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涿夏院,刚刚管家就接触南诏王府这一摊子陈年老账,葛盼夏只觉一头乱麻。还有通和院那边送来的封地租税,除了不少几个明显被人精挑细选送上来勉强算是奇珍异宝的物件,这些被葛盼夏命人拿去后院分了;剩下的都是今年新收的稻米。

    南诏此地一年两熟,踩着第一轮收获季的尾巴,南诏县令终于东拼西凑把租税送上来了。加之南诏王也发话过,说南诏王府人口少,只需封地内百姓敬献一季产粮,剩下一季由他们自用开销。

    所以这批稻米是接下来整个王府一年的口粮,府上库房早挪出好几间屋子,准备存放这批新粮。但这就牵涉到一个旧粮换新粮的问题,导致葛盼夏期待已久的庄头们还在路上,但王府旗下的米商乔家乔更,已经将礼物送遍南诏王府各个女主子跟前。

    尤其是目前管家的葛盼夏,乔更送上十匣平南省丹珠崖特产的南珠。

    乔夫人眉飞色舞,她骄傲的宣称:“王妃有所不知,我们的这批南珠是从今年的贡品截出来的,本是专供皇宫妃嫔娘娘们使用,都是真正的上等货,不论是磨碎敷脸还是镶嵌在簪头钗尾都是极为增色的。”

    她还提供一条龙服务:“如果王妃想要做个镶珠的金冠玉钗,尽可以到苓玉轩来,我们工艺可能不如王府工造坊,但一应金银玉器都有,分量那是没话说的,府上穆侧妃就最爱到我们苓玉轩订选首饰……”

    葛盼夏听得心里嘀咕,这乔家不是米商吗,这跨行都跨到天边去了。她也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时人百姓为避税不乐意分家,整个南诏县册上才几千户,真正算得上的官宦富商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这苓玉轩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葛盼夏现在没空搭理她:“新粮还未入库,现在府里暂时不需要腾挪旧粮,你等新粮入库后再来吧。”

    乔夫人一听就急了:“我们家向来是这个时候过来收粮啊,过去从未改过时辰。”最关键的是这粮食就是在青黄不接时最为之前,若是新粮都入了库,她为何还来收买旧粮。

    屋内随侍的丫鬟雪婵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悄悄给葛盼夏递了个眼神。葛盼夏更是疑惑,便打发她:“今年矿上新添了许多劳役人口,王府旧粮都须拨入那边使用,便不对外售卖了。”

    新王妃带来的丰厚陪嫁,在南诏县已是人尽皆知,葛盼夏要为矿山备粮,乔夫人顿时无话可说,只得赔笑脸诺诺应是。

    等出去外头,乔夫人才沉下脸,对心腹丫鬟附耳说道:“新王妃难缠,你把之前穆侧妃要的时兴首饰给那边送去,还有我记得南珠还剩三十五匣,全给南诏妃那边,别提旧粮的事。”

    涿夏院东厢。

    雪婵膝行至葛盼夏跟前,泪眼婆娑恳求:“小姐千万不要如乔家所愿。”葛盼夏有些莫名其妙,但雪婵与她从小一块长大,亲如姐妹,不忍见她泪水。

    “小姐,这乔家在南诏县城可是臭名昭著,不知道把多少普通百姓逼得卖房卖地,”雪婵哽咽道,然后就与她磕头,“我爹在春天把我卖了,就是为购那乔家高价粮,幸而能够服侍小姐…”

    葛盼夏沉默了半晌,只得应声扶她起来,她看不得身边人这副模样。

    “外面那个人怎的一直在我门前晃来晃去?葛盼夏突然道。

    旁边侍候的小丫鬟早耐不住,听得这话立时跨出门去,对那人唤道:“你,就是你,王妃召见还不快来。”

    那人走近了,葛盼夏瞧着她打扮问:“你是府上哪里的女官呢?”

    “回王妃,我乃王府尚仪司副史,”她一开口就流露出文绉绉的气息,“先前王妃忙碌不好打扰。”

    葛盼夏抬眼看她:“可有什么事要报?”

    “葛王妃,您还有一件要事未做,”女官深深拜下,“通和院南诏奚王妃,您还未向她敬茶拜见。”

    葛盼夏道:“我与奚王妃并不相识,为何要拜见她?”她嫁过来大致也过了俩月,感觉可能是因着南诏王不好女色,他的后院维持了起码的和睦,女人们之间的关系大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一直也没见谁来拜访她。

    女官振振有词:“南诏奚王妃乃是先帝御笔亲赐予王爷的正妻,也是现今陛下赐封的南诏妃,作为侧室,您得去请见敬茶,才算有名有分…”

    此言一出,整个东厢顿时噤若寒蝉,谁不知道现在葛王妃管家威风凛凛,竟有呆人来戳她痛点。葛盼夏只斜了她一眼:“整个南诏都知道是王爷亲自向葛家的我父亲求娶,我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进的王府,王爷也说我是正妃,你还提前人忒没意思。”

    通友院,穆侧妃正强压着南诏郡主刘嘉珍学女红,一听闻此言,不由问:“她真这么说?”

