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盖亚城，大乔先冲进商业街找了家餐厅，准备吃一顿大餐。
说是大餐，其实也只有猪肉汉堡、烟熏香肠、西蓝花番茄鸡肉沙拉、芝士番薯、鸡汁土豆泥、玉米汁、小麦啤酒这几样选择，她实在饿的头晕眼花，现在又是个大胃王，索性每样点了一份——吃不完就打包当夜宵！
服务员很快端来沙拉和冰镇啤酒，大乔坐在角落，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爽！
餐厅里满是欢声笑语，暖烘烘的气氛中，四溢的煎炸味混合着浓郁的奶油香，从前觉得甜腻的味道此刻却嗅出一丝幸福感，贝格尔号的那堆尸/体以及男人最后苍白的笑像是一场渐渐模糊的梦，心里绷着的弦渐渐松弛下来。
大乔打开手表的记事本，输入在贝格尔号记下的路线，给小明发了定位，说还没吃饭就来一起吃，小明很快回复——
“这就来！20分钟！”
此时正赶上下工潮，穿着浅黄色和浅橘色工作服的人们三五成群走进餐厅，围着高脚圆桌大声说笑，看起来轻松又惬意。
啤酒虽然卖的贵，但几乎人人都拿了一扎，因为是限量供应，人多起来后很快就卖完了，没买到的人懊恼的直叹气——
“应该再走快一点了！这一片只有这家能买到！”
同伴纷纷劝慰，“明天休息，中午早点来，肯定能喝到！”
众人聊起休息日的安排，有说要在游戏城泡一天的，有说宅在家听广播说书的，有说去约会的，也有说给孩子买滑板车作为生日礼物的，还有人说——
“不用早起操练，也不用上工，必须要睡到11点！”
一片应和赞同声。
盖亚城是半军事化管理，狩猎者公会的《盖亚城生活指南》中有所提及：
15-65岁的登记居民，通过健康检查后纳入军队编制，每三天参加半天军事操练，休息日除外。
22岁选择工种，工作日朝九晚五上工（如需参加军事操练，则上工半天），公务员（包括医生）穿浅蓝色工作服，农业从业者穿浅黄色，工业穿浅橘，商业穿浅粉，商业店铺营业时间朝六晚九，晚十一点至早五点全城宵禁。
公务员职级达到四级可免除军事操练义务——共七级，一级最高。
这个管理模式是十年前设立的，也就是异能者称为“进化元年”的那一年。
“菜已上齐，请慢用。”
服务员小声留下一句，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大乔的桌子被一盘盘食物塞得满满当当，周围不自然的安静了片刻。
原本其乐融融的图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碎了。他们意识到了她是狩猎者。
沉默的咀嚼声响起，断续夹杂几句低语——
“吓我一跳。”
“是啊，好久没在餐厅碰到他们了。”
“前年那个案件后几乎没见过，他们好像不太在公共区停留了。”
“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该让他们迁出盖亚，他们不是有自己的地盘？”
“我也觉得是！真不知道上面人怎么想的，当时抗议了那么久，一点改变也没有。”
“还是自己小心点吧，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小明到的时候，周围几桌都空了。小明没有晚，是周围人快速吃完离开了。
***
大乔讲了关于小明异能的猜想。
“确实可能是超级免疫。”小明吞下一大口汉堡，认同的点点头，“我其实往胳膊上拉了个口子，想着会不会是超低痛觉或超快治愈。”她抱着左臂，龇牙咧嘴，“结果疼死我了！”
大乔被小明的表情逗乐了。
“我还怀疑过是不是超级直觉，因为我的直觉一直很灵。”小明挠了挠头，“但今天我差点就交代在沙漠里了，却没有任何危险的预感；所以肯定不是超级直觉。”
大乔一愣，“怎么回事？又遇到雇佣兵了？”
“不是不是！是我的防护服出了问题，啥功能都失效了！”小明的表情带了后怕，“有阵子我真觉得自己要被烤死了！”
防护服功能失效？！
是贝格尔号做的手脚！他们可以远程操控防护服！
“帮我的是一个雇佣兵。他说他是银狐的人。”
银狐？和黑熊一样的雇佣兵组织？但行事风格似乎不同？
“他给了你一套防护服？”
“是的，还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明天上午可以去定制防护服，他会和老板打好招呼。”
大乔点开小明发过来的定位，地址在盖亚城西北角的工业区。
“我落单时被他救了，后来领队的人发现了他，说他就是我们要抓捕的对象。”小明说，表情茫然，“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你们抓到他了么？”
“没有。他身手很厉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异能。”
大乔把盘子里最后一块香肠送进嘴里，“走，咱们去公会，再接一次这个任务！”
两人直奔狩猎者公会，找到编号UN100430的任务——第二天是休息日，所以任务时间在后天——确认领取，练习三小时射击，各自回家休息了。
周日醒来，大乔按照抽屉里说明书的指示，将抑制剂注射到手臂三角肌下缘。
确认没有不良反应后，她戴上手表，穿上灰蓝色运动服，把挂着武器的武装带藏在衣服下面，拿着棒球帽出了门。
她要去西北工业区的服装厂，和她的住处正好在一条对角线上。
