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关

    如月夏生歪着头,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成绩单,匪夷所思地回想了许久,确认自己没有听过这个代号。

    她抬头漫不经心地望向了虚空中的一点——那是仅对玩家可见的游戏光屏平时所在的方位,只是现下她并没有打开该界面,四下漆黑又安静。

    少女明亮如玛瑙的红眸,此时像隔离了一切光亮地沉寂了下来。她露出了稍加思考的表情,忽地弯了弯唇,最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如月夏生将自己的狙击成绩发给琴酒后,便离开了训练场。

    途中,她编辑了一条同样的消息,分别发给了琴酒和贝尔摩德。

    【你知道苏玳吗?】

    过了五六分钟,贝尔摩德最先回复了她。

    贝尔摩德是一种适合餐前品尝的葡萄酒,拥有该代号的组织成员,明面上的身份,是美国家喻户晓的一名女演员,常年在欧美地区活动。既然康斯坦斯说苏玳是美国分部那边的人,贝尔摩德知道什么也说不定呢 ?

    【你怎么忽然对其他的组织成员产生兴趣了?】

    贝尔摩德戏谑地反问。

    如月夏生习惯了贝尔摩德的捉弄,撇了撇嘴,没有立即回复,直到片刻后,不出所料地贝尔摩德另外发来了一封邮件。

    【苏玳是美国分部这边的人,实力不错。两周前,我伪装的一个身份,被FBI盯上了,他们设下圈套,想抓捕我。分部这边派了他协助我脱身。刚好你不是差个观察手吗?要不要考虑一下?】

    狙击小组通常两人一组,一人观察,一人狙击,两者的实力不能相差太远。之前组织中能跟得上她的狙击手,要么是实在没空的劳模琴酒,要么是科恩这种已经有搭档的。这么一说,她的确差一个能临时配合她行动的同伙。

    【怎么你和琴酒都劝我找搭档啊,琴酒也劝我收几个部下呢,我单独出任务时,什么时候出过漏子?】

    如月夏生不解地问。

    【呵呵,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们的黑特蕾太喜欢偷懒了,就连琴酒,也会忍不住担心你呢。将事情交给搭档或者部下,你也能轻松点吧?】

    如月夏生:“……”

    等等,贝尔摩德是在阴阳怪气她吗?

    她倒也不至于在正事上随时撂摊子跑路吧?这些人到底是有多不放心她啊!

    不过贝尔摩德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如月夏生有一点被说服了。

    毕竟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带个部下,就能把活全扔给他,再吸收对方的绩效点。

    她难道真的是天才?

    如月夏生非常黑心上司地畅想着。

    啊,但是伏特加这样的部下还是算了吧,部下是伏特加只会给她的工作增加困难度。

    这件事没必要着急,她要再考虑一下。

    此时,终于忙完的琴酒也抽出空,回了她消息。

    【查了下是朗姆的手下,你问他做什么?】

    琴酒的文字和他的性格一样,冷酷且干练。

    【只是好奇哦。】

    如月夏生仔细盯着邮件的内容,如实回答。

    组织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狙击水平竟和她不相上下,连琴酒和贝尔摩德都知道,就像他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她却毫无印象。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名黑客,就算摆烂了一点,也不至于对组织的事情,全然不管。

    她简直太好奇了。

    苏玳,是否和她一样,也是玩家。

    ……

    诸伏景光结束完训练,特意与降谷零岔开时间,先一步走出了训练场。

    在废弃工厂的门口,他一眼看见了不远处树荫下的黑发少女。

    她低着头,黑色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浅粉的唇,和小巧白皙的下颔,躲在阴凉处,靠着树干打游戏。诸伏景光走近后,还能听到从游戏里传出的,富有节奏感的打击乐。少女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超市里抢鸡蛋的大爷大妈都比她更有杀伤力。

    诸伏景光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不可能忘记,她片刻前才在他的面前,眼都不眨地杀了一个人。训练场地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他似乎还能闻见鲜血迸发时浓郁的血腥味。

    褐发青年略微踟蹰,努力调整和控制着心态和面部表情,确认不会暴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后,才走上前谨慎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的名字是绿川光……”

    同安室透一样,他认为这是一个获取组织情报的机会。

    尽管贸然接近一个代号未知的组织成员,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卧底本就是冒着风险的行为,他早已做好了有朝一日牺牲的准备。何况对方不久前的行动过于引人瞩目,他表面上也是组织的一员,此时与她搭话,也说得过去。

    “嗯?啊,我知道,我等你很久了。”少女头也不抬地回应。

    诸伏景光的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他不认为她刚才有注意到他,当时教官想将他和零引荐给她时,他清晰地记得,少女根本没看他一眼,由始至终都显得漫不经心。

    但她却说在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为什么?

