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里对黑特蕾印象，分两种情况讨论，分别是摸鱼怪模式，和工作状态。阴晴不定的小怪物，疯子，披着羊皮的恶魔，都是用来形容她的词语，因此，还有人传她是双重人格。

    如月夏生觉得很无辜。

    她当然没有精神分裂，也承认自己有时候的行为看上去不计后果了点，极端了点，但她真的只是怕麻烦而已。

    就像此刻，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在她面前无意义地叫嚣着，她倒也没有生气，单纯认为很耽误时间。

    一会儿琴酒就要回来了，她有段时间没摸枪了，还得抓紧时间练习一下。成绩不合格，琴酒是真的会把她拎到训练场特训的，这样事情就变得更麻烦了。

    “喂！我在和你说话，耳朵聋了，还是吓傻了？”城田进见少女一直不说话，抓着她的脑袋推搡了一下。

    “好了，城田，别把小姑娘惹哭了，快来训练吧。”训练场里一个和城田进还算熟稔的底层成员，担心继续下去教官该生气了，连忙催促。

    女孩儿原本在走神，被猝不及防地推得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这回，她终于动了，少女抬眸看了暴力的男人一眼，那个眼神略带不满，却很冷静，没有质疑，更没有一丝愤怒。

    接着她绕开他，不紧不慢地走向了斜对面的角落。

    于是城田进更觉得她是被吓破了胆，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头和同伴说起了笑话。

    斜对面是一个射击场，门口放着张桌子，上面是一些枪支的零件和子弹，如月夏生花了10多秒，组装好了一把手..枪。

    她并不赶时间，动作甚至算得上优雅和慢条斯理。装好枪，伴随子弹落入枪..膛的清脆声音，如月夏生才平静地转身，举起手..枪，瞄准了男人的脑袋。

    打冷枪似乎不太礼貌。

    在开..枪的前一秒，她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想了想决定提醒一下：“喂，那边的先生，回下头哦——”

    少女的声音，清澈而柔美，隔着空旷的场地，清晰地响起。

    城田进诧异地回过头，冷不丁对上了冰冷漆黑的枪口。他的呼吸一滞，瞳孔骤然扩散，不等他开口求饶，子弹声贯穿了空间，男人维持着尚未来得及改变的惊惧表情倒下。

    他是后脑勺着地，血花和脑浆飞溅着，胡乱洒了一地。

    这一幕发生得过于突然，一时间训练场内的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的语气和表情平静到甚至表露出几分乖巧，完全没流露出一丝杀气，就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譬如将喝完的易拉罐扔入垃圾桶里。

    沙漠之..鹰，口径大了些。可惜桌上的枪..支型号有限，其他的更不顺手，一般来说不会把脑花都打出来的。

    少女看着地上的血迹，表情懊恼。

    “抱歉，康斯坦斯，弄脏了你的场地。”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教官，诚挚地道歉，“派人打扫一下吧……啊，等等，先别打扫。”

    “你看到我装枪的过程了吧？还有这个射击距离，”她看了看斜后方位的尸体，用手指假装测量了一下距离，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标准的10米靶哦，录一下成绩。待会儿琴酒来了，你可要给我作证，我装枪超快的，爆头也超准，绝对没有作弊。”

    围观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她刚才是，杀了一个人吧？

    靶子……成绩……这些是重点吗？

    黑衣组织中不乏蔑视他人性命的亡命之徒，但她眼都不眨地杀完人，竟然只是让教官作证这是她的成绩？

    真是一个疯子！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震撼，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潜入组织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了，半年多的时间，足够他们熟悉组织的作风。即使是常年挂在警方的通缉名单上，以冷酷残忍闻名的琴酒，也不会这样毫无正当理由地杀人。

    谁也料不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儿，会这么疯狂。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立即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拥有代号，且极其危险的组织成员。

    “当然都记下了，见到那小子胆敢拦你的路，就猜到了你会动手。”康斯坦斯用着十分得意的语气，挤眉弄眼地道。

    如月夏生：“……”

