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薄酒浅醉爱酩酊 > 第七十一章 天地合

第七十一章 天地合

    春末时,我的眼睛总跳痛,不明原因,隐约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有日卢氏突然进宫来,还带了好些缎子丝绸织带,无事不会献殷勤,绝对事出有因。我道着谢,却也没有多看那些物什,“娘,您有话就直说吧。”

    卢氏端着茶杯,细细地吹,许久才抿了一口,又放下,柔声道,“苏儿,娘知道这几年冷落疏远了你,娘是有苦衷的,日后你知晓了,可能更不会原谅娘,今儿专程来,先赔不是。”

    我听这话,忙起身跪下,“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您的女儿,这天底下不会有娘对不住女儿的。”

    见我这阵仗,她立马伸手扶我,竟是眼中带泪,哽咽起来,“苏儿,你起来,起来说话。”

    我望着她,生疏而不知所措,像是等着宣判一样,却完全不知道这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你姐姐是要回宫的,这你一早就知道,说是上了折子给皇上,皇上回了,让德妃安排照料。”

    “是有这话,我领了旨的,下月初就回宫,还是原先她住的地方。您也知道本朝宫里人少,所以也就无需按前朝的规矩办了,皇上也不是守旧之人。”说话间,瞧见她眼角的纹路,女人就是如此经不起岁月,卢氏也有了疲惫的神态。

    “她之前的丫头呢?还是再调人手?”

    我并不清楚她问这些细节的缘由,只说,“原先的碧荷早已出宫,红莲在我宫里掌事不可能回去,我会另外调配的,娘就放心下来罢。”

    她拉了我的手,“你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操持起这些事儿来,总算也有一套,只是没能生个一男半女的,皇上是不责怪,可这外头传得污言秽语的,叫人没脸子……”

    我试探地问,“都说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不是好听的话,你就别问了。”

    “娘,您知道的话,皇上想必也有办法知道,若就我蒙在鼓里,叫我如何去面对他?”

    她终于还是说了,“人传你与先皇有染,堕过胎,不能生育。又说根本就是妖孽,哪里生得出来龙子……”

    听闻这话,心猛然凉掉,像是落入了冰窖,这就是东窗事发了么?我手脚冰凉,呼吸也急促起来,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摇晃着。

    卢氏一手扶了我,一手拍我的脸,“苏儿,苏儿……”

    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道,“说这话的人,是要我死。你是听谁说的?”

    卢氏见我的样子,有些慌了,“这可怎么办?你也知道那些夫人舌长,离了是非就不能活的,谁知道最先传的人是哪个?”

    我会死,真的会死,但我不甘心,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大口吸气,当自己是一尾缺水的鱼蹦进了池塘,贪婪地呼吸。脑中迅速搜索,完完全全知道此事的人,除了昮淳以外,就只能是商昮淮身边的人,阮湘首当其冲,钟子羽姜美芽也不能排除,另外还有近身伺候他的内侍婢女……我脑中一片茫茫,对那些人丝毫没有印象,算了,这些人即便知道也只会因为钱财去卖情报,背后还是有人。阮湘可能是知情者的机会更大,毕竟她是帮凶,是她买通韩逐月,是她发帖邀我入宫。而钟子羽对我的恨,足以让她去阮湘那里挖出对她有用的信息。至于姜美芽……她要害我,也得有理由,要我还回她失去的一切,这个理由够充分了么?

    迫使自己冷静,对卢氏道,“您先回,这事儿我自会找人查个清楚明白,查出造谣者皇上必会严惩不贷,那些生事之人就等着交命来。”狠话我先撂下,至于后续,从长计议。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离开咏春宫后,我叫红莲找个人跟着她,看她是否直接回姜府。红莲道,喜子机灵,适合这差事,就派去了。后来回禀说,没有直接回,去买了很多小娃娃用的东西才打道回府。卢氏会给恩恩买东西么?从来没听穆真说起。突然想起荣筝的信,我猛然醒悟,问题在姜美芽。这个时候去找穆真也是不妥,会漏了行迹,但敌在暗我在明的滋味真是难受。思前想后,决定去找阮湘,看能否套出点什么。

    长安宫内,花香四溢。墙上挂了整片白荼蘼,墙根下开着各色芍药,姹紫嫣红,那满树的栀子花苞在风中摇曳,就等怒放。这一年阮湘恢复了许多,带着行洛一起种花养草,算是过得自在。见我去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温声道,“不过年不过节的,德妃娘娘驾到,是有要事。”