    女官应是。

    穆侧妃喃喃道:“这么个厉害人,跟以前的女人完全不同,王爷到底想干什么…”

    刘嘉珍满不在乎:“不过一个女人罢了,那个葛盼夏我见过的,脸上生得普普通通,又未听闻有什么过人的才干。以父亲喜新厌旧的性子,您实在不必担忧。”

    “你啊,”穆侧妃无奈,“虽然王府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独苗,但言语间还是谨慎些,硬顶着得罪了人总归不好,你爹已经不比从前了。”

    谈话间,大丫鬟翠鸟掀帘子进来:“王妃今日有一张帖子。”

    穆侧妃诧异:“怎还有人往我这个破地寄帖子,是哪来的?”南诏县这小地方宴饮玩乐本就不多,就算有哪家夫人举办宴饮之事,也不会邀请她这个妾室侧妃,自从离开京城她已经许久不见拜帖。

    翠鸟道:“是平南城来的。”

    穆侧妃还没反应过来,刘嘉珍就先激动起来:“平南城,难道是舅舅家?”

    她一个箭步窜到翠鸟面前,夺过那张帖子,凝神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还真是舅舅家,舅舅说他在我生日要来拜访,欸,我表哥也要来!”

    刘嘉珍拿着帖子爱不释手,突然注意到穆侧妃竟然眼圈红了,立时凑到她亲娘跟前:“娘您怎么了?舅舅要来多好的事啊,上次见舅舅那是十多年前吧,我印象中那时候好像才两三岁,崔嬷嬷都还在呢。”崔嬷嬷是刘嘉珍的奶妈,前些年染了时疫死了,现在她的闺女还在刘嘉珍身边当丫鬟,几乎跟她同吃同睡,所以还时常念着。

    穆侧妃把做到一半的刺绣手棚搁到旁边,又取出妆匣中的鲤鱼葵花纹铜镜,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发愁起来:”这次你的生日多半要由葛王妃那边筹办,不知道她会不会让我见你舅舅。”

    南诏郡主思忖半晌,安慰母亲道:“葛盼夏此人我听说过的,她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辈,舅舅表哥都是我家亲戚,穆家也是累世的书香门第,葛盼夏怎么也得给点面子。”

    穆侧妃有些迟疑,她比刘嘉珍顾忌更多:“王爷不知你生日时会不会回来,若是他到时不在,我真不好见你舅舅。”侧妃说到底也是为人妾室,有些事也不好跟女儿详谈。

    没有兄弟姐妹的独苗苗南诏郡主,完全没有理解穆侧妃的言下之意:“葛盼夏绝不会如此大胆,她也不是圣旨亲封的,连皇室宗庙玉蝶都没入呢,怎敢阻拦我们。”

    穆侧妃只能顺着她话提点:“但王爷说她是那就是了,你面上还得尊重些。葛家是这南诏县真正的地头蛇,”循循善诱道,“你也知道的,若她真想干些什么,王爷固然不会如何,但我们就吃亏了。面上恭敬些,大家都有台阶下,和和睦睦的,日后有什么事也能商量。”

    南诏郡主道:“罢了,我到时候会盯着舅舅和表哥,绝不会让人冷落他们。”

    在南诏王府母女俩絮絮叨叨之时,远方南诏至高棉线路中段,库独族族地却呈剑拔弩张之态。

    跟着葛家商队来到此处的连珠只觉万分焦灼,明明早两日商队中人已经摆车落柜,开始正经做生意。她还仔细观察了一番,都是用一些竹编或木制的农具器皿、少量的布匹茶叶,交易库独族的草药等不认识的植物、粗略处理过的兽皮和其他杂货,绝对是有的赚的。

    但今早领队不知道吃了什么,那脾气跟爆碳一样,竟把一个穿着丝绸——明显是库独族权贵的人给一刀干掉了。现下整个库独族炸开锅,五十来个健壮的库独族男人手持木棍、锄头、铁叉,把商队驻地团团围住。

    张管事指挥着人将队中马车横过来,形成一个简易的堡垒,又令开匣取兵器出来,分发予众人,连珠凝神一看,发现竟然是一种没见过的铁制臂长管状兵器。

    张管事也注意到了她,念着好歹是大小姐的人,又想起自己留在家中的女儿,便唤道:“连珠妹子你弟怎的不在,算了,”说着,他竟弯腰挑拣了一支略短点的铁管兵器扔给她,“拿着吧,这可是罕见的趁手家伙,你虽是女子,也拿件东西防身。”

    没想到这兵器看着比其他的短一截,分量着实不轻,连珠差点没拿住:“张管事,这兵器?”

    “哦,你没见过吧,”张管事道,“这是我们好不容易买来的佛郎机火铳,这是火药,你好好收着,到时候把火药塞进药室里面,就是这里……”他手把手教导,又捡了些纸包的火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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