呢。不过她没有说出口去,马桃是个极乐观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手头依旧不停:“我听娘说宫里的衣服做的极好,要是能学点手艺,等放出去了开个制衣铺,再寻个可心的人,这辈子就不愁了。”

    她咧开嘴笑的开心,惹的潇楚也乐了,泡的发胀的手也不觉得疼了。

    宫里有太监专门负责化雪,很快雪就化了,可没等高兴几天,淅淅沥沥的就又下了起来。尹潇楚渐渐习惯了浣衣院的生活,一大早刚刚起床,就听得门口响动,一向跋扈的女吏弯腰跟在一位女子身后,进门后女吏匆忙招呼众人起身,为首的女子像是不喜浣衣苑的陈设,皱着眉头不做声。

    在女吏的招呼下几乎所有人都起来了,可有一个却恍恍惚惚的坐在床上不动,女吏皱着眉头发了狠,去外面哪来藤鞭,抽了几下那人吃不住痛,总算是起身了。

    马桃在潇楚身边说:“这个人叫春桃,跟我一样取个桃字,娘是她爹买来的,过得不好,也不喜她,刚到了年龄就给送进宫了。”

    潇楚听得内心酸楚,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瘦削的身形,苍白的眸子,虽然精神有些恍惚,可也自带一股风流的姿态。

    这宫中可怜的人可真多。

    一群人站立成一列,为首的女子一个个的审视,边审视边指了几个人,其中潇楚和春桃也在其中,那人做完这些就转身走了,留下一群人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女吏就回来了,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然后说:“这几个明日去制衣院。”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一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潇楚有些担忧的看向马桃,去制衣苑学手艺是她的梦想,可是刚刚的名单里并没有她。

    马桃也着实愁了一会,但很快也就释然了,拉着潇楚的手道:“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好在你去了,潇楚,去那边好好干,到时候提携我。”

    潇楚点点头,看着潇楚答应,马桃又开心起来,转身去收拾要洗的衣物了。

    天色尚早,太阳在远远的角落里露出个红色的影子,虽然微弱,也有细小的光芒。满院晾着的衣服飘啊飘的,空气中萦绕着花的香气。

    制衣苑可比浣衣苑大太多了。

    虽然是冬季,苑中很多花草已经萎顿,但是可以想象,到了花开时节,这里会是多么漂亮。

    她们手中的通牌已经换了,从浣衣院改成了制衣苑。

    刚进来学的是最基本的针织,在一个好几个人的大厅里,这里的姑姑说了,手艺好的话,会有贵人们指明要人,那时候就有独立的小院子,方便贵人们随时相看。

    旁边春桃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渐渐现了浅红了,脸还是那么小,巴掌可握。

    姑姑到她身旁就会停停,仔细多教教她,春桃学的也快,很多平常的纹样在她手中都像模像样的了。

    这里不比浣衣院,工夫完了就有闲暇的时间聊天,春桃闲下来的时候,就望着窗外发呆,旁人与她说话也不搭理。

    渐渐的旁人也就不与她说话了,她也不吭声,默默的练着手头的活计。

    潇楚倒是在这里知道了很多事情,在一干人的眼中,制衣苑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平常总能见一些大人物,甚至有一年太后寿诞,皇帝居然亲临这里来查看太后那日要穿的寿袍。周围一篇赞叹之声,此时说这句话的人就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看着一众人钦羡的眼光,说这话的人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接着就有人问:“主子相貌怎么样?身上可是有龙气?”

    围在中间的人说自然,那相貌岂是常人能有的,他龙威燕颔,鹰视狼顾,气势汹汹,一脸浩然正气。

    潇楚听了想笑,这是个什么样子,可周围的人却一脸崇拜,眼睛中闪着金光,翻手的时间里,已经能想象到皇帝那威震天下的样貌了。

    春桃也听得仔细,潇楚无意间看向她,她急忙阖了眼,低头继续绣自己的花样子去了。

    在制衣苑的时间过得飞快,眼见着就要到年关了。制衣苑该交的新衣也都做好了,宫里的规矩也少了很多,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到处走走,找找相熟的姐妹说说话,都是默许的。