    总觉得这位老同事对她有什么误会。

    “你怎么来了这里的训练场？不是有更适合你的，也不会遇到那种家伙了。”康斯坦斯扫了眼那边的尸体，同样没在意训练场里才死了人。

    他指的是代号成员才能进入的特殊训练场。

    “琴酒要我来的。”如月夏生平静地回答。

    康斯坦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琴酒的意思。

    “您如果需要部下，我这边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教官说着，回头看向身侧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被教官盯着的两个卧底毫无心理准备，顿时紧张了起来，尽管他们面上掩饰得不错。

    “没兴趣哦。”

    少女甚至没看教官引荐的人一眼，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两人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的同时，安室透却又微微蹙了蹙眉。金发蓝眸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少女，判断她在组织的地位应当不低，自觉错失良机，不免有些可惜。

    康斯坦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

    每个人拿手的方面不同，何况有些项目难以量化或测试。如月夏生射击和狙击都会，体术上，她有点洁癖，不喜欢用，但也不赖。但一般来说，她直接录到系统里的成绩，以狙击为主，偶有射击。

    手..枪射击距离不会太远，用外面的训练场就行了。狙击动不动需要几百上千米，地下的训练场再怎么大，也场地有限。尽管如月夏生还是更喜欢子弹真正命中目标时的手感一点，组织的模拟训练场倒也勉强能用。

    少女跟随康斯坦斯，来到了最里面一间能模拟狙击场地的训练场。

    底层成员中，能狙击的人很少，更不用说擅长的了，所以这间训练场，暂时没有其他人使用。进门时，屋子里很黑，教官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周围登时亮了起来。

    面前空旷漆黑的场地，投影出了极其真实的街景。

    “1963年的肯尼迪案。”康斯坦斯说明着复原的场景。

    肯尼迪是美国历史上的一位总统，车队经过达拉斯市区时，遭遇狙击手暗杀身亡。

    此时机器模拟的景象，正是肯尼迪的车队，在民众的簇拥下，经过热闹的街区。由于尚未设置好参数，场景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陷入了静默。

    “你上次录的成绩是500码，击中目标眉心，排行表上是十五……黑特蕾，你这退步不小，难怪琴酒把你拎回来了。你这次打算打多少？”康斯坦斯在设置参数时，看到了她的历史成绩，啧啧称奇。

    要知道黑特蕾以前可是组织数一数二的狙击手，现在就连科恩和基安蒂都排在她前面。

    “不是琴酒的原因，我是自己想通了，想为组织做点儿贡献。”如月夏生站在高台上，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来..复纠正，然后问，“科恩是多少码？”

    康斯坦斯并不相信黑特蕾的解释，谁不知道黑特蕾极具个性的性格？只是戳破一个拥有代号的成员的那点心思，对他也没有好处。

    “600码，排第八第九。”上次科恩和基安蒂训练时，康斯坦斯刚好在场，他摊了摊手，“他们尝试了下650码，但失败了。”

    虽然如月夏生只问了科恩，但科恩和基安蒂是一对搭档，康斯坦斯就一起说了。

    “那就定在650码吧，应该能交差了。”如月夏生轻描淡写地说。

    康斯坦斯并不怀疑地耸了下肩，在电脑上设置了一下。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原本静止的车队，突然动了起来。街道上传来人们的欢呼，车队在人们的欢迎与阻碍下，慢慢驶过街区。

    目标就在车里。

    要在这样的距离，打中移动的目标，并不容易。

    如月夏生透过瞄准镜，静静地观察着目标，在车队经过一家酒馆的瞬间，扣下扳机。

    子弹命中目标的头颅，血花飞溅在了车窗上，接着眼前的景象像雪花融化一样迅速崩塌消失。训练场里，重新陷入了黑暗，唯有电脑屏幕和机器发出的微弱光亮，隐约地照亮了周围。

    0078540，肯尼迪案，650码，头部，排行第七。

    排行表上，如月夏生的成绩刷新了。出于保护情报的需要，电脑中并不会直接显示组织成员的代号，而是一串随机的数字。

    0078540即黑特蕾的代替。只有极少数拥有权限的人，能看见数字背后的代号。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为黑特蕾的技术惊叹。

