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猊去上学了,吕猛和吕狰在准备明日下山的行囊,家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吕小白蒸了一大锅馒头,又从坛子里拿出一碗咸菜,在锅里炒干了拿油纸包着,好让他们在路上吃,又将熬好的草药放到灶台上温着。
傍晚时分,饭已上桌,刘三娘还未归家。
吕猊一边扒着饭,一边问:“娘又上山采药去了吗?”
吕猛点头:“对,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娘去山上采点药,估计得有个一两天吧,我和你哥哥明天一早下山,也要去城里换点东西回来,以备不时之需,上次的皮货再不换就不值钱了。这一趟,去的时间估计也比较久。”
吕猊似懂非懂,但他更在意的是那只小山鹰,笑道:“那小山鹰是不是归我了?”
“那是小白的。”吕狰轻拍了他一下,“我们不在家,你不许欺负小白姐姐,要听她的话,知不知道?”
吕猊听话地点点头,吕小白知道他只是嘴上乖巧,转头想干嘛又干嘛去了。
反正她对山鹰也不是很在意,到时候每天定时喂水喂点米呀谷呀的,就行了。
看到外面天色有些暗了,吕小白没有吃饭,便先去给阿无送饭了。
她还是不太习惯走夜路。
见阿无有好转的迹象,为了方便吕小白更好地照顾他,吕猛让看守阿无的人中午就撤了,说他伤得不轻,寨子有更重要的事情,每天派人送点吃的,他能不能活全靠天意了。外面随时可能发生战事,为了以防万一,寨子准备封闭一段时间,所以要储备充足的物资,现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是以就随他自生自灭吧。
地道里的煤油灯也被熄灭了,吕小白没有带火石,她拎着食盒慢慢摸索着往前,用刘三娘教她辨路的方法,顺利地找到了阿无所在的暗室。
好在暗室的煤油灯亮着,她又重见光明,阿无仍旧维持着那个半趴着的姿势,中午送来的粥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旁边那碗药已经见底了。
有点惜命,但不多。
吕小白走过去,将晚上的药和粥放到他跟前,又将中午的碗收进食盒。
瓷碗碰触地面,发出哐哐两声。
阿无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眼,像是一条冬眠的美人蛇被人唤醒,眼神略有些迷茫,浑身充满了戒备。
吕小白放东西的动作一顿,那一瞬间,她感觉,若是他此刻身体无恙,她大概已经一命呜呼了。
阿无上下打量她,和此前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他问:“你是谁?”
“我?”吕小白指着自己,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是失忆了,还是发烧了?人傻了吗?”
吕小白伸手探过去,想要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真的发烧了,突然被他一把抓住。
“你是谁?”
阿无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小白,吕小白。”吕小白回道。
他依然没有松手,而且越攥越紧,捏得她生疼。
“疼!”
她想要抽回手,奈何阿无死活不撒开。
吕小白想起之前百无聊赖刷短视频时看到的一个防狼术,当你被人禁锢无法脱身的时候,人单一的手指攻击力最弱,但是杀伤力挺大的,可以直接往后掰其中一根手指,尤其是小拇指。
确实有效,她的手得到了解脱。
太痛了,她甩了甩手,突然庆幸那天在山上,他失去了意识。
她休息了一会儿,结果阿无半天没动静,吕小白心想他不会晕过去了吧?
“喂!”吕小白拍了拍他,力道越来越大,依旧没有回应。
晕了是吧,吕小白想到刚刚的事情,干脆站起来踹了他一脚。
阿无还是没动,看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吕小白半蹲着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确实有点高,不会是伤口感染发炎了吧?
这儿缺医少药的,发炎了可不好整啊,动辄都是要死人的。
三娘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吕小白召唤出系统:看看这人怎么样了?
系统:一两银子。
嗬!一两银子竟然难倒她了。
算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先帮他物理降温吧。
她连忙把他的外衣脱掉,又打了一盆水,拿湿毛巾给他擦拭,又用自己的小帕子蘸水拧干后,放到他脖子上。
每隔一段时间,如此反复。
可是阿无的高烧还是不见好,要是他死了,可如何是好,三娘回来,该怎么和她交代?