    潇楚惦记着马桃,想邀着春桃一起回去看看,春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潇楚心里盘算了下,虽然说出去找人没什么大事情,但被巡查的撞见了总是不好,不如等大年三十,那时候该忙的忙着,该玩的玩着,她悄悄的去,应该没有人发现。

    制衣苑的伙食不错,潇楚留了点她常吃的糕点,然后又装了些剩下的花样子,那些绣的不好,可材质都不错,可以拿去给马桃练练手。

    大年三十这天,皇宫中张灯结彩的,树上都挂上了灯笼,一副热闹喜庆的景象,周围的人也都开心,到处都飘荡着欢声笑语。

    这天制衣苑无事,绣娘们大都闲着,潇楚想了想,还是打算去问问春桃,那日里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许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这皇宫大院的,多些朋友总归是好的。

    她想的好,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春桃的影子,奇怪的是,周围相熟的好些人也都不见了影踪。

    想必都出门去了。

    离夜黑还有很久,她无聊的出去溜达,到了一个岔道口,吓得差点滑了一跤。

    粉面寒霜的掌事姑姑跟在一位贵人的后面,贵人飞鬓斜插,上面金色的步摇叮咚作响,听着走路的声音,似乎很是不虞。

    每次遇到五公主都没有好事,潇楚心里默默的念叨,悄悄的把自己往花丛里面藏了一藏。

    索幸五公主并没有心思注意到她,倒是掌事姑姑看到了,神色严厉的冲她做了个口型。

    潇楚心里狂跳,心头总觉得不安,急脚跑回了文绣院。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手中拿着绣棚,心里头却始终安定不下来,这些日子她在宫中过得还算安稳,总算安定下来了,也如今心思狂乱,这五公主还真是她命里的克星。

    五公主那么忙,肯定不是为了她的事,她在心里头安慰自己,深吸了几口气,又狠狠捏捏自己的大腿,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又绣了几个花样子,总算是从刚才的惊惶中回过神来了,她喝了口水,把绣好的花样子收起来,打算一会一齐给马桃送过去。

    刚要出门却恰逢掌事姑姑走到门口,经历过刚刚的变故,她已经镇定许多,向掌事姑姑行了礼,正欲告辞,却听得姑姑道:“回去坐着吧,此番是专程来找你的。”

    她心中微有些讶异,瞧了瞧姑姑神情严肃,不像是说笑。这个姑姑平日里待人都是不错的,为人和气,宫女做错了事也不恼,只是温声提醒她们注意。今日的模样,潇楚想了想,心逐渐沉了下去。

    在一旁坐定,姑姑直接道:“你与五公主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想来五公主此次过来定是因为她了,潇楚心头绝望,也不回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掌事姑姑心头叹了口气,她是喜欢潇楚的,平日里不多说话,和气聪敏,绣工也好,像是大家族出来的。至于为何进宫,进了宫还与其他平民女子一样,从浣衣苑出来,她心头是有过疑虑的,却不好多问。

    现在旧事已发,她得罪了五公主,那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难免的了。

    心中有意助她,可她地位低微,也没什么法子,只是道:“五公主执意要寻你的麻烦,我们也没什么法子,我与春衣商量着,让你去浣衣苑呆几天,到时候若是五公主气消了,再调你回来。”

    姑姑话音平和,是商量的语气。潇楚又能说什么呢?这是姑姑向着她,若是遇到攀炎附势的,为了讨好五公主,还不定怎么拿捏她呢,到时候又岂是去浣衣院这么简单。

    她心里头明白,姑姑也欣慰,遇到聪明人一商量就通,免得分不清好坏大吵大闹的。公主还在,若是惹的公主气恼,怕不是还要牵连文绣院。此事最好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是如此,你现在就过去,我也好向公主回话。”

    潇楚点点头,掌事姑姑有些不忍的看她一眼,起身回去回禀了。

    她呆着坐了一会,就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常用的东西都是苑内的,想带也带不走,收拾到最后,身上也只剩下了要给马桃带去的物件,有些失魂的走在制衣苑的路上,刚才明媚可爱的阳光,此刻也有些刺眼了。

    走了半途突然有些累,她寻了个树丛,把自己窝进去,树丛里有雪,阴阴凉凉的,可她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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