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元宜看着街道上渐渐亮起的灯火有些出神。

    元宜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样平静的日子没几天了,近来元齐的羽翼越来越大,有和她争锋的意思,元宜觉得自己和元齐的斗争就像放在火炉旁边的炸药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贺兰也看着马车外面明灭的灯火,感慨道:“河清海晏,灯火升平,在下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场景。有时候会站在西山的怡然亭里俯瞰整个京都。长街上的灯、寻常人家的炊烟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让人感觉到平静。”

    “是吗。”元宜没有回头看他,“可是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

    “贤者治国,万世太平。”

    “女帝是贤者吗?”

    贺兰文远不说话了,帝王不可妄议。

    “恒王是贤者吗?”

    “恒王无治国理政之能。”贺兰说的很直接。这是元宜第二次听别人这么说元齐了,第一个还是陈山。

    元宜回头看贺兰文远,马车上的帘子被遮住了外面的光亮与热闹,唯有车里的一个小小的烛光在闪,照的两人脸上表情晦涩不明。

    “若是恒王登基为帝呢?”

    元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元齐资历能力远不如他,但只有一点:众望所归、人心顺服。

    朝臣和百姓更看好元齐,相比于她。

    贺兰文远的表情元宜看不清楚,马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贺兰文远的声音响起:“若无人把控,只怕会祸国殃民。”

    元宜注意到贺兰文远说的是“把控”,而不是“辅佐”。

    “只怕是女帝有扶持恒王之心。”

    元宜话音刚落,马车突然狠狠地顿了一下,两人一时不防撞在了一起。外面有混乱的声音,人群中爆发出了尖叫,然后元宜就听见了侍卫拔剑出鞘的声音。

    阿锦在马车外厉喝:“保护小姐!”

    这是行刺。

    元宜的反应很快,顾不得被撞的疼痛,当即拽着贺兰文远翻了下去。

    两人刚落地,元宜就听见了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转头一看,一支利箭已经死死地钉在了马车里面,箭羽还在轻轻颤动着。

    元宜回身揪住贺兰文远的衣领,眼神凌厉地盯着他:“是你?”

    贺兰公子原本整齐的装束被刚刚撞的一下撞散了,现下看上去有些凌乱和狼狈,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元宜问的是什么。

    “不是我。”

    贺兰文远没了平日里的温和闲散,眼神和话语间尽是干脆和锋利。元宜看着他的眼睛,一秒后松开了他的衣领。

    阿锦护在元宜的前面,带着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刺客既然选择在闹市动手,难保人群里面没有浑水摸鱼的人。

    这里是京都的闹市,护卫衙役必然能快速赶到,刚才刺客一击不中,想来是没有办法发动第二次行刺。

    贺兰文远跟着元宜和阿锦往人少的地方走,后面有凌乱的脚步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护国寺挨着朱雀大街,因为女帝不信神佛之说,所以护国寺的香火没有以前兴盛了,人也没有那么多,三人趁着夜色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溜了进去。

    阿锦站在门口守卫着,元宜坐在地上喘气,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贺兰文远,元宜还有心思笑话:“贺兰公子体力不太行啊。”

    贺兰很久没这么死命地跑了,这让他想起来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他撑着墙站在元宜的身后,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余光一瞥看到了元宜对面那堵墙上有一道微小的寒光闪过。

    贺兰文远屏住了呼吸,盯着夜空中一个虚无的点。

    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元宜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贺兰文远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

    一道尖鸣在元宜耳边炸开。

    7947

    公主府。

    许慧芳像往常一样站在府门前等,她听说了朱雀大街□□的消息,当即让人带着一队护卫前去寻找公主,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她有些焦急了。

    这不是昌意公主第一次遇刺了,仅仅是许慧芳知道的,就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是在府中,一次被查出来是废帝遗党作乱,另一次则是恒王的党羽。

    这次不知道是谁想要置公主于死地。

    约莫一刻钟左右,许慧芳派出的一辆马车回府了,许慧芳看到了阿锦坐在前面驭马,便知道是元宜回来了,心中忧喜交加,“殿下呢?殿下没事吧?”

