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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仰天光

    战地遍山尸孚,血流成河,漫天的腥气熏着我的头颅,仿佛就要爆炸一般。可我依然得伸出双手,去扒开那些冰冷的尸体,去辨别他们惨死的面目。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呼喊着的嘴唇,伸出来等待援救的双手……

    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惊扰着你们的躯体,而我也带不走你们的灵魂。我知道你们都想回家,我也想回家,你们回不去,我也一样回不去。只不过你们脱离了□□,而我依然被囚禁在这柔弱的躯壳之内。

    时间从我手心滑过,流逝的却是昮淳的生命。

    我怎么能放弃?

    穆真说,“找不到的了,美苏,姜美苏!”

    “小真,求求你,再等我一下。”

    迈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在渐渐升起的雾霭中,像是寻找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一样寻找着我的丈夫。此刻我们正处在一块下陷的山洼中,任九月清晨的凉风吹着。因为别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却执意认为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是在哪里?

    昮淳……

    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无用的哭泣,什么也不能改变的哭泣。

    穆真见我这般,也不忍,“我再到前面看看,也许刚才漏掉了什么。”

    透过朦胧的泪水,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往前。

    “美苏。”

    “谁?”我警觉地问道。

    “是我。”

    当我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时,差点就惊呼出来,天,是言风行。

    他简短地命令着我,“别回头。你往前走约一百五十步左转再一百步,去找用厚草盖起来的地方。”

    我痴痴地站着,听话地没有回头,“他还活着么?”

    “活着。”

    感谢上帝!

    待我飞快转身时,早已看不见人影,能隐约看见的远处那些人都穿着陟域军服。

    来不及思索太多,认真地数着步子,向前再向左。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到一百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厚草,而是一颗不怎么繁茂的树。这里的树都长不高,永远是稀稀拉拉的枝叶,透着一副可怜相。

    他说的一百步,是他的一百步还是我的一百步?他的一百步要比我的长出一半的距离。

    重新量了一遍,果然看到一处隐蔽的地点,厚草掩盖。

    我冲过去使劲拔开,才发现这是以前的猎人留下的机关,专门算计那些有着昂贵皮毛的动物。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越是接近谜底,人就越恍惚不定。双手颤抖起来,生怕看到的不是我所期望的。当他带着凝固血迹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厌倦与憎恨都消失了。只要他还活着,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了。触摸他的脉搏,很弱,但还算平稳。

    他右手攥紧,不知道是握着什么东西。

    “昮淳,我带你回家,没事的。”我似喃喃自语。

    又转头大声唤,“有没有人,来人啦!快来人!”

    穆真听见我的呼喊声,从不远处奔了过来,“美苏,美苏……天啦,真是谢天谢地!我去叫人来,等着。”

    这一刻,天地之间就只有我与他。尽管他昏迷不醒,但我知道我能救活他,如此才能救自己。将他的手包覆在我的手心,对他说话,“你能听见我是不是?不管你是谁,不管我是谁,也不管你做过什么,要做什么,只要你还在这里,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爱你……用我的全身心,不计较不逃避,也绝不像个傻瓜……”

    他的手微微松开来,原来是我不小心丢掉的那只耳环,一只小小的粉色柿子。

    他曾经对我说,“这样喜欢吃柿子,送你这个。”摊开的手心里躺着那对芙蓉石雕刻成的小柿子,晶莹得可爱,衬着他发烫的手心,像是就要融化掉一样。

    他会花心思来哄我,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

    可人总是要在失去时才会觉醒。

    像是我。

    他们将他抬回去时,一直紧跟着,生怕生出不知名的岔路来,我们会从此分离,永不相聚。穆真也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栽倒下去。

    终于回到营帐,临时的家。

    文泽过来给他做全身检查,面色凝重。

    “怎么?”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受了严重内伤,还要再观察。你们从何处将王爷救出来的?”