    行洛对着我屈膝行礼,“行洛给皇婶请安。”

    我对她道,“若无事,你就退了罢,皇婶有事同你母妃说。”

    是,行洛告退。

    阮湘看着她的愈来愈窈窕的背影,幽幽道,“这两个孩子且得磨呢。”

    我顺着接话,“想帮一把使点力么?”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我,“德妃也学坏了么?”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坏的定义是什么?她是懂我的意思的,可能觉得少插手为上,就算是再塞几个女孩子给济之,他也未见得就能比较出行洛的好来。况且那孩子比谁都有主意,他不要的,就是放到他床上,也会一脚踢下去。

    阮湘没继续这个话题,叫丫头拿了花茶出来,我却毫无喝茶兴致,见她那般悠然,又忽地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毕竟那句话是实情,没什么可推诿的。想想若是就这么问出口,着实有点莽撞。迂回了几句,说是为了钟子羽的事来。

    阮湘慢慢道,“她同我没有分别,都是牺牲品,她不自知罢了。听说还不吃不喝的闹绝食呢,钟家还有好几脉在朝,钟子烈只是其中之一,她用不着为了一个钟子烈犯倔。”

    我沉默了,这话不无道理。皇帝是杀鸡给猴看,只要老实效命,俸禄不会少一个子儿,该升官的也断不会漏了谁。

    “姜美芽要回宫来?”

    我点头,是。

    “你该难过了。”她似乎是同情的腔调。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问她,临走了,说,那芍药送我几盆吧。

    “好,差人来搬就是。”

    突然开始羡慕这种无欲无求的生活,花草不伤人,谢了还有来年,总会有新的。只是我做不到,爱欲情仇都还在,一样也没少。来之前如临大敌,但阮湘的花草还有她的态度,使我发生了转变。我想,以不变应万变,该是我的策略。

    没有对昮淳说,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不问,我就只能装聋作哑。

    半月之后,姜美芽回宫。

    直到亲眼见到她手里抱着的那个玉样小娃娃,才明白卢氏那日来说的一番话究竟为何。原来穆真说的真有其事,她们的确有秘密,藏了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藏就藏了三年。孩子已有两岁多,长得真是很像很像,不用说都知道谁是他的父亲。姜美芽最初进宫那一次,是有了身孕的,但裙裾宽大,完全看不出端倪。后来也是隐秘,送去了府外让人养着,绝不敢抱回姜府,直到现在才得以见天日。

    此刻,我的确是崩溃了,对着她砸光了桌上所有能砸的东西,只差破口大骂。什么以不变应万变,他妈的狗屁!这世上即便没有一个坏人,没有宫斗,没有一切尔虞我诈,就只剩下老天爷的玩笑了,我他妈的还是不能好好活下去。你隐忍了整三年,就是为了等我的无所出,好来耀武扬威,踢我出局。这一场,我还不曾出手,姜美芽便已完胜。

    而昮淳呢?他下朝过来,正好目睹了这一切,身上的袍子被初夏的微风掀起一个角,明黄颜色,刺得人眼睛快瞎掉。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我知道他也不知情。

    “你先下去。”他对姜美芽,还有那个陌生的孩子道。

    姜美芽也是战战兢兢的模样,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转身退了出去。那孩子被眼前的一切吓懵了,吓到不知道要哭,要闹。

    我无力地坐下,等着他走近,等着他解释,我多想要一个完美的说辞,这样我好原谅他,说,只要你爱我,这笔账就此勾销。可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泪水如珠帘一般,人都成了水中倒影。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在川江时,你错将她当成了我。

    她说,她也没有想到会有孩子,你还病着,怕孩子有什么缺陷,生下来才知道是好好的。

    她说,她不敢跟任何人说,更不敢告诉你。

    她说,她一直希望我能生一个孩子给你。

    “美苏,美苏,别说了,别再说了……”他用颤抖的双手搂住我,不停地抚着我的后背,可我停不下来,怎么也停不下来,“老天在惩罚我了,昮淳,他在惩罚我……”一直哭,哭到浑身无力,肝肠寸断,就连坐也坐不住,死死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不肯放松一丝一毫,我原本就不完美的世界,此刻已经完全天崩地裂,无可救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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