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旧

    回到房里,聂玫怒火难平。双手撑着桌子,指尖因为太过用力,嵌进去一根尖细的木屑。她吃痛,连忙拔了去,一道血痕分外显眼。

    她站直身子,走到梳妆台前,取过妆盒,挑了两根发钗,道:“把这个拿去卖了。”

    红喜望着聂玫,于心不忍道:“小姐,咱们何不去求求老夫人呢?”

    她嗓音酸涩:“阿娘要是真的心疼我,又怎会一次都不来看我。罢了,去卖了吧,身外之物,有什么可留恋的。”

    红喜也不再多言,默默接过发钗。

    聂玫坐下,泄气道:“换来的银子给小公子买些常用之物,看看院子里缺什么,一并买来就是。”

    “那小姐需要带些什么吗?”

    “不用,什么也不用。”

    红喜领命出去,待到傍晚时,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裹进来。“小姐,我回来了。”

    她上前,将包裹解开放在桌子上,又将银子取出来道:“这是卖发钗换来的银子,我按小姐的吩咐,给小公子买了些衣服和乳品,还有一些咱们日常用的。”

    聂玫扫过银锭子,“怎么还剩这么多?”

    红喜连忙道:“是……小姐的发钗值钱,老板多给了些银子。”

    聂玫沉声:“收起来,院里缺什么,你去置办就是。”

    红喜应声,收起银锭子。

    这几日,桌子上的饭菜,比往日丰盛起来。聂玫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热汤道:“红喜,这汤是你炖的吗?”

    她放下手上的针线:“是。我看小姐最近胃口不好,吃得少,特意炖些滋补的汤,小姐多吃些。”

    聂玫拿着汤匙道:“咱们眼下不像从前了,以后日子还长,不用特意给我做这些。”

    红喜道:“小姐尽管放心吃就是,吃完了还有。”

    “什么?”

    红喜连忙改口:“奴婢说就是小姐不吃,奶娘也是要吃的,奶娘吃得好,小公子才能吃的好。”

    看着端着汤碗咕噜咕噜下肚的奶娘,聂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夜色深深,奶娘提着昏黄的灯,着急忙慌的上茅房去。

    心想着孩子还等着她回去,脚步也快了些。

    正当她从茅房出来时,隐约瞧见廊下有个身影,“啊!”她失声尖叫,油灯险些脱手。

    屋里的灯骤然亮起,聂玫和红喜听到声音,赶紧出来查看。

    奶娘心跳如鼓,几乎快要瘫软在地,“方才……方才有人。”

    聂玫四处张望,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拧着眉心道:“哪有人?”

    别说人,鬼可能都不愿意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奶娘:“我明明瞧见的,有个身影。”

    红喜握着手心,上前扶着她道:“许是奶娘眼花了,天黑看不清楚也有的,就算是跑过去只老鼠,吓到奶娘也是有可能的。”

    奶娘怔了怔,心有余悸地瞧了一圈道:“也是,也是。”

    这天清晨,聂玫还在睡梦中,隐约听到说话声。她披衣起身,推门出去,就见红喜在跟什么人说话,十分为难的样子。“您别再送了,也别再来了。我都快露馅了,要是小姐知道我收这些,还不生吞活剥我。您行行好,别再为难我了。”

    那人低声道:“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红喜!”

    她惊了一跳,回头,见聂玫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小姐。”

    聂玫冷若冰霜道:“我的话是耳旁风是吗?谁让你跟他来往的,我也留不得你了,你们都走,全都走。”

    红喜脸色一白,连忙祈求道:“小姐,我错了。”

    “聂玫,我有话跟你说。”薄瑄唤住她。

    她转身:“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薄瑄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干嘛?”

    她被薄瑄不由分说地带出院子,穿过闹市,一路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

    此时,天色尚早,晨雾缭绕。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聂玫试图挣脱他的手,力气在他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

    薄瑄边走边道:“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没关系,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聂玫冷哼一声:“我谁也不想见,更不想见你。”

    “到了。”

    看着眼前的草屋,他松了手。

    聂玫捂着手腕,目光扫过荒凉的郊外,心底火气升腾,正要质问他到底做什么。

    草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手上提着篮子,从屋内走出。

    聂玫愣住,那身影像把钢刀一样穿过眼睛,又让她看到那晚的场景,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红……红瑛。”

    她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晚上早就死去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红瑛见到聂玫也是一脸惊愕,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她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聂玫,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小……小姐……?”

