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南瓜粥」
小马这几天接到了他凯哥数个离谱的任务，包括但不限于去凯哥家找一款没有标签而且不怎么好闻的香水、告诉经纪人要临时推迟重要饭局、开车送凯哥去给别人当司机、考察L大校内外的早餐并拍照，以及，此时此刻，晚上八点半，去买一只电饭锅、一袋米、一块南瓜、一瓶芝麻油。
从家电专卖店回来，小马目睹了凯哥在一分钟内完成沉稳商务男到毛头小年轻的转变，又目送他凯哥提着充满生活气息的盒子和食材走进那家酒店，凯哥右手上朴素的购物袋和左手材质精良的西装形成了强烈反差。小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黑裙子在楼上。
王俊凯进门时，盛天翊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放下东西，走到床边。盛天翊规规矩矩穿着睡衣，长发披散，她的枕头边还放着另一只枕头，亲密地靠在一起，一半的被子平整铺在床上，像妻子为晚归的丈夫留下整洁的床铺。借着门廊的灯光，王俊凯静静看了片刻，黑眸里的温柔满到溢出来——两天前，他躺在这里，手搭着她小腹，问有没有多余的枕头，盛天翊毫不客气的摇头，说你活该落枕。
王俊凯低头吮吸柔软的唇瓣，直到身下人懵懂醒来。
“房卡在我这，你怎么进门的？”王俊凯低沉磁性的声音递到耳边。
发完“攒够七件”，对面没了动静，王俊凯也不心急，等她主动来要房卡，谁知一直没等到。他原计划是估摸着时间去接她回来，但今天见完制片人还有一场，是唐凛多拉来的几个关系，酒局进行到很晚。快散席时，他终于沉不住气，问她“回家了吗”，坐在车上看昏黄路灯一杆杆向后退去，又发“饭吃完了吧，这会在哪”，都没回。王俊凯揉揉太阳穴，酒后的疲惫又加一层，他估计她和徐琳又去哪个酒吧鬼混了。
对男生来说，女朋友的闺蜜有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在平时就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万一情侣间有点小矛盾，闺蜜必然趁虚而入，说一箩筐你的坏话。这么说可能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但于大学时代的王俊凯而言，徐琳就是这样的存在，怂恿小盛去看脱衣舞表演，还拐小盛去漫展，经常先斩后奏。
但今天小盛没有鬼混，她不但在家，而且还恬静地睡在香软被窝里。她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皱皱鼻子含混地问：“唔，你喝酒了？”
确实喝了不少。“难闻吗？”
“还好，”她的声音带一点哑，“我找管理员开的门。”
“我买了锅，明早喝粥。”他一边说一边啄吻她的脸颊，从唇角到耳垂。
盛天翊眯着眼，在这样令人享受的亲昵中慢慢清醒过来，他的吻却停止在了耳后。
“睡觉。”他说。
呼吸声绵长，盛天翊移开一点距离，注视他近在咫尺的睡颜。王俊凯骨相极佳，鼻梁挺直下颌锋利睫毛纤长，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唯独眉头轻蹙，眼下有不易察觉的乌青。
盛天翊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手指隔空滑过他的眉骨眼窝鼻梁，最后停在柔软却薄情的嘴唇。她自己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集欢喜、得意、羞涩、骄矜于一身，像十几岁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在石桥上，在初雪夜，眼前只有路灯下的那个身影，耳畔只听得到心脏的鼓噪跳动声。
她帮他脱了鞋袜，拉好被子，又躺回原来的位置，听着枕边人平稳的呼吸声，渐渐入睡。
第二天一早，盛天翊是被勾人味蕾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醒了？”王俊凯端着碗盘放在圆桌上，慵懒垂下的额发轻轻晃动。
盛天翊虽然不怎么挑食，但其实舌头很刁，蜂蜜吃一口知道蜜种，红烧肉尝得出上色用的冰糖还是红糖，炒鸡蛋能吃得出加盐是下锅前还是后。所以今天的粥，她很快尝出沙拉酱的味道和淡淡奶香，进而推测出原料——她家徒四壁的冰箱里硕果仅存的一杯玉米沙拉和半瓶牛奶。
她坐在窗前，就着阳光享受了一顿难得悠闲的早餐，美食在口，美景美人皆在眼前。
王俊凯看神态就知道她很喜欢，但还是问道：“合胃口吗？”
“嗯，超好吃。”胃袋又暖又熨帖，熏得人骨头缝里泛懒，此刻的盛天翊像一只翻出肚皮的小动物。
王俊凯看得心里发痒，问：“那前两天的早餐呢？”
“只给看不给吃，我怎么知道。”盛天翊说。