大乔在楼下租了辆共享滑板车，跟着导航往西北方向滑行，快进入中心城区时，看到五六人聚在枝繁叶茂的花园外，哭天抢地的喊着——
“盖亚太太！求您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除了这里，我们每个角落都找过了！”
“盖亚太太，求您了！”
围观路人议论纷纷——
“孩子丢了，昨天，不到三岁！”
“盖亚神保佑！可这不是盖亚家族私宅？”
“有人在这一片看到孩子了！”
“那可麻烦了，不会让他们进去的，警察也拿不到搜查令。”
“可盖亚家会稀罕一个小孩子？找到就会送出来了吧！”
“才不会专门找呢！而且他们不是在养孤儿？有人说是培养狩猎者士兵！”
把控盖亚城经济与政治命脉的盖亚家族，培养狩猎者士兵？
大乔皱起眉头，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贝格尔号手握异能者力量，盖亚城即便出于某些原因作出妥协，私下会没有应对之策？
她收回心神，踩着滑板车加快速度，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狩猎者除了把大家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还能干什么！太想念那个没有异能的时代了！”
***
大乔绕过希望广场，穿过西北居民区和商业区，沿着一条杨柳小径滑行不到四百米，隔着马路站在了工业区对面。
左手边不到一公里就是园区大门。
她把滑板车停在门外自助租车处，虹膜扫描通过安保机器人，进入了工业区。
正值休息日中午，蝉鸣隐约，气温潮热，一栋栋占地面积广阔的高大厂房静静矗立着，灰墙平顶，高矮不一。
视野并不开阔，大乔把枪拿在手里，打开保险栓，沿着墙根前进。
园区里似乎空无一人，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风拂过树叶的唰唰声。
马上就到了。
她看了眼导航。
绕过拐角，右前方那栋。
比枪声更早拉响内心警报的是直觉——
有人！危险！
她下意识扫了眼周围的建筑。
身边这栋最高！
“砰！砰！”两声枪响！
大乔一步蹿上墙壁，跑上屋顶，顺着前冲的惯性就地一滚——没人攻击！暂时安全！
她腹部紧贴地面，肘部撑地几下移动到屋顶边沿，借着半米高女儿墙的遮挡观察情况。
一个男人喘着粗气侧躺在地上，右膝盖和右手腕都被打穿了，正用左半边身体蹭着地面向前挪动。
这个伤口的位置……
大乔看向对峙中的两个人。
果然是希尔达！
希尔达和另一个男人站在稍远处，双手握枪平举身前，随着对方位置的变化缓缓移动脚步，她迟迟没有开枪的原因是——
一个小女孩被男人箍在身前，太阳穴顶着一把枪！
孩子看起来毫无动静。
大乔当机立断，两手持枪架在女儿墙上，视线与枪持平，瞄准男人头部——
一。
二。
三。
扣动扳机——
“砰——！”
“小心！”
大乔条件反射趴回地上。
一颗子弹擦着女儿墙沿飞了过去。
“砰——！”又一声枪响。
“好了，安全了。”是希尔达的声音。
大乔心有余悸的探头。
两个男人一趴一躺倒在地上，脑袋处都淌出一滩血。偷袭她的是右手右膝都受伤的男人，他左手握着一把枪，不知是从哪里拿到的。
大乔跑下去，拿走男人的枪，搜一圈身，确认除了子弹没有其他武器才放心。
“刚才我把那个人的枪踢走了，没想到他会爬那么远，抱歉。”希尔达捡起另一个男人的枪，看着大乔，表情认真，“要不是你，我估计不死也得受伤。多谢。”
“不客气，是我该谢谢你救了我。”大乔同样真心地回答。
两个人面面相觑几秒，互相加了通讯联络号。
大乔看向希尔达怀里的小女孩——呼吸平稳，应该只是睡着了，“他们是人贩子？”
“是黑熊。”希尔达厌恶的皱眉，“有人委托他们拐卖普通人的小孩。”
大乔若有所思。
先前在广播中听到的枪/击/案和今天的情形几乎重合了，都在工业区，都涉及黑熊……是巧合么？
“我把孩子送去警局。”希尔达说。
大乔把东南居民区有人找孩子的事儿告诉希尔达，说，“我去服装厂。我们发现防护服有问题，想换掉。”她想起今天出门前的担忧，问，“公会的武器有被做手脚么？”
“武器没问题，是干净的。”希尔达说。
大乔放了心。
和希尔达道别后，她去服装厂给自己和小明各买了两套防护服——合适的尺寸正好有现货。
回城经过希望广场时，正遇上一场集体婚礼。
礼炮刚刚拉响，璀璨绚烂的虚拟礼花喷射而下，飘洒在欢腾雀跃的男女老少身上，孩子们哈哈笑着捕捉消散的烟火，大人们拥抱着，亲吻着，高声为五对新人送上热情诚挚的祝福。
“扔捧花啦！”清澈的童声喊道。
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们聚在盖亚女神像前，捧着鲜花笑得两眼弯弯，光彩夺目。
大乔在欢呼声中踩着滑板车离开，和希尔达的最后一段对话不期然闯入脑海——
“前年狩猎者犯了什么事儿？”
“一个狩猎者把一名普通人当众打死了，当场被逮捕。审讯时犯人断断续续交代了十几起杀人罪行，虽然数次反口，但案件警方逐一核实了，震惊了整个盖亚城。当时人心惶惶，到处都是让狩猎者滚出盖亚城的标语。”
“犯人被判了什么罪？”
“未定罪。公会以精神分裂症进行了辩护。”
“到现在都没定罪？”
“是的。因为他失踪了，在一次出庭路上。再没有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