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吕狰见到吕小白来送饭高兴不已,但碍着旁人在,没有表现得十分明显。
“这人凶不凶啊?”吕小白一脸害怕地看着那个方向。
“不凶啊,刚刚还去看了,他受了重伤,根本凶不起来,都昏睡好几天了。”另一个人回道。
吕狰吃饭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没有答话。
吕小白待他们吃完饭,便收拾好食盒准备回去,她在岔路口等了许久,将食盒放在地上,百无聊赖地靠着光秃秃的土墙打量。
刚刚进来的时候太过昏暗,只觉得密室的弯弯绕绕太多,这怎么能分清哪条路通向哪里呢?
现下她适应了底下的光线,四处摸摸转转,突然觉得手被硌了一下。
吓得她立刻缩回手,还以为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仔细一看也没什么伤口。
缓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于是想知道刚刚摸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土墙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打磨光滑了,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有些凸起的小石头,刚刚硌到她的就是其中这些小石头。
她闲着无事,想把石头掏出来,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撼动其分毫。
吕小白泄了气,想着大概是这些小石头没有被处理,是因为这只是大石头露出来的一点边边角角吧,就像南极的冰山,看着小荷才露尖尖角,实际上底下盘根错节,大着呢,索性放弃了。
过了许久,刘三娘还是没有回来,吕小白等得不耐烦了,顺着刘三娘的方向走过去,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结果她绕了几圈竟然回到了原地。
吕小白以为自己眼花了,又走了几遍,结果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一路上根本没有发现刘三娘的影子。
正当吕小白站在原地发呆,怀疑人生的时候,刘三娘拎着食盒和小木箱从刚刚消失的地方走来了。
“三娘,你刚刚去哪里了?”吕小白问道。
刘三娘道:“我一直在这里啊。”
吕小白疑惑了:“我刚刚顺着你的方向过去,走了一圈竟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根本没有看到你呀。”
“哈哈哈哈。”刘三娘笑了,略一思忖,道,“这个暗道不一般,我们先出去再说,你走前面。”
“噢。”吕小白拎起食盒,走在前面。
刚刚被硌了的手有些不舒服,她换了一只手,一边走一边指着墙上的石头问:“三娘,这土墙是人工磨平的吗?得多大的工程啊?”
“不太清楚,我们来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样了。”刘三娘回道,“世道之乱已有多年,可能逃难的人不止我们这一支,也不止那些落草为寇的人。大家发现了这里,把这里当作了隐世之地,安乐之乡,逐次扩建,是以有了现在的样子。”
吕小白点点头,顺着煤油灯往外走。
“等一下。”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个地方,是不是刚刚走过?”
“是吗?”刘三娘淡淡地道。
“对呀,三娘,你看这个转角的石头,刚好有五个,像朵花一样。我刚刚就在这里被硌了一下,所以对数字和位置记得特别清楚。”吕小白叹气,“可是我明明是按照进来的时候点的煤油灯指引着走的,怎么会出错呢?还是说这地底下竟然是个迷宫?”
顿了一下,她看向刘三娘:“三娘,你不会也不认识路吧?”
刘三娘看着她懵懂的样子,淡淡一笑,轻声道:“那我在前面带路,你跟着我走。”
刘三娘走在前面,步调未变,不消片刻,两人便重见光明。
可吕小白惊讶的发现,她们不是从刚刚那个枯井入口出来的。
刘三娘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狡兔还要三窟呢,之前的山匪,定不可能就留下一个单独的出口的。”说完,转而问道,“小白是不是很喜欢这个迷宫?看你一直挺感兴趣的。”
吕小白点点头,是有点意思。她小时候看过电影《地道战》,觉得可厉害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在一条地道里,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莫名地很是兴奋。
她终于开始进入剧情了,看来很有可能是升级系统带来的新走向。
既然从前有匪寇,那这迷宫定然是用来装财宝的,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肯定会有一点蛛丝马迹,不,一定会留下一些金银珠宝的。
她的第一桶金,大抵是要靠这里了。
寨子里忙着搞建设,热闹了一阵子。
祠堂的东厢房年久失修,吕猛和泰叔干脆带着人把东厢房能拆的拆了,整出了一间大屋子,又将屋梁房瓦重新加固铺整了一遍。
听说寨子要办学堂,大家伙都来帮忙了,家里的桌椅、长凳都搬了来,人多力量大,不过两三日,教室就已经初具模型了。
翌日一大早,吕家寨私塾就开始营业了。