“我吃了，你亲我一口，就算吃过。”王俊凯说着，上身越过桌子，靠近她，又问，“吃不吃？”
阳光给他的发丝镀上暖色，衬得他眉骨深深，皮肤透亮，眼底闪过粼粼水波。
盛天翊说：“吃。”
清晨浅吻逐渐变了味道，她瑟缩着躲一下，被王俊凯捧住脸颊，于是安静下来。
若不是被起床闹钟打断，盛天翊今天怕是不能按时到岗了，毕竟铃声响起时，她的衬衣扣子已经解开两颗，锁骨上布满吻痕。
“我得去公司了。”她艰难推拒。
王俊凯又碰了碰她的嘴唇，才充满遗憾地放开人。
他看着她对镜涂遮瑕防晒，眼底颜色变换。突然问：“你跟李华关系怎么样？”
盛天翊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你说经纪部李总？还行吧，普通同事。怎么了？”
“他明天会请吃饭，如果叫你，建议别接受。”
“为什么？”
因为我要搞事情，而李华已经知道我们是同学，很可能怀疑你，我要尽量不让你卷进来。可是王俊凯不能这么说，因为事还没成，保密很重要。
“因为我也会去，嗯……” 王俊凯摩挲着下巴，组织语言，“简单来说，这样可以避嫌，对你有好处。”
避什么嫌？怕情人关系暴露吗？那你又为什么要去公司找我？
“知道了。”盛天翊从镜前起身，喉头像是梗着一枚酸柠檬，心里拧得难受，连口红也忘了涂。
他又说：“我这两天可能有点忙，明天或者后天来你这，行吗？提前微信跟你说。”
他们之间的温情假面被王俊凯几句话撕得粉碎，露出□□纯粹的□□关系。盛天翊胸口酸麻，她快速收好包，说：“嗯。电饭锅多少钱？我转你。”
王俊凯脸色微沉，“有必要算这么清吗？”
“还有南瓜和米，我一块转给你吧。辛苦了。”
“你干嘛呀？”他压下火气，语气无奈地示弱。
“明算账，谁也不用吃亏。”小刺猬不吃这一套，收起肚皮，露出满身硬茬。
王俊凯放下手臂，站直了，盛天翊回视，一时间剑拔弩张。
就在此刻，她的赖床闹钟响起，打破对峙的气氛。
“我明天晚上来找你，好不好？开业？宝宝？”王俊凯走近，吻落在嘴角，“我帮你涂口红，今天涂哪一只？”
不等她回话，又说：“你防晒没抹匀。”拇指在她颈后抹了抹，看着原本不甚清晰的吮痕变得鲜红，心底郁结散去两分。
“谢谢，”盛天翊走了两步，又回头，“房卡给我。”
“不想给，”桃花眼尾下垂，委屈又无辜，“我也想要一张。”
伤心、酸涩、愤怒、悸动、沉沦，五味杂陈是什么滋味，盛天翊今天领教了个够。
“随便你，我找前台改磁卡密码。”
王俊凯目送房门打开又关上，把手里攥着的口红又放回口袋。
因为今天下午要开溜，刘悦特地提前出发，想在盛总面前表现一下勤奋，哪知她到公司时，盛总已经开始工作。痛失表现机会的刘悦和盛总打了招呼，快速坐进工位。
上午十一点，正是办公室人心浮动的时候，有人偷偷摸鱼，有人讨论午餐。
“麻烦战投部盛女士签收一下。”同城跑腿端着一大捧鲜红欲滴的卡罗拉玫瑰从电梯出来，办公室的氛围瞬间在安静中热烈起来，各样眼神乱飞，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潮。
“那个，盛总，有您的快递，那个，需要签收。”
“好，拿进来。”由于刘悦罕见的吞吐，盛天翊多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玫瑰花。”
光标停在电脑屏幕上，刘悦等了一会，才听盛总没什么起伏的说：“拿进来吧。”
会是他吗？还是其他人？
盛天翊接过花，打开卡片。
盛总转身时，脖子上有一点醒目的红，在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刘悦隐晦地提醒道：“盛总，脖子上的防晒没抹匀。”
“啊，谢谢。”盛总转过来时，脸上的浅笑还没收，美得逼人，连眼睛都在发光。
刘悦心中默默流泪，今天不是应该我虐狗吗，怎么角色对调了。
盛天翊把花放在桌上，忍不住再次打开卡片。
她真是受够了王俊凯忽冷忽热的态度，一面说着带刺冷话，一面又在公司撩她。她该生气的，可是心里不争气的冒糖水。
卡片上写——“开业，宜大红”。
手机振动。
Kkkwang：花收到了吗？
TY：你这是做什么？
Kkkwang：我不能送花吗 [大哭]
TY：但为什么要送到公司？
当然是因为你们公司有那个谢什么。
Kkkwang：我过两天要去医院复查，铃铛可能得住你家
Kkkwang：她叮咛我先跟暂住家主搞好关系
盛天翊被带跑题，TY：没问题
TY：是嗓子反复了吗
Kkkwang：你要不要陪我去医院
跟一个小猫表情包。
盛天翊想起刘悦提醒“脖子上防晒没抹匀”，这样的提醒她出门前似乎刚听过一次。她拿出手机照了照，面无表情地放下。
这狗男人有什么毛病。
TY：不去。我要在家陪猫
她抽出两支花藏进抽屉，想了想，给一大捧玫瑰找好角度拍了几张，然后交给刘悦。
“小刘，花给大家分了吧，一人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