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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入虎口

    岑皎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感觉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因为大公子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好像无事发生。

    她抓紧了床幔,惊讶地发现,头似乎不那么疼了。

    “既然大公子要去找三姑娘,就请怀夕姑娘领大公子去吧。”张嬷嬷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反而随机应变地抓住机会就要把怀夕推出去。

    怀夕则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才不要上这个老妖婆的当呢!谁知道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会怎么恐吓姑娘!

    “叨扰了。还是烦请嬷嬷领我走一趟。”前一句是对主仆二人说的,后一句是对张嬷嬷说的。方休率先转身朝门外走去,见张嬷嬷始终没有动作,语气沉了些:“这位嬷嬷?”

    张嬷嬷和怀夕皆是打了个冷颤。前者更是咬着牙,极不情愿地挪动脚步。临走前那恶狠狠的眼神,简直像是要生吃了怀夕。

    怀夕这会可不怕她,也瞪了回去。气得张嬷嬷路过窗边还要唾一口唾沫。

    “什么人啊这是!晦气!”见人都走了,怀夕忙迎了怀星进来,结结实实地关上门。

    怀星冻得直打哆嗦,连灌了两杯热茶脸色才稍好。岑皎又吩咐怀夕拿了她的大氅给怀星披上,怀星缓了一刻钟,才有气力讲她的遭遇。

    “我看那婆子来者不善,怕她为难姑娘,就想去找小侯爷救场。哪知小侯爷去赴宴了,却碰上了大公子。”

    这位侯府大公子,名为方休,说来也是个人物。岑家未曾败落时,也是常与侯府来往的,是以岑皎对侯府各房各人的关系,也算认得个七七八八。

    隆安侯屋里,共有两子两女。长子和三姑娘均是侧夫人李氏所出,不过长子养在侯夫人膝下,据说是因为那时的侯夫人迟迟没有子嗣。可过了足足五年,就在隆安侯准备把家业交予这个庶子时,侯夫人怀了岑皎的未婚夫,小侯爷方衡。

    方衡一出生,方休的地位就不尴不尬了。因为无论是侯夫人还是隆安侯,都没有再栽培他的必要。加上方衡确实聪明伶俐,久而久之,侯府都忘他这个庶长子了。他似乎也是个天生沉默寡言的人,最起码岑皎少时来往侯府这么多次,一面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他十五岁自请参军,这一去就是五年。侯府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大公子会凯旋而归,还攀上了太子的交情。更没有想到他会继续出征,并且连连战胜,节节高升。

    按理说,这样的人早该脱离侯府,得赐个什么将军的府邸。可是圣上不喜太子,对太子一脉的重臣更是多有打压。隆安侯自诩天子近臣,也就没有放这个儿子自立门户。

    岑皎倒是能明白这个大公子思亲心切,一回来就找妹妹叙旧。且她不久前才住进的逢香院,三姑娘怕也来不及去信告诉他这些琐事。

    “我曾见过大公子救一个落水的小厮,想着大公子是个心善的,又和太子是一边。就没想那么多,叫他来救救姑娘...”说到这里,怀星才发觉她竟是引了个外男见尚在卧榻的姑娘,当下又慌了,“那张嬷嬷不会借此发挥编排姑娘吧!早知、早知我就不多事了...”

    “无妨,她既然把心思打在了你们头上,就是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就是想安安稳稳留在这,也是不可能的。”岑皎叹一口气,在怀夕的搀扶下落了地。怀星见她家姑娘一阵风吹就能倒下的模样,不禁红了眼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原以为小侯爷待您是真心的,和方家也处了这么多年的交情。却是树倒狐弥散,墙倒众人推。”

    “怀星,可仔细你的嘴!”怀夕虽也动容,可到底是大丫鬟,规矩比她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怀星被她这么一吼,扁扁嘴,就要哭出来。岑皎忙往她嘴里塞了颗葡萄,哄道:“快吃,吃了甜告诉我一声,我也算尝过味道了。”

    她身子弱,竟是连水果这等凉物都吃不得。纵是那小侯爷费尽心思搜罗来各种美味,也不能博她一笑,反而徒增烦恼。

    “姑娘...呜呜呜...”想到这层,怀星彻底哭了出来。她不敢埋在岑皎怀里,于是揪着怀夕的衣袖抽抽搭搭。怀夕被她哭得心软,也是眼眶湿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家姑娘。

    岑皎无奈一笑:“哭什么呢,我还活着呢。真要哭,到时候有的你们替我哭丧。”

    “姑娘!”怀夕听不得她说这些,伸手就要捂她的嘴。岑皎拉下她的手,又拿了怀星的手掌,三个人紧紧贴在一处,在这冻天寒地里,已是难得的温暖。

    她看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喃喃:“不知道爹娘他们可还好...衣裳暖不暖和...爹爹的腿脚还利不利索...”

