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陈卓珺院里出来后,清苓有些魂不守舍,一是陈卓珺衣衫松垮半露不露的身影挥之不去,二是他那些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依他所言,昨日大虫发狂并非凑巧,而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取她性命?

    大暑的天,清苓不禁打了个寒颤,究竟是谁跟她有深仇大恨,如何说也是在长公主府,此人竟有如此胆量。

    清苓刚踏入院内,听见段策的声音传来:“阿姌呢?”

    喜儿恭敬道:“奴婢也不知道,醒来发觉姑娘不在,奴婢正在找人。”

    段策话里含有怒意:“你一个贴身宫女不侍奉左右,连主子去哪都不察觉?”

    昨日清苓受伤,喜儿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夜里沾床便睡死了,不成想晨起误了时辰,姑娘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本来姑娘就受了伤,被段策一说,喜儿愈发惴惴不安,忙垂首道:“是奴婢的疏忽,这就去问长公主殿下。”

    清苓忙出声:“不必了,我回来了。”

    段策今日没有佩剑,神态略有些疲惫,听到她说话才一下子活泛起来,快步走上前扶过她:“太医说了这几日静养,走路还左摇右晃着,一个人去哪了?”

    清苓左右顾盼了一遭,蒙混搪塞过去:“我看今日天色甚好,出来走走,说不定能好的快些。”

    段策扶她上台阶,边走边埋怨道:“你只管照太医说的安心静养,莫要再胡乱走动,等养好伤再出门。”

    她见他眼下一小片黑影,应是昨夜没睡好,点头答应:“好。”

    段策又道:“我带了些补品来,对你养伤有益,我已吩咐才去每日熬成汤送过来,你记着喝。”

    三人进屋,清苓一眼看见桌上摆了成箱的补品,灵芝、人参、冬虫夏草各式样的,一应俱全。

    这些东西若是按他所说,即便一日吃上一份,都能用到入冬了。清苓讶然:“你将府上的库房都搬来了?”

    段策轻飘飘扫了一眼:“只是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

    “只要你养好身子,要多少都有。”段策神色略有黯淡,清苓便知道他还在为昨日之事耿耿于怀,宽解他说:“昨日之事实属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何况我受的是轻伤,陈大人才是重伤。”

    段策嗤道:“他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

    清苓仰头看他,段策微微侧首避开她的视线,倨傲地抬起下巴。

    她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又带着点不愿承认的执拗。清苓心里想着那些事,了张口,最终没把有人谋害她的事说出去。

    若是被段策知道了,以他的心性,不掘地三尺找出此人定不会罢休,多生事端反倒不好,等查到了人再说不迟。

    段策随手拾了一棵人参叫喜儿去熬药,看着清苓躺回床上才安心,坐在一旁跟她细说在漠北发生的事,供她解闷。

    提到胶州一带,虽冬日里被一片覆盖,寒冷荒凉,但将士们常穿甲入林,不多时便会背着捕到的猎物回来,生火炙肉。又说立在高耸的瞭望塔上俯视,城内外事物尽收眼底,城里的建筑变小了,城外雪地上的行人更如蝼蚁般密密麻麻。

    清苓听得神往,段策也说得神采飞扬,末了道:“这有何难,你若想去,待下次我带上你同去。”

    想了想又犹豫道:“只是漠北太冷,只怕你会冻坏了,还是算了。”

    清苓昨夜睡得不踏实,听话本子似的听困了,恰好外面来了一个小将,禀告军中有事。

    段策欲走,又放心不下清苓,想着往后推辞了。清苓催他只管先去做事,这里不用操心,段策这才不情不愿走了。

    清苓又困又累,沾枕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为酣畅舒坦,等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

    喜儿抬眼见清苓醒了,边布菜边道:“姑娘醒了?正好可以净手用膳。”

    有仆人端着铜盆进来,想着从床上扶起她,清苓摆了摆手,自己撑着坐起来,觉得头上磕到的那块好受了不少。

    她净过手,喜儿将小桌子搬到榻上,清苓肚子咕咕叫,见到各色菜式,更是连最后一丝疼也忘了,喜滋滋拿起筷子加菜。

    这一顿多添了两碗干饭才吃饱,清苓放下筷子,指着桌上那道吃剩的鳕鱼南瓜羹说:“这道菜晚上再做一回,送去陈大人院里。”

    这道菜鳕鱼滑嫩,南瓜绵软,她尝着微有一丝甜口,陈卓珺养伤期间忌咸忌辣,吃这些正合适。

    喜儿出去给后厨房交代,不多时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瓷碗。

    清苓吃饱喝足,正倚着门框观赏院里的花花草草,好奇往碗里瞅了一眼:“这是……”

    “太医开的药,姑娘快趁热喝了。”喜儿光顾着送药,忘了公主府的门槛比自家府上高上三分,脚被门槛绊了一下,人就往前趴去。

    清苓挨她很近,轻易将人拽住,那碗药却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喜儿心疼地弯腰去捡,清苓道:“拿笤帚扫,别伤着手。”

    喜儿怏怏道:“奴婢又犯蠢了……”

