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渐远」
大四明明已经没课了，盛天翊却觉得她比以往任何一个学期都要忙。
她的毕业论文还没一点眉目，学院导师催她国庆前开题。有些数据库只能在学校设备登入，十二点的时候保安会关掉走廊一半的灯，她会赶这个点离开，披着星戴着月，一步路也不想多走，就近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出国实在是个大工程，文书三件套已经搞得她头大，GRE初考成绩不理想，北京报不上考位，她专程去天津考了一次试。
实习也没停，一方面是出国简历需要，另一方面，她也需要实习工资，攒一攒出国后的生活费。她以前接过一些摄影约稿，口碑还可以，微博上不时能接单，加上有知道她攒钱的cos圈同学帮忙推荐客源，约稿费也是收入来源之一。
王俊凯也忙，他进了一个小剧组，演一个高冷呆萌学霸，是他平时看不上的那种扁平角色。每天早晨五六点起床做妆化然后在片场待到剧组收工，顺利的话，可能能拍一两场自己的戏。
国庆节和中秋节重叠了，剧组不放假，但稍微比平时轻松一些，王俊凯回不了家，只能和盛天翊打电话。她那边通常很吵闹——国庆是各大漫展的黄金时间，盛天翊作为活好人美脾气温和后期强大的妹摄很是抢手。
拍摄过半，导演给了他一个周末的假。
周五晚上，王俊凯裹紧外套，北京深秋萧索的风正在奋力攫取他身上仅存的热量。盛天翊难得地在家，大半个沙发上铺着她的各种资料，学校项目介绍、各种数据表格，地上也散落着一些。茶几上则堆着他的简历、画片、还有几个剧本，原封不动地维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
“你回来啦？”她缓慢地眨动干涩的眼睛。
“恩，剧组放我假。”他把包放在地上。
沙发旁的凳子上放着一碗冷掉的泡面，看样子没吃几口，面已经坨了，他一挑就断。
她有点不好意思，问：“给你泡一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喝点热水吧。”她拿起热水壶，才发现已经空了，于是走进厨房重烧一壶。王俊凯靠着门框看她，目光深深，她转过身，挑挑眉，在烧水壶工作的白噪音中问：“怎么啦？累傻了？”
“我昨天上热搜了。”王俊凯说。
“真哒？我看看。”她在口袋掏手机，没掏到，开始四处找。
“昨天的，已经退下去了。”王俊凯目光追随着她。
盛天翊弯着腰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拿起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刚刚被几张纸遮住了。
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捧着手机，带着一点讨好卖乖的神情，轻声问：“词条是什么？”
两个人对视着，基于视网膜效应，一眼就看到对方的疲惫和些许狼狈，静默一瞬，轻轻笑起来，好像不敢笑得放肆，生怕因为惊醒了生活泥潭中正在打盹的怪物而失去这片刻的喘息时间。
王俊凯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
“我在电话里和我爹妈说我打算出国，我爹说不同意，但他好像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强硬，我觉得有戏。”
“恩，”他的手掌搂住她的后脑勺，“会好的，慢慢都会好的。”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在他胸口用力点了点头。
盛天翊洗完澡钻进被窝，王俊凯把手机递给她。“喏。”
上热搜的词条是#逐霜 好帅#。锤头公司推出了一款全新的仙侠主题手游，首发宣传片是一支十几分钟的剧情短片，王俊凯是男主演之一，饰演游戏中的“逐霜”一角。作为锤头公司另一款MOBA的资深老玩家，王俊凯凭借自己的游戏实力，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拿到角色。
逐霜是个翩翩公子，广袖云纹，腰佩玉珏，执一柄龙枪，灵动飘逸，破空而来。王俊凯骨相条件极其优越，脸部线条干净，鼻梁挺眉骨平，这一点在有“颜值照妖镜”之称的古装上被数倍放大。逐霜的服装配色是月白搭水蓝，配上王俊凯的多情桃花眼，好一个潇洒飘逸的惨绿少年。