    康斯坦斯在如月夏生开枪时，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显然并没有完全认真起来，却足以取得令人瞩目和嫉妒的成绩。他很想知道，她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同时，康斯坦斯庆幸今天科恩和基安蒂不在。他记得那两人试了三次，在650码时，都没能击中目标的要害，需要补枪。黑特蕾确实傲慢，但她无疑拥有那样的资本，所以BOSS才会那么宠爱她。

    然而，在如月夏生放下枪，揉了揉久了没活动略显僵硬的脖颈，准备离开时，康斯坦斯随意地扫了眼电脑屏幕，表情却忽然凝重了起来。

    “黑特蕾，等一下，刚才，有人刷新你的成绩。”

    “嗯？刷新就刷新了，能排到前十就行。”如月夏生倒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本来她也只是想应付一下琴酒，排名比科恩和基安蒂那两个组织惯用的狙击手高就行了，那么认真做什么？

    “但是，对方也用的肯尼迪案这一场，660码，头部。”康斯坦斯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补充。

    这显然是对方下的挑战书。

    “……”

    少女微微挑了下秀眉。

    “调成700码。”她转身重新走向了来..复。

    ……

    0078540（黑特蕾），肯尼迪案，700码，头部，排行第五。

    0092530，肯尼迪案，720码，头部，排行第四。

    ……

    0078540（黑特蕾），肯尼迪案，800码，头部，排行第三。

    0092530，肯尼迪案，860码，头部，排行第二。

    ……

    0078540（黑特蕾），肯尼迪案，950码，头部，排行第一。

    ……

    两人的成绩，毫无停顿地一路刷到了980码，终于在980码，0092530打偏了。准确说，他不是打偏，只是两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谁也不让谁地只打头部，对方在980码时，却打到了目标的胸口。

    如果是在现实中，从出血量来看，目标也绝对活不成了，严格意义上来说，0092530并不算失败。但在黑特蕾以980码，头部的成绩刷新纪录后，对方却像是忽然下线了一样，没再刷回来了。

    康斯坦斯全程瞪大着眼睛，观摩着黑特蕾与神秘人的较量，被精彩的比拼震撼得差点忘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丁点画面。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黑特蕾，你的极限距离是多少？要继续尝试下去吗？！”康斯坦斯回过神来，激动到脸红脖子粗，热烈地鼓起了掌。

    “不了，我是黑客，又不是狙击手。”如月夏生一口拒绝。

    康斯坦斯很想吐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就看见少女走到了电脑前，拉开椅子坐下，熟练地操作了起来。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如同舞蹈般在键盘上跳跃，电脑屏幕上，代码飞速地滚动着，快到几乎看不清上面的数字和英文。

    康斯坦斯：？？？你居然入侵自家的防火墙？

    康斯坦斯愣了下，正犹豫着要不要阻止，这时，如月夏生已经成功绕开防火墙，调取了0092530的档案。

    0092530，苏玳。

    电脑里只有一行简单的信息。

    苏玳贵腐酒，产于法国波尔多地区的一种甜白葡萄酒，呈琥珀色，明显是某个人的代号。

    如月夏生面露茫然，康斯坦斯看着屏幕上的代号，恍惚了片刻，却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地道：“噢噢原来是他，难怪能打到980码。”

    “你知道他？”如月夏生疑惑地偏过了头。

    “不是吧？你居然不知道苏玳，他是美国分部那边的狙击手，但和你一样，据说是日本人。苏玳前不久才在FBI的堵截大干了一场，说来这件事还和贝尔摩德有关，她没和你说？”

    康斯坦斯愣了一下，反倒一脸吃惊地问。

    如月夏生：“……”

    不是，组织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人了？还狙击这么厉害，她再比下去就要输了，她只是摸鱼又不是得了健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