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雨

    昏暗的烛火下,华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整个人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屋子里静得出奇,愈发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聂浚容能察觉到她的恐惧,这种当场被人拆掉面具,将他堂而皇之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感觉让他无比愤怒。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整个人背对着烛光,嘴角噙着笑,笑里又燃着火焰。

    忽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如刀一般盯着华歆,嗓音低沉道:“你在怕我?”

    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双肩抖得明显。她的确怕他,尤其在听了聂玫的话以后,后背那里冒着冷风一样。

    灯影中,他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目光在华歆身上游走。她越是战战兢兢,他越是暴怒:“难道你以为我会吃了你不成?”

    他大声说话,华歆颤抖得更厉害。赶紧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一丝声音:“我……我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也听信了那些莫须有的谣言?”

    她心口那里蹦蹦跳,知道聂浚容嘴里的谣言,是聂玫离开前的话。此时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惶惶不安道:“聂玫说的……说的……”

    他冷声打断:“聂玫向来喜欢挑拨离间,你难道不知?”

    “不是的……”华歆摇头。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华歆的面前。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他眼中的怒火。“聂玫不过是妒忌心作祟,想要在你我之间搬弄是非罢了,她本就不喜欢你。”

    华歆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哆嗦着唇道:“秦姨娘的孩子……”

    聂浚容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缓缓道:“华歆,你要明白,很多时候,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说谎。你要相信表兄,不要被那些无稽之谈动摇。”

    他的手上虽未用力,但指尖里的压迫几乎让她快要窒息,半点不敢动弹,后背紧紧顶在椅背上。

    “砰砰砰.....”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还有一阵阵的犬吠声浪盖过。

    聂浚容眉头紧锁,本不想理会,但是犬吠声扰得他烦乱。目光转向门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谁在外面?”

    门外只有敲门声。

    他松开华歆,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

    门外,华衍带着一只大狗站在雨中,浑身湿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目光掠过他,落在华歆身上。“阿姐。”

    他带着黑球走进屋内,黑球使劲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溅得到处都是。

    聂浚容看着身上的水渍,皱了皱眉。

    “阿姐,外面的雨下得好大,阿娘担心阿姐会淋雨,让我给你送伞来的。”华衍解释着,目光警惕地盯着聂浚容。

    聂浚容冷笑一声,走到一旁坐下,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真是个好弟弟啊。”

    华衍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走到华歆身边,拉上她的手:“阿姐,阿娘在等我们呢,快回去吧。”

    华歆像握住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站起身,抬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我……我先回去了。”

    聂浚容盯着她,沉默了片刻,最后才道:“好了,既然有人来接你,你就回去吧。”

    她如释重负,抬起腿,匆匆向门外走去。

    “阿姐,你脸色好差,没事吧。”华衍仰头看着她。

    迎面而来的冷雨让她打了个寒战,那股不安却随之渐渐消散了些,她勉强道:“阿姐没事。”

    夜间,等她梳洗过后,萸娘给她拿了干帕子绞头发,诧异道:“还真是他。”虽然她心里早就存个疑影,不过也不敢确信。

    华歆躺在床上,眼皮翕动:“看他们的神情,聂玫说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萸娘道:“真的假的,我们也管不了,毕竟他聂浚容才是这府上的郎主,越夫人也是越发糊涂了。”

    华歆换个姿势躺,“除了大舅母,嫂子也不管。如果聂玫说得属实,他们早就知道才是,怎么还会任由事情发展到今日。”

    萸娘轻叹一声,手中的动作未停,继续为华歆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道:“现在只盼着秦姨娘没什么事才好。”

    过去半晌华歆没有接话,她低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萸娘收起帕子,又拿来被褥给她盖好。

    华歆躺在床上,紧紧攥着被褥的一角,冷汗从额间渗出。她呼吸变得急促,喉咙堵得厉害,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华歆,华歆……”

