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诗在门外磨蹭了会儿才上楼，打开门后，室内一片漆黑，夏诗将灯打开。
灯照亮的一瞬间，夏诗发现林淑云就这么蜗在沙发里坐着，转头看向夏诗。
想起刚刚在楼下的靳渐，夏诗有一瞬间的紧张，手抓着干净得体的校服外套，在底下皱成了一团，“妈......我回来了。”
看见夏诗回来，林淑云倒没说别的话，着连体丝袜的一双腿从沙发上滑下去，脚趿着鞋子到玄关处。
将夏诗的书包拎到卧室里，林淑云去厨房里给夏诗下了碗面端给她，“你别老是跟你爸爸出去吃饭，他那种人的朋友能有多正经？你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都要被带坏了。”
林淑云从夏诗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与酒精味，有点不高兴。
夏诗也察觉到林淑云皱起的眉头，忙点头，埋头心虚地吃饭。
在席上夏进围光记得叫她给叔叔阿姨敬酒了，菜也没来得及吃，夏诗是有些饿，但心里惦记着事情，夏诗吃了一半也就没了什么胃口。
夏诗用随意的口吻问林淑云：“妈妈，你这么不喜欢爸爸，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结婚之前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人。”林淑云给夏诗夹下午回来做的菜，脸上表情云淡风轻。
但言下之意是至少在谈恋爱的时候，林淑云是爱夏进围的。
夏诗霎时间觉得味如嚼蜡，将筷子放了下来，“那你后悔吗妈妈？”
“当然后悔，我都快后悔死了，”林淑云说到对夏进围的厌恶一点都不避讳，“但是我跟你爸爸结婚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你，也就是为了你，我才忍了你爸那么多年，要不然我们早分开了。”
说到这个，林淑云顺利地将话题切到了最令她头疼的事上。
“王老师打电话过来了，跟我说了你的成绩。”林淑云放下手里的筷子，直勾勾地看着夏诗。
夏诗小声地嗯了一声，底气不足，“这次没考好。”
“想过为什么？”林淑云揉揉眉心，起身去卧室将夏诗的书包拿出来，打开，她足够了解夏诗，因而也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试卷，没想到，拿出了试卷，就看见下面还有一块手机。
林淑云将手机拿出来，严肃地拍在桌上，“你爸给你买的？”
“嗯。”
见林淑云将锁频密码打开，夏诗捏着校服外套，天地之间唯有自己砰砰的心跳。
“手机里的这个哥哥是谁？”林淑云查完聊天记录，一切如常，只有电话簿的哥哥二字太过扎眼，但是没有聊天记录跟通话记录，这太不对劲了，林淑云气得手直抖。
“没......”夏诗愣了一下，她没给人备注过哥哥，只有刚刚靳渐拿她手机存了电话。
但是夏诗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靳渐是绝对不能跟林淑云说的，头低的更低，在林淑云不断压迫的视线中，夏诗小声地说，“是谢逾哥哥，今晚是他送我回来的。”根本不敢看林淑云。
林淑云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成绩这么差吗？有你爸这个废物，你又能有用到哪里去？！”
漫长的沉默。
林淑云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过了会儿，林淑云把手机还给夏诗，笑着说：“算了，你让妈妈看看是你要好好学习的决心。”
夏诗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将靳渐的电话删了，给林淑云看。
林淑云说：“妈妈觉得对现在的你来说手机不是必要的，你觉得呢？”
夏诗听懂了，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其实她不是有意要瞒着林淑云，只是她不玩游戏不刷娱乐软件，手机只是用来联络，偶尔看看网课而已。
她误以为拥有手机这件事很小，小到夏进围送她作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没有询问林淑云的意见就收下了。
手机屏幕不算很大，光线调的正合适，锁屏是自己喜欢的小熊壁纸，桌面也是自己喜欢的布局。
她将手机膜与壳套拿下来，直直地朝地面摔了下去，林淑云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看着裂痕遍布的手机，夏诗知道她教了一份满意的答案。
“可以了，你现在的心思就要用在学习上，等高考结束妈妈给你买最好的，”林淑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到垃圾桶里，又将书包给她，“先回去刷会题吧，明天没课，今天可以早点休息，十一点，不要太晚。”
夏诗将书包接过来，轻轻嗯了声。