    “你还活着,你没死?”聂玫上前,紧盯着红瑛问。

    红瑛慌乱地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我……”

    聂玫心急如焚,晃着红瑛的胳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

    红瑛看着聂玫急切的眸子,眼泪簌簌往下落。

    房里,她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那晚,她并非真的死去,而是被人带走。

    带走她的人,就是要挟她给聂玫下药的人。

    “小姐,我不是要背叛您,我是被逼的。”红瑛泣不成声道:“是他拿我的家人要挟我,我娘年事已高,我只想她安安稳稳度过晚年。”

    聂玫如遭雷击,有些透不过气来,她颤抖着声音问:“那天晚上……是你给我下的药,又引来了人?”

    红瑛只是哭。

    一瞬间,聂玫的愤怒,委屈,担惊受怕通通化作了泪水,夺眶而出。她吼道:“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红瑛跪在地上,哭诉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害小姐,是那人要挟我的。”

    聂玫呼吸急促,又气又笑:“没想过要害我?你可知道那天晚上过后,我失去了什么,我的名声,我的一切,我连门都不敢出,怕人家指指点点,就因为你,全都毁了。”

    她每天都想将那段不堪入目的过去从记忆里抹去,可是那些记忆如同噩梦一般缠绕着她,怎么都甩不掉。

    尤其是红瑛的尸体,让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荒唐又恶心。

    红瑛泪眼婆娑:“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弥补我犯的错,求小姐原谅奴婢……”

    那晚,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好好的。那个人没有杀她,反而还将她救活了。

    她想回聂家,又不敢。

    聂玫红着眸子道:“原谅你?我恨不得拿刀捅死你!”

    出了房门,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愤恨道:“我到底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薄瑄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他们针对的是薄家,和你无关。”于聂玫而言,这一切不过是无妄之灾。

    “啪。”她狠甩了一个耳光过去,“滚,都滚,都给我滚远远的。”

    .

    盛京

    下了马车,就瞧见苏大娘子,华歆疑惑道:“这怎么回事?”

    沈约道:“我们要在京中待上几天,有苏婶子作陪,你也好过些。”

    转眼,苏大娘子已经到了跟前,欣喜道:“还真的是你们,我只当都护大人哄我呢,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

    沈约瞧着牵来的马,道:“我要即刻进宫一趟,就麻烦婶子替我照顾着华歆。”

    苏大娘子爽朗一笑:“你忙你的去,华歆就交给我,你放心就是,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自在。”

    沈约翻身上马,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苏大娘子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聊:“上次一别,我这心里头还怪想你的,想着想着你就来了。”

    “婶子近来可好?”

    “我好着呢。”

    吃饭时,苏大娘子神神秘秘凑近华歆道:“有件奇事,你知晓不知晓?”

    华歆轻啜口茶,问:“什么?”

    苏大娘子低声道:“邱宴,竟然是先河间王爷的儿子。这事一传开啊,整个盛京都轰动了。现在他人已经在盛京了,皇上还给他正名了呢,就住在从前的河间王府。”

    华歆手上动作一滞,震惊地看着她。

    苏大娘子看着她的反应道:“可不是,连我也惊了一跳。不过话说回来,沈念这丫头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啧啧。”

    说着,说着,苏大娘子道:“别光顾着喝茶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等到晚上沈约回来的时候,苏大娘子领着他们去了上房:“这里,我里里外外都收拾过了,园子里也清净,你们看看可还缺什么。有用着不合心意的地方或是短了什么,都告诉我,我再添置。”

    华歆感激道:“婶子费心了。”

    苏大娘子嗐了一声道:“别说这种外道的话,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就当自己家一样。这园子离得远,有什么动静也听不到的。”

    说罢,她边往外走边回头叮嘱道:“千万别拘着哈,晚上该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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