吕小白给阿无又擦洗了一遍,想了又想,最后下定了决心。
她偷偷摸到祠堂的出口,轻手轻脚地翻出去,找到泰叔的房间。
她知道泰叔年纪大了,一向睡得早,隔壁萧卿的房间倒是烛影摇晃,人影幢幢的样子。
她先是趴在萧卿的房间外听了一会儿动静,听到了泰叔的声音,两人相谈甚欢,大概不会注意到这边的响动,于是又绕到泰叔的房间,轻巧地卸了门锁,迅速地偷溜了进去。
没想到平日里和吕猊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撬锁技能,在此刻派上了用途。
吕小白蹲在门口,大气不敢出一声,但是她蹲了一会儿,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
她长舒一口气,往里挪了几步,赶紧找金豆。
可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金豆,只剩下一个落了一把大铜锁的斗柜没有翻到位了。
这铜锁她可不会开。
吕小白召唤系统:你帮我把这个锁打开,里面的金珠给你一颗。
系统:现银结算,概不赊账。
吕小白指着斗柜:金珠就在那儿,怎么不算现银呢?而且那本来就是阿无的金珠,是他拜托我来取的。你开了锁,说不定里面的金珠又足够让你升级呢?
系统:有点心动。
吕小白劝道:心动不如行动。
于是大铜锁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吕小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过了一会儿,确认好似无人听到,她赶忙抓紧时间翻找金珠。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
刚准备伸手把袋子拿走,她动作一顿,转而打开袋子抓了一小把金豆放到自己兜里。毕竟要是全拿走了,泰叔肯定立刻就会发现的,以泰叔的性子,肯定是要把人揪出来才肯罢休的,这事儿闹大了不好。
吕小白:救阿无的命要几颗金豆?
系统:不需要金豆。
吕小白:……
敢情她来这儿玩呢?!
吕小白:那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我刚刚怎么说的,是你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一两银子诊金啊?
吕小白:你玩我呢?
系统:听不懂。
吕小白:你这煞笔系统。
系统:宿主辱骂系统,亲密度降低10%,扣除10积分,系统可以选择性回答宿主问题。
吕小白:???
吕小白:你从前可没这么多想法?
系统:系统升级,会逐渐提升各方面的性能,当然也会提升系统的尊严。
吕小白:???
是急从权,吕小白:我忍!
将屋子恢复成原样,吕小白赶忙撤了,再度回到暗室,才真正松了口气。
阿无还在发烧,她又给他做了一遍物理降温,然后在旁边守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吕小白累得靠着墙就睡着了,迷蒙中,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窥视她。
待她缓缓睁眼,正对上阿无的目光。
“你醒了?”吕小白走过去,刚想伸手探探,又缩回来,小心翼翼地道,“你、你刚刚发烧了,让我看看你还烧着么?”
“嗯。”阿无应声。
吕小白这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
万幸!不怎么烧了,然后取走了他脖子上的那方小帕子。
“咕——咕咕——”
暗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吕小白忍不住轻笑出声:“饿了吧?”
吕小白将那碗粥送到他嘴边,时间太久,粥也凉了。
阿无看着她,没有动弹,也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
“吃呀,饿了就得吃饭,你不吃点东西,身体是不会好的。”吕小白劝道。
阿无还是微仰着头看她,只是眼睛湿漉漉的,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
吕小白瞬间会意,脱口而出道:“你是让我喂你?”
小狗眼巴巴地看着她。
吕小白拿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他乖巧地喝了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一大碗粥就这样干完了。
吕小白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粥,疑惑道:“你中午不喝粥,是因为没有人喂你吗?”
小狗乖巧点头。
吕小白叹了口气,放下空碗:“你又不是哑巴,想干嘛就开口说。”
“该扎针了。”阿无淡淡地道。
肚子饱了,小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条美人蛇了。
吕小白虽然对扎针仍有些怵得慌,但不再似之前那般慌张。她淡定地抓着阿无的手指,想了想,问道:“还是扎同一根手指吗?”
像是为了恐吓美人蛇,吕小白笑嘻嘻地抓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翻看,然后一手举着银针,犹豫了老半天。
这种将扎未扎,不知道何时会到的钻心之痛,最是恐怖。
吕小白笑道:“害怕了吗?”