    她的未来,是否会像屋外的风雪一般,渺茫,寒冷。

    那日匆匆一面后,岑皎再没有见过大公子。

    她毕竟是挂着方衡未婚妻名头的女眷,本就极少在逢香阁外走动。侯夫人念及她体弱,也并不让她晨省昏定。是以,她的活动范围只有这窄窄的院子。

    逢香阁其实并不破落。方薇的兄长那样威武,府里对她这个庶小姐也是颇为尊敬的,再加上隆安侯并没有嫡出的女儿,她在府里的待遇其实是头一份的。

    只是侯夫人到底对非她膝下的孩子宽待不起来。这院子瞧着挺好,内里却缺胳膊少腿,说不上住得多寒酸,却也绝对说不上舒坦。

    岑皎自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明白了自己在侯夫人乃至隆安侯心中的地位。就像这院子一样,也就看得过去,不至于坏了他们的名声,但绝对不会认她做正经媳妇。

    她本不对人心抱有希望,只是真落到如此境遇,难免悲愤。

    从前爹娘待他们,可有一丝一毫的怠慢?隆安侯未起家之时,是爹爹与他推心置腹。侯府有难捉襟见肘之时,是他们家伸予援手,即使他们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两袖清风。

    爹爹曾与她说过,就是不结亲也要好好对待人家,万不可拿从前的情谊要挟,此非君子所为。

    可是,分明是他们冷情冷肺在先。

    原先她是出于无奈才留在方家。毕竟圣上的态度摆在那,她若是不识好歹求太子庇护,恐怕只会让爹爹的处境雪上加霜。她本想留在京畿的庄子上,多雇几个侍卫守着,料想有太子在一日,她就能多活一日。不成想,方衡竟是当街拦下了她的马车,说要娶她为妻。

    他们都到了嫁娶的年纪。只是隆安侯近年来宦海沉浮,隐隐有了岑家不可攀附之势。她爹是个通人情的,早就准备说开这门亲事。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还未斩断这段孽缘,一家就惨遭流放。

    那时她心如死灰,带着全部身家银子和两个贴身丫鬟与一个车夫就要出京,就要离开这个沉默但吃人的地方。

    方衡在城门拦下她,说她不用走,他可以娶她。

    她并不想嫁给他,只是伤心欲绝,头疼欲裂,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到了侯府。

    她并没有存什么旁人口中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毕竟她同方衡认识时,谁是凤凰一目了然。只是觉着这毕竟是故交家中,隆安侯若是有心,收留她到把身体养好也无不可。不过收留她毕竟是在冒着极大风险做事,她不欲欠人情,刚醒来就打定主意要说开这门亲事,但无论是侯夫人还是隆安侯,都避她不及。而方衡又一口一个未婚妻地叫着,不论她怎么解释也不改口。虽然没有传到外头,但侯府内却已经给她烙上了印子。

    而这种无形的烙印,比真正的酷刑更让人煎熬。

    见到方休之前,岑皎还以为她与侯府尚有转圜余地,不至于闹得太僵。毕竟她所求不过偏安一隅,并没有旁地心思。只是她见识到了侯府不容人之处,也就没必要继续虚与委蛇。

    她想托方休递信给太子,希望能求得自由身,回到庄子上去。

    是以这日她请来了三姑娘方薇喝茶。

    她从前与方薇来往不多,住进逢香阁后两人才熟络起来。方薇也会时不时过来取些东西,顺便看望她。

    两人都是安静的性子,一壶花茶两卷书能耗费一下午光阴。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岑皎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开口:“三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岑皎的为人方薇略知一二,她若无事也不会主动邀请,有求于她是方薇早就预料的。闻言,方薇搁下书:“岑姑娘但说无妨。”

    “这些天叨扰府上了,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想着等身子好些就搬出去。如今我已经大好,焉能继续鸠占鹊巢?恰好大公子回来了,便想着能不能托他往外头捎信,好置办一二。”岑皎并没有隐瞒,全盘托出。因她知道三姑娘是个心细如发的,她的境遇瞒不过去。而方薇既然选择同她交往,料想不是那等翻脸无情的人。

    她没有提到太子,但刻意点出大公子,方薇就已经知晓她的意图。

    见她没有答话,岑皎也不催促,亲手替她倒了杯茶,却又忍不住偏过头咳了两声。她的咳嗽把方薇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做什么?身子难受就回床上躺着,何必陪我在这坐一下午?”

    “已经好了。再说,我整日整日地躺着,你来了才难得下床。”岑皎冲她微微一笑,笑里似乎也盛着苦涩的药汁,让人不禁潸然。

    方薇叹气,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明日就叫我那哥哥来替我捡两幅家具回去,到时候你和他好好说说。”

    看着岑皎低眉顺目浑然不觉的模样,方薇在心中又是一叹。

    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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