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川掌心的天师印滚烫灼烧着，他看向身侧，那厉鬼穿着一身黑色卫衣长裤，抱着脑袋垂头蹲下来，看起来好不老实。
道衍山掌门归元子又走了上来，他定睛看着顾灿，挥手制止了台下想要动手的天师，手上不动声色的凝起了一个小型阵法。
“你这厉鬼，究竟是如何混入我道衍山的。”
归元子一话点醒了底下的众位天师。
道衍山乃是玄学界最为牢固的门派，进入山门一定要特殊法咒才能上山，道衍门外更是布下天师阵法，但凡有厉鬼，必定会被业火灼烧。
“是啊，这鬼物难道修为已经如此高深？”
“若是这样轻易闯过道衍山，那岂不是连道衍门天师都奈何不了她！”
顾灿也听到了天师们的议论，她犹豫一会，然后才放下捂着脑袋的手，小脸因为受到惊吓还有些白，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
也许是归元子一身正气提醒了她，顾灿慢吞吞的站起来。
“这厉鬼要做什么？！”
“不好，怕不是要和归元道长动手！！”
这话一传到顾灿耳朵里，她马上高举双手，以示清白：“道长，我是好鬼！”
她转头在人群里去找师镜，等看见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两师徒，才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向他们:“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就是跟着他，‘咻’就从山下到了山顶，然后就到了这里。”
小鬼眼神清澈，归元子何等人物，一眼就能看出她说谎与否。
方才之所以不动手，便是连他也疑惑，这分明是鬼物，周身却没有一丝业障气息，反而在道衍山的阵法之中，还被逼出了几分功德金光。
归元子和一众天师都看向三清观主的位置，师徒两人大惊失色，三清观主更是一下跳出来，瞪大眼睛看着顾灿。
“你这小鬼我警告你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
“我三清观行端坐正，一生除鬼诛邪，怎么可能和你们鬼物同流合污。”
三清观主宛如一个被污蔑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归元子，作势就要哭求他主持公道。
归元子被这个戏精老头吵得脑袋疼，“三清观主莫急，小道友，你可有话要说？”
他看见师镜几次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
师镜看了看委屈巴拉的师父，又看了看老实巴交的乖巧小鬼，然后温吞的走上前来。
“掌门，弟子前往阳京路上路过一公墓，见其中鬼气大盛，便取了一丝放在乾坤盘中，不知和此事有无关联。”
说着，他拿出乾坤盘，将柱子顶端的一缕鬼气放出来。
归元子还未有动作，顾灿看见黑色气缕，惊讶的道：“我的头发！”
“原来就是你扯我的头发！”
她控诉的瞪了瞪师镜。
厉鬼的目光原本应该让师镜害怕，但是这厉鬼模样太温驯可爱，他非但不觉得害怕，在对方幽怨的注视下竟然生出了一点愧疚。
“不好意思，事出从急嘛，我就揪了一点。”
顾灿刚想张嘴，‘嗷呜’一口吞下自己的鬼气，归元子眼神一扫：“且慢。”
顾灿于是停下动作，砸吧几下嘴巴看着他们。
“此事疑点太多，你既然不是厉鬼，那老朽便为你进行问魂之术，你可愿意？”
归元子那算精目盯着顾灿，只要她表现出想要作恶的念头，他马上便能出手镇压。
但顾灿没有动作，她脸上空白一秒，有些迷茫的四周看看，最后落在归元子身侧的一团黑球球上。
被她看着的陆雪川对上小鬼带着湿意的眼睛，心里一软，温声解释：“问魂，就是查询你变成鬼的原因，为何成为鬼，为鬼之后，可有作孽，若你手上无恶业，便会安然无恙。”
顾灿听完，眼中迸发惊喜的神色，忙点头。
“大师，我没做坏事，我真的是好鬼。”
“你问，随便问！”
她张开手臂，乖巧的闭眼，等着归元子动作。
底下原本议论纷纷的天师也一时无言。
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乖巧的鬼物。
真是省心。
归元子也有这感叹。
看那闭眼的小鬼悄悄掀起一边眼皮，似乎在疑惑他为何还不动手。
归元子便没有再耽误，手上起阵，金光瞬间照亮整个大殿，无数光柱从阵法边缘升起，最终汇聚在顾灿身上。
厉鬼没有任何抗拒，天师的气在她体内乱窜，将她过往平生都投现出来。
等看到她进入乱葬岗，被一群厉鬼分食，众天师神色大变。
“这，这小鬼，竟是横死极阴之地，难怪死后成为如此强悍的厉鬼。”
“不止，若是极阴之地焉能又这样的能力，那这世上厉鬼可真是棘手。”
有天师眼光毒辣，看出端倪。