盛天翊举着手机看了一遍，眼皮开始打架，她翻身爬起来准备再看一遍。
“明天再看吧。”王俊凯收走手机，“我微博昨天涨了两万粉。”
“那你红了呀，恭喜恭喜，以后就是王大明星了，快先给我签个名。”她又想到什么，说，“你快搞个小号，然后大号取关我，我要做明星背后的神秘女人。”
王俊凯笑着亲了她一口，“明天早上我去见个经纪人，挺有名的，叫宋扬。”
“要我跟你一起吗？”
“好啊。”
又说：“我看那张背影还在墙脚，没送去裱框？”
“明天去，啊明天陪你，那周天就去。”
王俊凯笑，热气扑在她脸上。
盛天翊搂住他胳膊，强调：“笑什么，我说真的。”
说完自己也笑了，黏黏糊糊再要一个吻。
睡意来袭，盛天翊强撑着眼皮说：“哦对了，房租交了半年的。”
“我桌上的钱是三个月的。”
“我又添了点，本身就是咱俩一起住的，我的使用率还比你高。”她拱一拱，把脑袋埋在他胸前。
王俊凯没再说什么，用下巴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
第二天清早，王俊凯没舍得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再见面就到了周天中午，他回来收拾东西，盛天翊正好进门。
“你昨天怎么没叫我？我想跟你一块去的。”
“看你睡得香。”
“好吧，”她瘪瘪嘴，问，“怎么样？”
“签了两年，她说我能红。”
“真的！那太好了。我是说，你感觉她人怎么样？”
宋扬比他想象中还要雷厉风行，几分钟完成了对他的现状分析和未来发展规划，是名副其实的金牌经纪人。一见面，了解基本情况时，宋扬问他是否有女朋友，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她似笑非笑地说：“按照你的条件和戏路规划，接下来的一两年，粉丝构成中女性占绝大多数。我的建议是趁早分手——不分，就把她藏好了。”
当时他张了张口，最终没出声。
现在，他同样张了张口，也只是笑笑说，“也就见了一面，不过感觉挺好的。”
她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点点头，“那就好。”
盛天翊在客厅收拾她的资料，扬声问道：“小凯，你见那个小猫八音盒了吗？好像你进组之前就不见了，床头柜和客厅都没找到。”
闻言，王俊凯从衣柜中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回道：“算了，丢不了，我改天找吧。”
盛天翊沉默了一会，点点头，“算了。”
王俊凯背上包，拿起她灌好热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谢谢宝贝，我走了。”
也不等她回应，就匆匆出门。
锁扣咔哒一声，他的声音还在门内盘旋，楼道的脚步声已经走远。
王俊凯没着急回剧组，而是去了和宋扬约定好的酒店。他们在昨天就初步敲定了公关方案，关于如何利用这突如其来的热度。
圈内的消息向来传得很快，签了金牌经纪人的王俊凯再回剧组，就能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有变化，有些剧组工作人员的态度也客气很多。这种殷勤在直接面对宋扬时表现得更明显。
宋扬是来和他商量剧本的。逐霜热搜一周后，她的重点就不再放在公关，转而高效地为他挑出了一些合适的剧本，让他先看着，自己过几天去和他讨论。
宋扬主推的大IP古偶男三、青春校园剧深情男二，王俊凯都不想演，他递给她另一个剧本。
“宋姐，我想演这个剧的杜墨白。”这一部也是古装剧，故事背景在唐朝，男二杜墨白是个过往经历复杂、颇有城府的不良人，这才是他理解的“有表现空间”的人物。
宋扬看着封面就皱了下眉，翻了两页，直接说：“不行。”
“这种角色容易踩雷。而且，这部剧因为涉及大量真实历史，还面临二次审批的问题，周期长，有风险。”
她把剧本扔给助理，不悦道，“不是让你把这个本清掉的吗？”
“我知道你们演员都想要有深度的立体角色，但现在市场就是这个样子，优质角色很有限。你先好好拍戏，很快会红的，红了以后就是香饽饽，各种剧本随便你挑。再说，你现在演的这个，也是扁平角色对不对？”宋扬语重心长，“你好好想想，两周后我带你去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