    她惊醒。

    萸娘一直守在她的床边,见她睡得不安稳,神色慌张将她叫醒。

    “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点头,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嘀嗒声,如同聂浚容来回的脚步声,心跳得愈发剧烈。嗓音轻颤道:“萸娘……我害怕。”

    萸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有萸娘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你安心睡。”

    她这才松口气,紧紧挽着萸娘的手臂,勉强闭上眼睛。

    在厢房内,韩氏不安地坐在软榻上,低着头,神色黯淡。突然一声巨响,门被推开,裹挟着一股冷风和雨水进来。

    矗立在门槛之外的,是聂浚容阴沉入墨的身影。

    她急忙起身迎上前去,轻声唤道:“夫君。”

    聂浚容跨进房门,离得近了,双眸中燃烧的焰火逐渐分明。

    韩氏神色闪躲,像做错事一样,双手交织,彷徨无措道:“我……我担心那些谣言会影响到夫君的声誉,所以才……”

    “愚蠢!”聂浚容神色狰狞,步步紧逼,大声斥责道:“你以为一个无关紧要人的胡言乱语,就能撼动我吗?”

    他气势骇人,韩氏猛地一颤,虚晃着步子,往后退。

    聂浚容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歇斯底里地大骂起来:“办事不力,局面才会变得如此糟糕。我辛苦经营的一切,都被你们这些蠢货毁了。”甚至恼凶成怒,将旁边的桌椅一股脑儿掀翻在地,一屋子尖锐刺耳的碎片声浪,一阵接着一阵。

    “废物!”他怒吼。

    韩氏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夫君。

    平日里,他总是恭顺温和,连大声说话都未曾有过,现在的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从未见过聂浚容如此失控。

    试图解释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害怕他说出些对夫君不利的话。”

    聂浚容笑出声,不屑道:“愚蠢,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韩氏低下头,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小心翼翼道:“我......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聂浚容神色冷冽:“记住,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帮我分担责任的夫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添乱的累赘!”

    她连连点头,望着步出房门的身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喉咙里是低低呜呜的抽泣声。

    整个人如同风中竹叶般,飘摇发抖。

    雨夜,越夫人的房里还亮着灯盏。她坐在梳妆台前,脸色青白。看着满是褶皱的手心,眉头拧得很深。

    想起打聂玫的两巴掌,心口如同被重锤击了两下一样。

    她费力地用拐杖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向床榻挪动,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窗棂半开,雨仍在不停地下着。

    走廊上似乎有人匆忙跑过,边跑边喊:“下雨了,下雨了,小少爷又要闹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还有两个人在追赶,互相说着话:“这个朴嬷嬷真是的,嘴里整天念叨着小公子小公子,我们府上正经的大公子不是好好的吗?还是魏东总都呢。”

    另一人笑道:“听朴嬷嬷说多了,我都开始觉得眼前真有那么一个小公子。”

    “你也疯了。”

    脚步声渐远了些,倒是雨水声听得越来越清楚,一滴,两滴……

    在窗前,仿佛有一张婴儿床,里面躺着一个男婴,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手。

    床前坐着一位年轻妇人,面带微笑,一边逗弄孩子,一边缝制着手中的腰带。

    在尘光中,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对她说了一些话。年轻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随后她出门,将手中的东西一扔,没有注意扔到哪里。

    当她失魂落魄地从门外回来时,发现那条腰带缠绕在婴孩的脖颈上,婴孩已经没有呼吸。

    从那以后,年轻妇人精神失常,清醒时看似正常,不清醒时谁也不记得。

    直到有一天,老郡公和她的丈夫将一个年龄相仿的婴儿交给她,她突然清醒过来,但之前发生的事全忘了。

    越夫人突然一阵心悸,拐杖从手中滑落,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

    门被推开,一股凉风吹入,连同房间内的烛火也被吹灭。

    房门口,站着一个长而阴森的身影。

    越夫人勉强支撑着气息,断断续续地说:“快……快……叫……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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