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乌谬是在一个月前醒来的。

    说是醒来,但实际上在他的感知中,自己是在一个月前才真正“活过来”的。

    睁开眼就是治疗舱的舱门,然后是熟悉又陌生的机械音,冷冰冰的,让他有些头疼:“患者恢复意识,记录时间:公历1637年12月11日,7点25分。”

    他几乎失去的全部的记忆,这个“几乎”是一种委婉的,仍抱有希望的说法,像是一种美好的祝愿,祝愿他至少记得些还未察觉到的记忆。

    而实际上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据他的主治医师白艾琳说,去年六月份,他因为异形生物的袭击受了重伤,差点就救不活了。

    幸运的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但即便把他放进最先进的治疗舱中,他的身体也只是缓慢地恢复着,不过白艾琳认为这已经够好了,毕竟这种修复缓慢但持久,能够有序稳定着向前推进。

    这种修复持续了一年半,但这他醒后的这一个月里……他的身体恢复得飞快,尽管记忆的恢复依旧毫无起色,但是任谁都无法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与白艾琳轻描淡写间提起的严重伤势联系在一起。

    白艾琳把这种情况归结于精神海的自愈作用,为此她甚至收罗了一堆伤残哨兵,写出了好几篇论文,乌谬觉得比起“病人”,他在白艾琳眼中更接近一个“合法实验体”。

    “还有,”白艾琳偶尔还是会关心一下实验体的精神状态,“联邦给她安排了一个月的心理咨询,也是庄小姐负责,你可以和她聊聊,有助于你融入人群。”

    乌谬打算接纳这个提议,但他说:“我以为我已经融入的够好了。”

    白艾琳随口应和:“嗯,确实不错,但是有待加强,你自己加油。”

    她已经没有了和乌谬聊天的兴致,很直白地开始撵人:“这里用不着你了,请回吧。”

    说实话,乌谬还想再待一会儿,但那位名叫若伊的向导的气息已经渐渐消散,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他很识趣地顺着白艾琳的逐客令离开办公室。

    联邦还没有给他安排单独的宿舍,他现在依旧住在医疗部的病房里。

    ……真想搬出去啊,盯着电梯里不断变化的数字,他略有些苦恼地想,24小时的监控也太不人性化了,好想去普通的哨兵宿舍。

    今天是周一……下个周,不,这周三的心理评估结束之后,就递交申请吧。

    ——

    若伊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

    熬夜后补觉的感觉并不好,她晕晕沉沉地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头还是一阵阵的泛疼,因为一回到宿舍就扑到了床上,通过敞着窗帘的玻璃窗,能看到外面黑沉沉的夜空。

    房间内没有开灯,同样一片黑暗,若伊摸起通讯器看了看,嗯,凌晨四点半。

    ……不是什么很适合起床的时间呢。

    她头晕,想原地躺下抱着被子睡到天亮,但是很饿,她就是被饿醒的。

    因为缺少食物,胃酸刺激着肠道粘膜,让她感到一股熟悉而又厌恶的反胃感,同时那种实在吐不出来什么的感觉,让她很想把自己的胃给呕出来。

    若伊拿被子捂着头,莫名意识到她最近一次吃到胃里的食物早就被吐光了,倒不如说……她现在才饿成这样,已经很神奇了。

    再不吃东西大概真的要晕了……一般来说宿舍里会有应急用的营养液……她挣扎着蹭到床沿,冰柜……冰柜在离床老远的角落。

    若伊的大脑神志不清地替她做出了反应:她直愣愣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躺在光洁的地板上愣了会神,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冰柜蠕动。

    联邦的营养液花样很多,但在她房间里只有最基础的原味款,没什么味道的浓稠液体,装在密封的透明袋子里,长得像是一坨粘稠的白色史莱姆——若伊没见过史莱姆,但是她从信息库里看过相关描述。

    若伊并不挑,反正这玩意儿只是没有味道,比压缩饼干要好吃的多,直到她脸贴着地吸了大半袋营养液,大脑得到糖分的供给缓缓开机后,若伊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简直是一具新鲜的活尸……刚从土里爬出来的那种,下一秒就要吃人了。