    我迟疑着,没有回答。我不能说言风行出现过,这于他不利。昮淳醒来后,他应该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文泽见我呆滞着,也不再多问,“美苏你该好好休息,否则你也要垮了。”他知道我这几夜肯定是没好好睡的。

    我敷衍着他,“我知道,等会就去睡。”

    “我去配药。还要派人去川江取药,西涧的药材不够。”

    “你找叶千橡,他会安排的。”

    “嗯。”

    文泽转身走了出去,而疲惫像一件外衣被他穿在了身上。

    我在昮淳的床边坐下来,静静地望着他的面庞,用清洗了一百次的手划过他的喉结处,轻声呢喃,“你会为了我坚持么?或者你为你自己坚持,我都不会跟你计较了的。你说我,真是个傻瓜。”

    以前的我,总是傻气的。

    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总是萦绕着的记忆,怎么也忘不掉的遭遇……抑或是我本就不想忘记?

    再想起陆尚,我不会去刻意记得那些仇恨,而是想起他拿给我看那本《简朴生活读本》时神往的表情。

    当初的江梅洛为什么会爱陆尚?

    也许是爱着他的矛盾,他是那样一个干脆利落到无情无义的男人,可他却向往着那样与世无争的原始生活。不看电视,不用任何化学制剂,自己种菜,与邻居交换鸡蛋,不开车不坐飞机,不用洗衣机,用原始的油墨印刷自己的《简朴》杂志……费尽心机地远离现代文明,远离机器,远离喧闹的都市,远离拥挤的街道与天空……

    有时我会问他,“既然如此,那你还奋力打拼做什么?不如回去做农民。”

    他回答时的表情都如此清晰,“只有体验了机器的便捷,才知道机器的冷冰,也只有经历过现代文明,才知道简朴生活的可贵。若无比较,你去问一个地道的农民,看他是不是享受自己为米价发愁的生活?”

    所以这才是他要拼命向上的动机,他只是要体验,要比较。我却没问过他,等他的欲望真正得到满足之后,还可能放弃么?彻底放弃这一切,然后去过着像原始人一样的简朴生活?

    此时的我,居然相信远在另一个时空的陆尚真的可以。他就是这么样的人,永远目标明确,不折手段,也不给他人留有余地。他会得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就潜逃得无影无踪,隔世隐居。也许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可昮淳呢?

    昮淳跟陆尚不一样,他骨子里带着瑞妃的善良,却被皇家侵染,城府极深。受过那样伤害的人,怎么还能指望他纯洁如小鹿?他的飘摇无依,他的隔心防备,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我竟以为他爱的是贺兰凤。

    他不爱她,他只是爱一个家。而贺兰凤给他的是一个完整的家,有儿有女。

    仅此而已。

    他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触碰他的额头,是发烧了。

    “朝晖,去请邱先生,说王爷发热了。再准备点烧酒给我,度数越高越好。”

    “是。”

    我知道应该是炎症引起的,但这里没有任何抗生素,而中药……见效太慢。

    文泽送了药来,说是能用的都用了,其他的还得等。

    “不如我们送他去川江。”

    他摇头,“伤得这么重,不宜挪动。”

    我低下头去,拿了酒去擦拭他的腋下,腿根以及任何能带走热量的地方。

    “美苏,你叫朝晖来做,你就快坚持不下去了。”文泽好言道。

    “我行的,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哽咽着,双手没停,“来,你帮我替他侧身……”

    文泽默默走过来,帮我。在他的目光中,那些隐藏着的情绪表露无遗。

    “我差人快马送信去给师傅了,她应该会尽快赶来。”

    “多谢。”

    “不必。”

    他临走,又说,“时箫被生擒了,你还不知道吧?”

    我一愣,“我确实不知道,我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说,言风行是死士之首。”

    听见这一句,我顿时像被雷击中一般,手僵在半空,举着帕子,半天也没有动过。耳旁似乎还有时箫那阴阳怪气的声调,“如此你便开心便得意了吧?他不会有命活着出隆越城。”

    脑袋里突然是爆炸的声音,就那么“嘭”的一声,我想我应该是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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