吕猊依旧装病不肯起床,刘三娘拉着他的胳膊探了一下,便一把掀开被子,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囫囵洗簌了一番。于是吕猊就在刘三娘手持细竹条的威胁下,一步三行泪地去上学了,连早饭都没吃。
吕小白看着他三步两回头,百般不情愿的样子,羡慕极了。
她也想上学。
但是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女子上学的先例。
昨天吃晚饭时,她提了一嘴,吕猛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她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早上,因为吕猛要去和吕狰换班,所以她不用和刘三娘去给阿无送饭。
天气晴好,百无聊赖。
吕小白伸了个懒腰,走到祠堂门口,绕着祠堂转了一圈,发现有棵梧桐树位置极佳,便爬了上去。
她找了根舒服的枝桠,半靠着,听萧卿讲课。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是三字经。
她听了半晌,有些困了,迷蒙中,见到一个小姑娘凑到学堂门口,扒着门板不住地往里探,尔后又拿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吕小白忍不住笑了笑,看来想上学的,不止她一个人。
日渐正午,学堂放学了,皮猴子们得了自由,一路飞奔回去。
吕小白想着大概又要去给阿无送饭了,也跟着回了家。
吃饭时,刘三娘看了吕狰一眼,说:“小白,待会儿你得记住地道的路。”
吕狰也看着吕小白,温言道:“小白,地道的路可复杂了,寨子里没几个人知道,我到现在也就记住了一条,你要小心别迷路哦。”
吕小白扒饭的动作一顿,只听刘三娘又说:“你猛叔和阿狰要下山去换猎物,田间事忙,时节不等人,暗室那边可能需要你独自去了。”
吕小白听了,有点高兴。她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刘三娘照旧准备了两个食盒,一个小木箱,两人分别提着。
进密道时,刘三娘道:“小白,你之前不是说手被石头硌到了吗?你仔细看看墙角处的石头。”
这一看不打紧,吕小白发现每个转角处似乎都有几颗小石子镶嵌成了一个小小的图标,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还会以为是墙壁上原本就有的。
确实巧妙。
刘三娘带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这地道原本杂乱无序,我用这石子,将地道编成了奇经八脉,每条脉络,用不同的施针手法进行标记。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道,就是任脉。任脉常用梅花针,针法多为半刺,你找不到出路时,便摸摸转角的石子,是否是梅花形状,是否是半刺入墙,顺着这个标记,你便能找到出路。”
吕小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奇经八脉,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地道有八个出入口,我学会了这八条走法,是不是也就学会了奇经八脉的针灸之法?”
刘三娘,闻言,轻笑一声:“对,你可比狰儿有天分多了。”末了,她又问,“那你想学吗?”
“想学。”吕小白坚定地道。
技多不压身,要是以后回不到现实世界,那现在能学针灸之术,以后走出大山了,开个赤脚医馆也不错。
然而吕小白没想过她的第一课,会是直接上手。
给吕猛他们送过饭,刘三娘领着她进了暗室,她低着脑袋,害怕被认出来。
今天阿无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刘三娘放下食盒,拉着她介绍道:“这是小白。”说完,又指着阿无道:“这是阿无。”
闻言,阿无煞有介事地道:“小白,你好。”
吕小白:???
这是什么?新员工入职吗?还带自我介绍的。
听他那语气,她是不是应该回一句:“奇总,你好,我是小白,以后请多关照。”不过吕小白也见怪不怪了,这人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不然刘三娘亲自送饭喂药,暗室里有床有桌有水,竟然还有马桶……什么俘虏有这么好的待遇?
吕小白轻声“嗯”了一声,依旧微低着脑袋,她正暗戳戳地吐槽,斜眼瞥见阿无已经换了个姿势,趴在地上躺着了。
刘三娘早已经将小木箱打开,拿出一卷银针摊开,对着阿无道:“之前给你行过几次针了,这是最后一次,瘀滞的血脉便会通畅,后续,只要小白定期过来给你扎手指头放血,换药,一个周天之后,便会无碍。”
难怪每次三娘送饭都耗时极长,原来一直给人扎针。
等等,她来扎人?
享受容嬷嬷的快乐吗?
“小白,不是要学针灸吗?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刘三娘正在仔细地擦拭银针。
“啊?”吕小白一脸懵懂地站在原地,怎么帮忙?
“把他的衣衫褪去,不然怎么认穴。”刘三娘解释道。
吕小白期期艾艾地靠近,扶着阿无坐正,她脑袋埋得低低的,颤抖着双手,开始解阿无的外衫。
阿无则歪着脑袋看她:“我们是不是见过?”
“当然见过啦。”
回答他的是刘三娘。
吕小白像是脑袋被棒槌砸了一下,解衣衫的手一顿,想着要怎么解释,就听刘三娘又道:“你进寨子的时候,肯定见过她,她那天去祠堂看热闹来着。”
吕小白:“……”
说得很对!