话音刚落,她突然下针,不出意外的,阿无又吐血了。
这次倒是还好,只是嘴角挂了一点血迹。
刘三娘交代过,晚上不用换药,于是吕小白给他倒了水漱口,又替他擦了擦脸,收拾完东西就准备走。
阿无开口了:“我确定我们见过,那天在西山。”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吕小白拎着食盒和药箱,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露出思索的神色,而后猜测道,“西山是哪里?是你被抓回来的那座山吗?”
她说完又自嘲地笑笑,面含期冀:“我还真不知道哪座山是西山,我倒是想去看一看,毕竟寨子之外,都是危险地带,大人们从来不让小孩子出去逛的。”
“话这么多,真的不是心虚?”阿无笑着诱哄道,“巧了不是,哥哥我从外面来的呀,不如你告诉我寨子里的故事,我告诉你外面的故事。”
“真的吗?”吕小白惊诧道,露出一副天真的笑脸,转而道,“一个问题,一颗金豆,怎么样?”
阿无:“……”
果然是近墨者黑,和系统呆久了,她也有点贪心了。
不过不要紧,她总不会亏。
见阿无没有回答,吕小白想了想,又道:“我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可是哥哥更想知道寨子里的事情吧。”
你能哄骗小女孩,我也能茶言茶语,更何况我现在兜里有钱,还有一个有问必答的傻逼系统,谁求谁呀。
系统:宿主辱骂系统,亲密度降低10%,扣除10积分,系统可以选择性回答宿主问题。
吕小白:……滚一边儿去。
脸上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神色。
阿无见她如此,笑道:“你未免太贪心了,三娘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道德绑架是吧,说得谁不会一样!
吕小白呵呵一笑,依旧是一副小女孩天真烂漫的做派:“是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三娘呢?是不信任三娘吗?三娘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说,你没钱了?”说完,吕小白故作惊讶地望着他,“不是吧,你不会没钱吧?都开始道德绑架了吗?”
阿无看了她一眼,疑惑道:“道德绑架是什么?”
“就是你不肯付钱买消息,却用三娘来威胁我开口。”
阿无对此不置可否,这小丫头口齿伶俐,头脑清晰,半点不上当。他看向地面,问:“你看那地上是什么?”
“什么?”吕小白仔细地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呀。
“没看见吗?我怎么看见你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在摇啊摇的,很高兴的样子呢?”
吕小白:“……”
“小狐狸!”阿无嗤笑一声。
“不贪心怎么挣钱呢,我权当哥哥是夸奖啦。”吕小白乐呵呵地道,“我明天早上再来给哥哥放血哦。”
吕小白摸了摸兜里的金豆,开开心心地拎着东西回去,月亮早已经高高挂起,刚走出地道没几步,就见青鹰俯冲过来。
她吓了一跳,她是见过青鹰抓兔子的。
可她没想到那锋利的爪子竟然能这么温柔,它轻轻一落,稳稳地站在她的肩头。
吕小白看了青鹰一眼,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干脆也不去管它,往家的方向走去。
原本吕小白怕黑,可今晚有青鹰的陪伴,她似乎连路都看得更清楚了。
有种莫名的心安。
远远的,就见吕狰站在院子门口徘徊。
月光洒在少年的身上,干净又明朗。
吕狰一见到吕小白,就担心地冲了出来:“都三更天了,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刚想着要是还不回,我就去找你。”
“那人发烧了。”吕小白叹了口气,“还好你没去,我从祠堂那边回的,近一点。”
吕狰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冲青鹰道:“谢了,青哥!”
青鹰叼着院门口的肉,嗖地一下飞走了。
“你晚饭都没吃,给你煮碗面吧。”吕狰拥着她进屋,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
“不用了,我不饿。阿狰,你赶紧睡吧,一早就要下山,天都快亮了。”吕小白催促他,怕他不肯回屋,干脆自己先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吕小白听到吕狰在门口轻声道:“小白,你睡了吗?我给你热了两个红薯,要是饿了你就出来吃。”
吕小白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回答,但一整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天光擦亮,吕小白听到吕猛和吕狰出门的声响。
她爬起来,偷偷掀开一点窗户,清晨雾气消散,空气清阔舒朗,少年背着重重的行囊,逐渐汇入了猎队的行伍。
她打开门,端着地上的瓷碗,摸了摸凉掉的红薯,一时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