    诸伏景光卧底了半年多,这半年里,他大部分干的都是一些十分基础的工作,见过的中高层,除开面前正若无其事打着游戏的神秘少女,就只有琴酒和伏特加。他还没有自以为是到,以为自己已经进入组织高层的视线了。

    他暴露了吗?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虽然时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诸伏景光全身麻痹,他挣扎着近乎本能地动了动手指,在脑海中确认着身上枪支的位置,以防万一。

    这时少女终于打通关了,手机屏幕上跳出亮眼的victory。她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一头的汗。”

    “……可能是刚才训练太累了,”诸伏景光滚了滚喉结,找了个借口,目光落在少女平静的表情上,小心翼翼地发问,“你说在这里等我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见过吗?”

    如月夏生想了想:“不算今天的话,应该没有?我不怎么待在日本。”

    她有些疑惑绿川……是叫绿川吧?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她很快想明白,应该是她打游戏时的随口敷衍,造成了歧义。

    于是少女收起手机,双手一拍合十,眨了眨左眼,笑容明媚又俏皮:

    “你误会了,抱歉抱歉,也怪我没说清楚。是琴酒送我来这边的,他手上的事还没办完,我懒得等他,所以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好心人能送我下山。这边离市区太远了,又不能打车,能拜托你送一送我吗?”

    “请稍等,我将车开过来。”

    诸伏景光愣了下,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跑去开车。

    直到少女毫无顾忌地坐到了后车座,然后报了个地址,诸伏景光都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组织的核心成员,这么好接近的吗?还是说这是一个圈套?

    诸伏景光警惕了起来。

    “我该怎么称呼你?”诸伏景光很自然地询问。

    “黑特蕾。”如月夏生直接地道。

    诸伏景光在卧底前,经受过特殊的训练,知道大部分酒的品类。Terret Noir是一种古老的葡萄品种,单一品种的黑特蕾葡萄酒更是小众,由于该品种的突变倾向,很少有生产商在法国南部以外的地区,种植Terret品种的葡萄。酒的颜色一般较浅,且略带酸味,单宁和酒精相对较低,是一种轻身红葡萄酒,口感轻盈柔和。

    他迅速判断出黑特蕾是她的代号,而非名字,只是没想到面对他这样的基层成员,她会这么痛快地说出自己的代号,而不是用个假名。

    诸伏景光沉默良久才小心地说:“刚才……在训练场的时候,我看见你杀了城田,不要紧吗?再怎么说,他也是组织的一员……”

    “他的名字是城田吗?”如月夏生想了起来。

    难怪眼前的人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不会是被她先前的行为吓到了吧?

    如月夏生意外地眨了眨眼,反思了一下自己,才补充道:“不用担心,我倒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诸伏景光:“……”

    这话骗骗自己就行,你看他信吗?

    如月夏生还是在意自己形象的,不能蒙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于是毫无自觉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他太碍事了。组织的性质特殊,教官和成员之间并不构成上下级关系,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做得太过火了,只能警告一二,才体贴地帮助教官,清理一下垃圾。毕竟,留着那种只会汪汪叫的东西,也没什么用,还影响训练场的氛围,不是吗?对不起,辱狗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脸上诚恳的表情,像是真的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

    ……训练场的氛围之所以变得古怪,分明是因为她突然开枪吧!

    话虽如此,诸伏景光因着少女的话,不由得陷入沉思,倒是慢慢接受了黑特蕾的辩解。

    他先前之所以对黑特蕾感到恐惧,并非是因为她杀了人,组织里杀人如麻的人不在少数。而是她在开枪的前一秒,都毫无征兆。诸伏景光甚至疑心她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对情感缺乏正常的认知和感受。

    但有了她的解释,知道她在开枪前深思熟虑过,诸伏景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觉得黑特蕾也许只是行事冷酷了些,至少是可以交流的。

    虽然真相是如月夏生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一向十分任性,做事全凭喜好。

    诸伏景光与如月夏生本就是第一次见面,不宜试探太多,后续诸伏景光谨慎地保持着沉默,如月夏生也不是爱和不怎么熟的人闲聊的性格,一路无言。直到二十多分钟后,已经能看见公寓的轮廓时,诸伏景光从后视镜悄然观察着望着窗外发呆的黑发少女,忍不住道:“黑特蕾……小姐,就这样将住址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说组织里拥有代号的成员,都对自己的隐私很看重。”

    “叫黑特蕾就行,不用加上‘小姐’哦,黑特蕾不是我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少女微笑着提醒,“至于你刚才的问题,不要紧。”

    尽管黑特蕾没有过多地解释,但诸伏景光从她轻描淡写的口吻,不难听出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一个行事无所顾忌且能力出众的天才罪犯,她显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目标。

    诸伏景光的心情沉重。

    如月夏生倒是不清楚诸伏景光复杂的心路历程,她虽然看出了眼前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是没想太多,也不在乎。

    毕竟她又不是行动组的负责人,还没像琴酒那样,被组织的卧底折磨到PTSD的地步,是个人都要怀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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