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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茶花女

    后来莫名就忙起来,一直忙到过完春节,其实相对来说本朝的人事内务简洁,只是我本不擅长这些,几年磨砺下来竟也成了熟手,惊觉自己的变化才知岁月的厉害。

    是日,正浏览内务官送来的礼单名册,听红莲来禀,胜芳求见,不知道穆真又有何事。那丫头是个麻利的人,说话也明晰,原来小玉去了姜府,求穆真来央我请皇帝去见见燕夫人。左燕姬病重大半年,近来偶有昏迷,说是时日无多。

    我默了片刻,道,“你回去对小玉说,本宫尽力,但皇上是否愿意不是本宫所能左右。”

    胜芳走后,我接着看完礼单,把有些贵重的东西圈出来,要请刘总管单独列出来拿去给皇上过目,终于到了最后一页,合上册子,对红莲道,“去请刘总管过来一趟。”

    起身站在那画屏前,看飞鸟和鱼的传说。脑子里是多年前在临江仙见到左燕姬的场景,她眉眼之间的端秀的确是让男人喜爱,淳王还上青楼的那会儿,不也就单单中意她么?

    刘生来时,我把之前写好的剧本翻了出来,连同礼单一起交给他,“名册你先按本宫圈点的摘录一遍,再呈交皇上过目。这是《茶花女》的剧本,答应年前就交给皇上的,拖到今日,皇上若得空,请皇上阅后移驾咏春宫,说德妃有事要禀,本宫这会子就不过去打扰了。”

    “奴才遵命。”刘生躬身行礼后退出。

    最初看刘生的长相觉得他世俗,甚至连昮淳对人的审美也一并挑刺,后来才发现刘生一直是仔细却不多话的人,且清廉如水忠贞不二。看他些微佝偻的背影,发现他也老了许多,成了一个劳累成疾的中年男子。

    第二日清早,红莲刚摆好早饭,等我入席。

    从天井里摘回来的紫色二月兰插在细长的白瓷瓶里,下面压着素麻绣边的桌布,清爽淡雅。白米粥配了黄豆拌雪里蕻,还有一点点山椒泡萝卜。刚坐下来拿了一个红豆包,就听见外头传,皇上驾到。我一惊,这是有大事儿呢?早朝时间他来咏春宫干嘛?忙放了手里的包子,起身去迎。

    原来今日要去祭天,改了日程,说是临时起意想带我去,先来吃个早饭。哦,那敢情好,几百年没有一起吃早餐了。

    “你就吃这么简单?”

    我点头,“太腻的吃了也难受。”

    他也就着我的喜好,一同喝白粥。昨夜他看过了本子,说是可以拿去谱曲了,中秋时节估计能看着。

    我应了一声,问,你这两日得空么?

    怎么?

    “左燕姬病重,怕是不行了,想见你一面。”

    他语气重了些,“你给朕看这剧本,原来另有深意?”

    我放下筷子,无奈道,“这本子是先前写好的,正巧昨日拿给你,没有深意。随皇上怎么想,美苏问心无愧。”

    他知道我不喜欢左燕姬是因为他娶了她,而不是左燕姬本人有多讨厌。若说于甄向晚,他不会有半点亏欠,于左燕姬,他是有责任的。见或不见都好,只怕日后想起来难以心安。又或者到了他这样的位置,是不会为这些事这些人不安心的。我并没有圣母情节,也不是想装高尚,能做的就做了,其结果如何也不在意。

    后来他说,朕竟在你的身上看见贺兰凤的影子。

    这,可就不妙了。

    临行前,他问,还去吗?

    我想,为了一个旧人弄得我们之间有嫌隙,不值得。于是说,去啊。

    这一回,大张旗鼓,沿途百姓山呼,看来洗脑是件容易事,很多人只是要温饱要定所,别无他求。我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登基那一次不算,因为都是拿俸禄的官员,不拜非但不给钱还要杀头,故一定会拜,而百姓不同,不扔臭鸡蛋就该偷笑了。

    祭天的过程很乏味,仪式感过重,情感稀缺,做给天下人看的一场表演而已。而这表演,对统治阶级是有好处的,农民勤恳才能丰收,丰收才能交税,有税才能充盈国库,这些我都懂。而去左燕姬那里表演一场,完全没有任何的好处,最后还很有可能弄得自己难受,毕竟那是一个将死之人,但不去,就是连最后的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了。

    回来的路上,我默默不语。

    他握了我的手,说,“朕去。”

    我望着他的眼,“我也只求心安。”

    那日一直在等他回来,一边骂自己蠢一边翘首以待。这种活生生的煎熬,离我远去很多年了,初恋时也不曾如此惴惴。待他安然回宫,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看出了我的忐忑,我也就任他肆无忌惮地得意。我们之间着实难得有争风吃醋的场面发生,偶吃小醋,怡情。