    清苓一怔,这场景甚是眼熟。她低下头看,素裙衣摆被翻倒的药汤濡湿,一片褐色的药渍甚是显眼。

    她灵机一动,总算觉察出哪点不对劲。昨日他们去看大虫的路上,那个提盒小丫鬟神色匆匆,跌在她脚下,再到后来那只大虫朝她扑过来,仔细一想,这些事好像都能串上。

    清苓抬脚就往屋外走,喜儿拉住她:“姑娘又去哪,药还没喝呢。”

    清苓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去煎药,我去去就回。”

    不过片刻清苓便跑来后院,院门敞着,她心里装着事,一直闷头往里走,等越过一道门抬起头,三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床上,陈卓珺褪下上衣,太医刚换完药,在一旁收拾换下的纱布,冬青也帮着打下手。

    清苓莽撞闯进来,二人除了茫然意外,还有一人措手不及。

    她目光冥冥中有指引似的,投在陈卓珺身上。白日比晚上看得更要清楚,陈卓珺白得扎眼,肩膀宽阔挺拔,顺着往下,腰身劲瘦,腹间肌理分明,再往下,只穿了中衣,这个姿势坐着,跨间……

    陈卓珺及时拢上外衣,长眉紧蹙。

    她竟敢私自跑进他的房间,这也算了,偏偏撞到他换药,不避嫌立刻出去就罢了,站在这看,方才她那是什么眼神,明目张胆,丝毫不加掩饰的打量。

    陈卓珺冷淡斥道:“出去。”

    清苓意识到不妥,忙收回视线,应了声转身往外走,毛毛躁躁的,差点撞到门框上。

    冬青没忍住笑出声。

    陈卓珺眼神刀过来,冬青捂嘴敛笑。

    清苓在外面站了一柱香的时间,太医和冬青一前一后出来,屋里传来陈卓珺的声音:“进来。”

    陈卓珺穿上了中衣,外面又搭了披风,只剩下脖子以上露在外面,裹得严严实实。

    清苓竟一时有些失望。陈卓珺看她一眼,道:“找我何事?”

    清苓道:“你说的那个人,我好像想起来是谁了。”

    清苓将怎么撞见那个小丫鬟及她慌张的神色一五一十说与陈卓珺,他静静地听完,问她:“可还记得她样貌?”

    清苓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只记得她说是自己是厨房的,长了张圆脸。”

    那时她醉醺醺的,一片混沌,只记得小丫鬟低着头掀开食盒让段策看的画面,里面装了些点心。

    清苓边想边念叨:“食盒里装了软香糕、桂花酥酪、云片糕、牛舌饼,还有我爱吃的芙蓉莲子酥。”

    陈卓珺:“……脸记不清,吃食倒是记得清楚。”

    “也未尝不是个办法。”陈卓珺唤冬青进来,将她说的糕点一一列下来,交到他手上:“去离公主府最近的西街,找到卖这些吃食的贩夫,问他们昨日是否见到有个圆脸,作宫中打扮的女子来买点心。如有知晓能详者,赏一两白银。”

    冬青领命来去匆匆,屋里又剩下两个人。清苓目光往陈卓珺身上瞟了几次,被他察觉到:“有话就说。”

    清苓指了指自己背后,试探着问:“这样捂着……伤口会不会闷到?”

    “不会。”果然硬邦邦地回道。

    “哦”,清苓盯着他披风上绣着的暗纹看,这些纹理就像他这个人似的,针脚密实,不露于外,她又问:“你可用过午膳了?”

    陈卓珺道:“没有,不饿。”

    “若无它事,你先回……”

    “我不回去,我害怕。”清苓杏眸眨巴了两下,堂而皇之道:“你且想啊,害我的人还没抓住,此人一击不得手,万一趁我一人在屋里,再下手的话,我岂不是死得更快?”

    陈卓珺面无表情道:“世上想杀我的人更多,你同我共处一室反倒危险。”

    不成想清苓鬼门关走了两回,越走越胆大了,笑道:“不知为何,我同大人在一处,就算危险,最后也总会化险为夷。”

    清苓自顾自坐下:“故而我不怕。”

    她既都这样说了,陈卓珺无法再赶人出去,不去管她,拿起身侧的书翻开。

    他看书,清苓偷着看他。

    两人默默无言,过了好一会儿,陈卓珺合上书,抬眼看她:“看够了?”

    清苓小心思被点破,愣了下,装傻充愣道:“看什么?哦,我方才见这张床做工精致,床头横木上刻着花草纹样,甚是有趣。想着要不要问公主讨个一样的。还有这床帐……床帐颜色甚合我心意……”

    陈卓珺长指翻开一页书,任她偷偷打量,不再理会她。

    中途喜儿来寻她,清苓叫她带过来几本书,学着陈卓珺,有模有样翻开扉页,端坐在木椅上看书。

    陈卓珺无意扫过去一眼,愣住。

    桌上摆着的两本书名字赫然:《汴京奇闻:公主同离后同秀才私奔了》

    《欲征服貌美郎君?教你三招》

    而清苓捧在手里,看的津津有味的那本叫:《盘点:汴京十大美男排行榜,尔等属意郎君上榜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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