阿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目光依旧在打量眼前的吕小白。
吕小白已经开始解第二粒盘扣了,这盘扣怎么这么难解,她眉头微皱。
刘三娘放下一根银针,又拿起另一根银针擦拭,见脱衣大业没有什么进展,催促道:“快点脱衣服,纱布也要解掉,家里没有药了,等下我还要去山上采药。”
阿无倒是比她自在,自己熟练地解了余下的扣子,揭开衣衫,只是因为受伤,手抬不起来,需要吕小白帮忙。
吕小白替他把衣服脱了下来,又一圈一圈揭开他身上的泛着血迹的纱布,他胸前的伤痕都已经结了深褐色的痂,恢复只是时日问题。只是后背,那条长长的可怖的伤痕,好在腐肉早已没了踪迹,目前堪堪止住了血,尚有外翻着的新肉。
刘三娘拿着针走到阿无跟前,和吕小白换了位置,开始给他行针,一边走针,一边说:“放轻松,有什么感受不要强忍着,表现出来,我才能对症下药。”
阿无一直闭着眼睛,偶而会轻哼两声,大多都是眉头紧锁,不消片刻,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
“小白,替他擦一下汗,别沾到伤口。”
吕小白连忙拿出一方帕子,替阿无擦汗。
帕子在阿无脸上、身上游走,他依旧紧闭着双眼。
面对一张比童年男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脸,吕小白原本紧张的思绪开始发散,她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不得不说,这人的身型真是好看,瘦而不柴,即使受了伤躺了这么多天,肌肉线条依然好看,不愧是习武之人,底子就是好。
瞅瞅这肌肉,要不是扎满了银针,吕小白都想上手了,最后的理智让她克制住自己,咽下了不争气的口水。
刘三娘轻咳一声:“小白,你看着。”
刘三娘握着其中一个手指头,教她放血,银针轻轻没入,瞬时离开,他无名指冒出猩红一点,接着就变成了深褐色。
吕小白看得心惊,无名指跳动,仿佛自己的手指也被针刺了一下。
刘三娘将针放到吕小白手中,道:“是不是很简单?”说完,又指着阿无右手的无名指道,“今天你就扎那根手指。”
吕小白听话地一手抓住阿无右手的无名指,举到眼前,一手拿着银针,作势要扎。
“你再晃下去,我手指都快被你折断了。”阿无轻笑出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温柔地道,“没关系的,你只管扎针。”
吕小白觉得有点瘆人,一时间犹豫不决。刘三娘又催促她,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强稳住心神,心一横,直接用力一扎。
“噗——”阿无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没事吧?!”吕小白慌忙去扶住他,吓得喊出了声,“三娘!三娘!”
阿无惨白着一张脸,嘴角挂着猩红的血迹,勉力维持着。
“没事,淤血吐出来就好了,你做得很棒。”刘三娘摸了摸吕小白的头,欣慰地笑笑,一脸淡定地开始收针。
刚收完针,阿无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挂在了吕小白身上。
吕小白看着刘三娘,一脸的茫然无措。
“能架住吗?我给他擦个脸,再放他躺下。”刘三娘问道。
“嗯。”吕小白应声,努力地支撑着。
忙活了半天,终于卸去了身上的重担,吕小白长舒一口气,以为今日终于要到此为止了,就听刘三娘开始招呼她给阿无背后的伤痕换药了。
吕小白开始后悔答应跟着三娘学医了,医生真的太不容易了,不管是哪个年代的医生,都是如此。
两个人收拾完这里的一切回到地上,太阳的威力也减弱了几分。
刘三娘将食盒和药箱交给吕小白:“你先回去吧,今天的晚饭也要辛苦你了,家里的药快用完了,有一株草药我须得去山上采。”
吕小白接过东西,看着刘三娘欲言又止。
刘三娘看出她的心事,笑道:“你是想问为什么对一个外来者这么好是吧?”
吕小白点点头。
“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来自我的师门神医谷。”刘三娘慈爱地看着吕小白,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这个事情不能为人所知。就像寨子里的人不知道我来自神医谷,而我也一直对外说,你是我们捡来的一样。”
吕小白第一次听刘三娘提到自己的师门,还想继续追问,被刘三娘用眼神阻止。
“你想知道的,三娘都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天色已晚,我要去挖草药,阿无不能有事。”刘三娘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三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会做得很好的,对不对?”
吕小白用力地点点头,心里想的是,神医谷,肯定有很多珍贵的草药可以用来换积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