果然，等顾灿被鬼手扰的心烦，反手拍打一下，刹那一阵金光在她周围升起，金光如同燃烧的烈火，将鬼影驱逐，然后裹挟着她的灵体，将她拖出阴气的包围。
“功德金光！！竟然是功德金光！！”
“难怪她是此等厉鬼，九世极大气运凝成的功德金光护体，横死极阴之地，化为极凶恶鬼，还能不受天道束缚！竟是何人如此狠毒，毒害如此大气运者，真是可恶！”
已经有看出不对的天师，顿时破口大骂。
骂完背上便起了一层冷汗，内心庆幸不已。
九世功德金光，这等人物便是转世，阴差都要捧着哄着，不要说经历横死之后，功德金光尽数化为滔天鬼气，一旦这厉鬼有作恶的心思，便是天师请神都奈何不得。
索性，看那小鬼模样，不像是心有歹念之辈。
一定要安抚这厉鬼，叫她弃恶行善。
众天师内心不约而同都想到这一点。
归元子作为问魂的主导，自然更加能感受到功德金光的浓郁。
等问魂结束，他情绪复杂的看向那小鬼。
顾灿一睁眼，看见眼前的金光散去，还有些懵懂的眨眼。
她小声胆怯的询问：“大师，完了吗？我是好鬼的，对吧？”
她已经掉进天师窝窝里了，如果不是好鬼，这群天师不会要杀她吧。
归元子神色缓和，脸上扯出一个笑来，眼神带着一些同情。
如此大气运者，却被小人残害，成了厉鬼，何其悲哀。
“小姑娘放心，你是好鬼，我们天师不会对你动手。”
“不过，你也知道，若是放纵厉鬼出世，一旦厉鬼害人，后果严重，所以，今日|你既然来了，那老朽也明说，往后不可让你游荡世间。”
顾灿听他委婉说了半天，最后总结出一句话:
你走可以，但我们必须要有天师看着你。
她看了看台下，其他天师也都点了点头。
甚至有反应快的天师，马上举手自荐：“小丫头，来我们岁阳山吧，我们山门风景好，美食多，弟子也都是个顶个的俊俏有意思，一定不会让你无聊。”
“胡说八道，分明我们昌都更胜一筹，丫头，来我们昌都玩！”
师镜也不知道其他师叔师伯都在争什么，不过看自己的师父使了个眼神，他也反应过来，跟着举手：
“小姐姐，你可以去我们三清观，我可以教你玩乾坤盘，还可以带你下山，山下有很多好玩的！”
归元子听着底下的争抢声，没有说话。
他站着捋了捋胡子，瞥了眼盯着那小鬼的自己最出息的大弟子。
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身负功德金光的厉鬼变成恶鬼难除，可若是好鬼，那简直是能一当十的利器，更何况这样的人坐镇，阴差看见都要好生说话，哪个门派不想要。
顾灿看着底下的人争吵，直接傻了眼。
她好像还没说她同不同意，这群人就默认她同意了是吗？
不过……原来我这么受欢迎嘛？嘿嘿嘿！
她转头，想起一件事，求助一样的看了眼归元子。
“大师”，顾灿可怜巴巴的道：“我的身体不见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直接把争吵的天师们炸的外焦里嫩。
“你说什么！”
已经有天师正色起来，“小丫头，你且说说在何处不见的。”
身负功德的躯体虽然失了灵魂，但是也是上好的容器。
且是养鬼的容器。
天师们无一例外想到这一点。
“就在公墓，我就是睡一觉，醒过来就没有了。”
顾灿简单的说了说她到公墓一路上的经过。
归元子也一脸严肃，看向众位天师：“此事各门派皆需警惕，加倍注意有关小友躯体的行踪，一旦有消息，及时通知附近门派。”
随后他看向顾灿。
“小姑娘，你现在这样的魂体状态急需蕴养灵体，一般的门派或是天师或许无法提供蕴灵的材料，你可选好了想去的门派？”
“我道衍山虽平常，可就在阳京，我门下大弟子陆雪川，一表人才不论，家底殷实，修为高深，一定能尽快找到有关你躯体的下落，不如你跟着他如何？”
归元子见缝插针，马上打了众天师一个错手不及。
“归元道长，你可真是不厚道。”
“就是就是，方才我们争论时不出声，原来是准备闷声干大事。”
顾灿没在意周围天师的话，她跟着归元子说的，看了眼陆雪川，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巨香无比的味道，半天没开口。
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口水就会流出来。
陆雪川见她没有反应，垂下的手指动了动。
这小丫头也怪可怜的。
还很乖。
养着……也可以。
“你，要跟我走吗？”
陆雪川没等到顾灿的回应，忍不住出声问道。
顾灿疯狂吞咽，听见他问，终于控制不住的点头。
归元子朝底下天师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紧接着，顾灿一句话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氛围。
“我要是你跟走，那我能吃你身上的黑气吗？”
她期待的看着陆雪川，红|唇紧抿着，一副渴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