    后来左燕姬的病竟渐渐痊愈,不得不说皇帝魅力无边,竟有妙手回春功能。可在我,这就是讽刺了,明显有上当受骗的感觉,觉得自己一时圣母附体纯属多余,完全没有为救人一命造几级浮屠而暗自庆幸。这中间究竟是误诊还是爱情的滋润,又或是心存故意,都懒得去深究,只因皇帝劳累过度,终于抱恙,卧病在床,我已无闲暇关心其他。

    他生病的时候总是像孩子,难伺候,我也只有他病了才会露出温情脉脉的那一面,弄得他说,朕真该多病几次,才不至于浪费了你。

    “您送小的去太医院啊,或者去军营,我可以发光发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抬手打断我,“朕舍不得。”

    我哼一声,转身出门去。见红莲正好进门,便对她说,“正好,去帮皇上把药端来吧。”

    “是。”她应完又道,“娘娘,钟淑妃求见。”

    钟子羽?这人几乎就要从我的印象里淡去,以前夸她爱思考,现在多出来一条,懂得保护自己,好几年都闷不肯声的,突然有什么事?

    “皇上病着呢,她没说什么事儿么?”

    “她是想见娘娘。”

    “哦?请她在偏殿等会儿,本宫替皇上送了药就去。”

    看着昮淳喝完药,同他知会了一声,去了偏殿。

    那白衣人亭亭玉立在春风里,素净得宛若仙子一般,没沾半点凡心。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钟子羽么,同商昮淮说说笑笑的那个美丽女子。她对我行了很正式的礼节,毫不含糊,也绝不拖泥带水。钟子羽开门见山道,“子羽有事相求。”

    我倒是被她那样子吓着了,“淑妃何事?”

    “请德妃娘娘向皇上进言撤了荡寇将军钟子烈之职,钟家一门世代效忠,他不过是一时糊涂误信奸人……”

    未等她说完,我打断道,“等等,这事儿为何对本宫说?你该直接去跟皇上禀明,且钟将军不是带兵去剿灭红衫军么?这不是立功的机会么?”我显然没有搞明白这中间的原委。

    她有些为难道,“皇上这是在借刀杀人。”

    “此话怎讲?”我还是疑惑。

    “这场仗,两头都是福王的人,谁死皇上都会高兴。”

    原来福王除了收买草莽也勾搭正规军,皇帝要查其实也容易,有些人就是招摇,嘴巴不严实,行为不检点,漏了行迹。所以他干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完了他还特无辜,撇清得一干二净。

    即便如此,这话也轮不到我去说。我对她道,“你想救你哥哥?”

    “子羽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只为钟家,若愚兄不珍惜自己的名誉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子羽该拦他时一定要出手拦他。”

    “撤职的理由呢?”

    “眼下他节节败退,红衫军士气大振,也正是得意忘形之时,皇上大概在等机会另外派兵前往攻打。子羽只是希望能提前撤回,保愚兄性命。”

    我这才明白,如果她的思路是对的,那么在皇帝的计划里钟子烈是回不来的。又想起商昮淮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他曾经是对钟子羽抱有了念想的,可惜。

    “你就打算如此为钟家活一生么?不管他们值不值得?”

    钟子羽听我这问话,怔了怔,又咬牙道,“不错。”

    好吧,算她还有信仰有追求,不像我这般虚无。也许记事起她就被灌输了要为钟家一生至死不渝的人生态度,经历这样多还能不改初衷,无论是崇高也好麻痹也罢,都是她的选择。

    我回给她一句话,“本宫同皇上很少谈及朝政,更别提用兵之策,所以这个忙,怕是帮不上了。”

    以我对昮淳的了解,谁去说他也不会听,对于背叛之人的处理方法永远只有一个,他当然知道钟子羽求见所为何事,所以钟子羽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不出三日,钟子烈如皇帝期望的一样,战死沙场,而后派出去的部队用了不到半月就剿平了红衫军的驻地,大部分草寇缴械投诚,少量伤亡。皇帝的用意也不是要灭了这帮人,只是想让福王看看自己的实力罢。

    钟子羽大约是恨上我了,这个坏人做得真是冤枉。

    病愈后的皇帝拿着《茶花女》剧本原稿,问,“你想要这样不切实际的感情么?”

    我摇头,“爱情若成了生活的装饰,终有一日会失了它的色彩与光芒。玛格丽特是死了,所以让人唏嘘,如她活到八十岁,状况就大不相同。”

    他低头吻我的发,“若她活到八十岁,定会遇到另一个更爱她的人。”

    原来,他比我乐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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