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母亲早安，小妹早……诶，原来你在母亲这儿！”雷雨后的清晨，殷郊如往常起身梳洗后前往母亲处一同用早餐，却不见昨晚来找他的殷姝，直至姜夫人处才发现她早就到了。

    想到自己的好哥哥昨晚倒是睡得香甜安稳，自己则又惊又怕，殷姝心里有些气恼，扭过头去不愿意接殷郊的话茬。倒是殷郊自知理亏，讨好一笑道，“小妹每年夏天都对雷雨天怕得紧，昨晚还吓得去找我来着，今早却不见人影了，看来是后半夜害怕得又跑去找母亲啦。”

    一番话说得殷姝反倒有些羞恼，脸颊微微涨红，扭头对姜夫人委屈道：“叔母，你看哥哥他，又欺负我。明明是哥哥睡得如死猪一般，对我不管不顾！”

    姜夫人摸了摸殷姝的头以示安抚，随后便对着殷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物，这不丢人。郊儿，你昨晚没护好妹妹，我还没说你呢。罢了，先不讲这些，吃饭吧，等下你们还要各自去上课。”顿了顿又道，“有个今早刚到的好消息，此次出征西南蛮部的战事基本胜利结束，大军即将准备班师回朝，也就是说……”

    “父亲要回来了！”殷郊喜出望外。

    “是的，你父亲于捷报中说，待他安顿好战后事宜便准备率军回朝，虽说不会很快，但也算指日可待了。”姜夫人笑着道。

    殷姝在旁边听到消息也兴奋不已，虽说叔父和叔母这些年来感情不咸不淡、相敬如宾，但她能瞧出来叔母心里是欢喜的，至于笨蛋哥哥嘛，“哥哥高兴的别太早，叔父远征少说也有大半年，回来必会查你的武学功课。”

    谁知殷郊半点也不犯怵，反而拍了拍胸脯道：“没问题！父亲远征的日子我学了好几套新的剑法和拳法，也开始骑马了，肯定不会让父亲像之前那样失望的！我将来要像父亲一样建功立业，保卫殷商的四方国土！”

    姜夫人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忍不住心里一酸——傻孩子，你父亲每次回朝后心绪不佳哪里是因为你，还不都是……

    然而，殷郊的这一番豪言壮语却触动了殷姝的心弦，她想到昨晚自己害怕雷电的窘相，忍不住出声道：“叔母，我也想要习武！”

    此言一出，如巨石投入水中掀起层层涟漪，殷郊惊讶地看向她，姜夫人本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眼睛注视着殷姝问道：“为什么突然想习武？姝儿，你要知道，习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闺阁游戏。”

    “因为我也想安邦定国，最主要的是我想……我想保卫叔母、保卫哥哥！”殷姝努力地绷起小脸，学着大人样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姜夫人说道。

    “啊？小妹，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比你大四岁呢，还是你的哥哥，怎么说也是我来保护你呀！”殷郊在旁边有些不服。

    殷姝听罢倒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有些气鼓鼓地扬起小脸对殷郊道：“那可不一定！等这雨季一过入了秋，我就快七岁啦。等我将来再长大一些，和你一样高的时候，我就能比你还厉害，就可以保护你和叔母，保护所有我爱的人！”

    姜王后眼瞧着饭桌边的两个小人争论得都快打起来了，憋不住轻笑出了声，“好啦好啦，两位小英雄，先好好吃饭。吃饱了才好长高长大，张弓举剑保护别人呀！”转头又对着殷姝正色道，“姝儿，习武艰苦，一旦开始便不能轻易放弃，你可想好了？”

    “我不怕！况且，叔祖为我讲过先王武丁的两位王后，母辛娘娘和母戊娘娘挂帅出征的故事，本朝也有随太师远征北海的邓将军。她们都可以，那我也能行！”说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服气地瞪了一眼正朝她偷偷做鬼脸的殷郊。

    姜夫人只当没看见他俩的小动作，对殷姝正色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便去学吧。这两天我差人去请一个全朝歌最厉害的女武师如何？想来女武师的训练路子也更合适你。只是习武同时不可落下原有的功课。”

    “没问题，谢谢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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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局势近年来一直混乱不堪，常有巴、蜀两国尚未臣服的部落滋扰大商边境，殷商王军的此次胜利实乃苦战后的险胜，且西南边疆距离朝歌都城甚远，军队疲于战事后行军速度不如以往，加之应大王要求还需押送不少新俘获的战俘回朝作为人牲用以祭祀。因此，等殷寿率领大军抵达朝歌时，已是数月之后了。

    殷寿凯旋，商王只是象征性地赐宴并赏了些珍宝奴仆到府邸，便让殷寿退下了。反倒是殷启这次非常关心南疆战事，庆功宴后私下召见了殷寿询问各种细节。看着殷启神情倨傲却不住焦急追问战局细节的狼狈模样，殷寿只在心里轻蔑一笑，他的好王兄虽然文韬武略一窍不通，可该有的多疑是一点也没少。

    此次战事的中心距离殷启的岳家——南伯侯鄂崇禹的封地几乎只有一山之隔，而南方大小诸侯对待西南蛮族入侵一直消极抗敌，很难不说这里面有殷启和自己岳父关系僵持、进而南都与朝歌关系疏远的因素在里面，不然何苦劳顿殷商大军千里迢迢南下远征呢？不过他的好父王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长子南下受这个罪，那便由他来替父兄出征、讨伐外敌。只是这辛苦征战一年回来，却还要面对父王的冷淡、王兄的猜忌与防备——防备他此去南征也在暗中拉拢南部诸侯势力，着实令人心寒。

    “我有一策，能保证四方八百诸侯日后必对朝廷忠心不二、镇守疆土，以免去日后战乱频仍，王兄可愿代我将此计献与父王？”殷寿眼神幽深莫测，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蔑笑看着高坐于东宫主位的王兄。

    “居然有此等妙记，快快说来与我听听！”殷启听后眼神大放异彩，掏出手帕擦了擦已经沁出薄汗的额头。

    “只要父王下旨，东西南北合八百诸侯俱各遣其子入供大商为质子，而诸侯若有胆敢谋反或消极抗旨者，先杀其质子，再诛灭九族。如此，对其他押有质子的诸侯也算以儆效尤。再者，质子入都，可跟随王军一起在大营训练，成为殷商未来插入敌人咽喉的利剑。”

    殷启听罢，大喜过望，忍不住击掌赞叹：“好，好啊！果然是一计良策！二弟放心，我明日便觐见父王，将此计呈上，想必他老人家定会大为赞赏！”言罢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殷寿的肩膀后说道，“二弟远征凯旋，辛苦异常，想必也及其思念家人吧！来人！套马车好生送二王子回府休息！”

    “王兄客气，我来时骑了马，就不必劳烦王兄备车了。臣弟告退。”

    殷启今日可算心情极佳，看着殷寿如此贴心地为自己和父王效犬马之劳，既打消了王弟与自己岳家勾结的疑心，又得妙记一则能献于父王讨欢心，自己这弟弟可真是懂事，忍不住得意地哼唱起小曲儿。殷寿甫一踏出东宫便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句唱词：“先到咸阳为王上……”

    他冷笑一声，心下暗讽，谁先到咸阳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