不可避免地，夏进围半夜喝的醉醺醺回来的时候，两人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虽然怕打扰到夏诗休息，两人吵架的时候全程压着声音，但夏诗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床头开了扇窗，月光静静地照在她扑洒在柔软枕头里的长发上，夜凉如水。
那是她就在想，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肯定不会再要手机的，哪怕上面装饰着可爱粉嫩的小熊贴纸。
·
第二天就是假期，林淑云忙着照顾夏诗外婆，一大早就拎着保温盒去了医院。
夏进围不想跟林淑云待在一起，也是一大早就离开了。
夏诗做了一晚上梦，这会儿脑子虽然昏昏沉沉，但就是睡不着了。
看了眼手表，七点整，夏诗索性起身洗漱，简单地吃了早饭，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就开始刷题了。
天气阴沉着，没什么太阳，风吹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冷，没一会儿天空开始飘雨丝，继而淅淅沥沥地下。
夏诗穿了件厚外套，手上拎了猫粮，带着把雨伞就下了楼。
猫粮是夏诗用零花钱偷偷买的，小区楼下有很多流浪猫，她才来一个月就跟她特别亲，但就是林淑云不允许她碰猫，她也只能自己偷偷喂。
喂着喂着，夏诗跟着淘气的小黑到了靳渐家门口，恰好雨又大了起来，被风吹的急急往伞里拱。
夏诗在靳渐家檐下挡雨，还没等多久，超市门口被拉下的铁皮卷门毫无意料地开了，靳渐靠在柜台上，苍白的指尖拎着烟，稍显凌乱的额发慵懒地搭在额前。
铁皮卷门有些老旧，上面已经开始脱了点漆，缓缓往上升，发出呲呲的声音。
今天没有太阳，门外的天是青灰色的，而门内吊着灯泡的屋顶跟灰黑的水泥地板融为一体，比阴天还要昏暗。
靳渐抽烟的兴致不高，看见夏诗就掐了，随手扔在地上。
“怎么了？”靳渐问。
夏诗摇摇头，“我喂猫，恰好到了这儿，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不会，我还没睡。”看见夏诗进来，靳渐摁下遥控器按钮，又把铁门关上了，“现在就要走？要不到楼上坐坐？”
听着像是陈恳的询问，好意的邀请，但不是那么回事，结合关门赶客的情景来看，这就是命令。
靳渐是个聪明人，拿了两罐可乐跟些零食就上了楼，夏诗见他上去，这才觉得这儿黑的不像话，因此也跟了上去。
夏诗上楼，到了门口，想起进来的两次，一次撞见他看那个，一次撞见他在洗澡，反应过来兴许这时候不适合直接进去。这时候反倒很犹豫，觉得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等什么呢？”
夏诗问：“我，能进来了吗？”
“哦。”靳渐换着台找片子看，听出夏诗话语里的台忐忑，反应过来，轻笑了声，“可以进来，我不吃妹妹。”
夏诗这才推开门，坐在沙发上。
靳渐确定电视机里没有不正经的东西后，随意地找了个片子，点了播放，就把遥控器扔在桌上。
“又骗人。”靳渐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眼神飞到夏诗身上。
夏诗淡定地接过可乐，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可以确信，“我没有骗你。”
“蝴蝶酥呢？”靳渐就知道她忘了，笑问。
“嗯？......”夏诗喝下一口可乐还没咽下去就被呛着了，咳了好几声这才缓过来，一脸心虚，“对不起我忘了，下午就给你做好送过来！”
“你上午找我就为了看个电影？”靳渐好整以暇地看夏诗。
夏诗脸色不自然，“我就是喂猫，顺便来了这。”
“那你一天要见我两次。”靳渐将目光挪到电视机上，跟她比了个二。
夏诗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室内深色窗帘没拉开，灯也因为看电影熄灭了，乌漆嘛黑里发着亮光着的也只有电视机屏幕。
靳渐看着电视，夏诗看他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迎着光亮，轮廓分明，棱角犀利。
“夏诗，你是不是要故意接近我？我发现你光是来我这找我就已经好多次了。”这人说话不正经，大多时候都一副蔫坏的样儿。
夏诗喝了口可乐说：“都是凑巧，你信吗？”
“我不信。”
可以啊夏诗，蝴蝶酥能忘，说到喜欢我也这么淡定。
靳渐冷哼了声，头靠在沙发上，不太高兴。
“好吧。”
靳渐淡定不下去了，“好吧？什么意思？”
夏诗刚刚光顾着看电视，随口应了一句，这会儿反应过来，脑袋蔫蔫的，“不好意思。”
“？”
“我下午一定送过来，顺你的意！”
“什么叫顺着我的意？”靳渐脸冷了下去。
夏诗又被电视机里的剧情吸引了，“嗯嗯嗯……好。”
靳渐将可乐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恰逢狂风大作，风声呼啸而过，急雨扑打在窗上。
靳渐生闷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然而夏诗浑然未觉，拍拍靳渐，“这个女鬼造型也好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