    马车停下后,元宜从车上走下来,雪白的衣服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许慧芳吓了一跳,赶忙问是哪里伤到了。

    元宜摇头,看着马车里的侍女将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贺兰文远扶下来,“是贺兰公子,他为我挡了一箭。伤口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叫郎中过来检查吧。”

    阿锦和许慧芳合力将贺兰文远送扶进了公主府,随后找来信任的医师医治。元宜看着贺兰文远苍白的面孔,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

    在回来的路上她不是没有想过是否是此人在做戏,但是想不出来一个好的理由。

    许慧芳走了过来:“殿下惊魂未定,先去歇息吧。奴婢已经命人烧好了热水。”

    元宜疲累地点点头。

    彻查凶手的事留到明天再说,今日她实在没有心力再想这些了。

    火。

    漫天都是火。

    他只能听见火舔舐在皮肉上的声音和自己的抽泣声。周围被烧死的人仿佛被堵上了嘴或者掐断了喉咙,只能看见他们徒劳地张开嘴巴,向他伸出带着火苗的手臂。

    这里像是炼狱。

    他变成了一个幼小的孩童,只能不停地跑,但是无济于事,前方是看不清的暗夜,后面是无尽的火光。

    他在绝望和疲惫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淮,阿淮......”

    阿淮。

    贺兰文远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连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

    ……

    别叫我了,我不是……

    我不是。

    贺兰文远想要大声吼出来,但是无力到无法启唇。

    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青衣女子,身量纤纤,在漫天的火光中显得弱不禁风。他想跑走,但是那个人身上燃起了火,他跑不动了。

    女子倒在了地上,面庞被头发挡住,他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阿淮......快走。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那双眼睛随之被烈焰吞噬。

    贺兰文远睁开眼看到的首先就是摇曳的火光,他以为自己还没有走出来。

    但是身体上的疼痛很快让他清醒了过来,那不是火光,那是屋子里点的蜡烛。

    贺兰文远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感受到了背后的疼痛,所幸那一箭没有射中要害。要不然因为做戏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也太不划算了。

    这里应该是公主府。贺兰文远环视了一下屋子,室内布置简洁但是精致,很有元宜的风格。

    她怎么样了?

    按照贺兰文远的设想,刺客最多只有两次的机会,第二次击杀无果,元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不会给刺客第三次机会。

    这场刺杀不是他策划的,但也不能说毫不知情。他需要一个时机快速取得元宜的信任。

    不一会一个侍女进来了,看到贺兰文远醒了有些惊讶。

    贺兰文远倚靠着床的栏杆,头发散开落在身前,面色苍白但是笑意温润,烛光在他脸上跳动着,侍女看得心漏了半拍。

    “姑娘可否给我倒一杯水?劳烦。”

    侍女一边倒水一边通传许慧芳,说贺兰公子醒了。

    又是一通检查,郎中说箭头上涂有毒药,贺兰在回来的路上就高烧不退,但是昌意公主有一味药丸可解百毒,这才救了贺兰文远。

    贺兰文远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是挂了一副温润但是虚弱的笑意。许慧芳站在角落里观察着他。

    在公主出征前,京都里适龄的公子几乎全都在求娶昌意公主,有的甚至都没有见过,但是自称对传闻中的公主钟情,执意求娶。贺兰文远只不过是这些公子哥中较为优秀的一个,并没有惹人注意。

    但是自从元宜率兵定北凯旋后,那些公子哥都鸦雀无声了。谁都不想娶一个彪悍的老婆,谁都不想冒犯未来的女帝。

    但是只有贺兰文远,他要么是不怕死,要么就是另有图谋。

    至于他所表现出来的情根深种,许慧芳是一点也不信。男人的谎言必要的时候总是很完美且甜蜜。

    这次的刺杀,许慧芳也极力让公主着重调查贺兰文远。

    贺兰文远觉得自己的侧方有人在看他,他原先以为是府里哪个小姑娘,但是他又直觉这个眼光没有那么和善。

    他扭头向许慧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经常跟在公主身边侍候的人,好像姓许,公主很器重她。他便对她和善地笑了一下。

    但是许慧芳转头离开了,贺兰文远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思索了一下,这个态度......看来公主府上下都不太好接近。

    翌日上午,元宜难得起早,听说贺兰文远睡醒了,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看望他,她叫来了阿锦,问她昨晚调查的结果。

    “是废帝余党作乱。昨日已经查清楚,连刺客带主使一共十五人,全部下狱了,正在等候公主的发落。”

    “母亲知道这件事了吗?”

    “陛下知道了,只过问了殿下的状况,别的没有说什么。”

    “太顺利了。”元宜看向阿锦,阿锦意会:“属下再去查。”

    她正要转身出去,元宜叫住了她:“先查贺兰文远,确定这件事和他是否有干系,然后再探究他的底细。”

    “是。”

    阿锦走了之后,许慧芳进来了:“殿下,贺兰公子醒了。奴婢准备了早饭,让他先用膳了。但是......”许慧芳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

    “但是他说不确定公主安康,他食不下咽。”

    “......”

    元宜皱眉,“他想见我?”

    “是这个意思。奴婢嘴拙,说不过他。”

    许慧芳不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但是对上贺兰文远恐怕还是不行。

    元宜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就说我昨晚受惊,现在在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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