    没关系,宿舍的地板很干净,也不冷,而且趴都趴了,她心想,等喝完这袋营养液再起吧。

    于是她非常安心地在地板上趴好,胃内的空虚渐渐被营养液填充,她不再着急摄入食物,而是不紧不慢地吮吸起滑溜溜的营养液。

    趴在地上的视角很好,全身都被妥帖有力的地面承接,右眼因为脸颊和地面的挤压只能眯开一条缝,若伊索性不睁,只眯着左眼,她能看到床缝,和在她神志不清间被打开,然后被忘记合上门的冰柜。

    还有几袋营养液软塌塌地堆在冰柜的一角,大概是她不小心碰下来的,是伸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若伊想了想,随手拉了一包,微凉的密封袋上冒着水珠,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凉凉的……若伊忍不住把脸贴上去,很舒服,她没头没脑地想,都是原味……喜欢柠檬味,还有抹茶味的……明天要去提意见。

    慢悠悠地喝完后,若伊终于叼着密封袋从地上爬回床边坐好,头疼和困意已经缓解了不少,她估计自己一时半会睡不着了。

    坐着发了会儿呆后,她梦游般晃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整个人终于精神了些,从华泷带来的手提箱还放在床尾,打开房间的灯,若伊顶着泛着潮气的头发,整理起自己的行李。

    只是几件衣物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在特勤队的生活比在塔里自由的多,于是若伊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了不少显然在当前这种特殊时期毫无价值,还很无聊的奇怪东西。

    比如捏一下就能发出尖锐叫声的橡胶海豹。

    雕着漂亮花纹,但是已经被用掉一半的铅笔。

    不知道从哪上面掉下来的绿色玻璃,若伊花了一些时间把它磨出圆滑的弧度。

    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指甲,为了不被希尔当成怪人,她有很小心地把它藏好。

    ……甚至还有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吊坠,是一个小巧的无面人像,据说是他们的的圣徽,不过联邦在成立后就禁止了一切宗教信仰,这名□□徒又很不凑巧地对若伊开枪,于是她同时失去了性命和对她来说重要程度堪比性命圣徽。

    如果让她选的话,很难说她会更愿意留下哪个。

    这堆东西被她塞在一个轻巧但牢固的小盒里,其中有些是若伊在探索城市废墟时捡到的,有些是她花了一些信用点换到的,对于她这种没有亲人,且正在服役的向导来说,信用点只是挂在账户下的一串数字而已。

    每月准时增加,还很少有机会花出去。

    若伊随手拨弄着这些零碎,盒子里不断发出细碎的,令人舒适的“哗啦哗啦”声,她翘了翘指尖,无意间勾起一个带着棱角的铁环。

    是一枚由大小不等的齿轮随意拼接出的,造型奇特的戒指,齿轮无序地交错,整体完全说不上协调,像是强行用边角料拼出来的次品。

    戴在手上也很不舒服,戴上一会儿就会在手指上留下好几块红印,设计者除了自己的一时兴起什么都没考虑,体验感非常不好,若伊无数次给出差评。

    “……齿叶。”若伊低声嘀咕,“得找个机会去一趟。”

    说完这句话,她捏起那枚戒指捻了捻,忍不住翘起嘴角,自言自语道:“……去讨债。”

    这大概是她在忒弥斯唯一能找到的乐子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不行,虽然明天她有一天假期,什么都不用做,但她刚回到忒弥斯塔,就算没有运输队的事,也最好谨慎一些。

    最好是在心理疏导之后……嗯,希望那位庄明涟小姐比白艾琳好糊弄一点……虽然大概不会。

    通讯器忽然响了一声,若伊把盒子放回手提箱里,一起塞进衣柜,趴到床上去摸通讯器。

    是她的日程通知,包括接下来一个月的课程安排,还附上了庄明涟的联系方式。

    若伊:“……”

    意思是让她主动去联系庄明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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