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焰没打算很高调，这件事就像酒馆音乐里的一个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两人出了酒馆的门之后，金焰开口道：“在这里弱小就会被欺负，如果你不是我的任务对象，你这样的瘸子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明明就知道自己崴到脚了，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在这里等着我呢，森月心想。
不过现在森月也想开了，反正金焰不会真的看着她暴露或者受到生命危险。他几次强调他不会像Q一样，森月总觉得他似乎很在意Q。那么如果他完不成Q吩咐的任务，岂不是让他很没有脸面，甚至受到惩罚。
嘿嘿，她好像找到拿捏这个家伙的办法了。
“对啊，我就是很弱小，很容易暴露，很容易死的。”森月撇了一眼金焰的表情，继续说：“反正我现在也瘸了，走不动了，不如死了好了，或者让他们把我抓回去算了。”
说着就要把兜帽摘下来，一屁股就要坐到地上，俨然一副摆烂的模样。
屁股没沾到地面，又被一把拎起来的森月，得意地看着金焰露出的眉眼。
浓黑的眉毛紧促着，阴沉的灰绿色眼珠似乎想要把森月盯穿，睫毛投在眼尾沟的阴影显示着他的不悦。
抛开成见不谈，就凭眉眼，他的确有资本在酒馆里出说那么自恋的话。森月改变心态后第一次直视金焰的眼睛，丝毫不怯，甚至有心情评价他的长相。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周围的人流量明显比之前的贫民窟多多了，金焰自然不好在这里发作。
“我扛你走。”金焰咬牙切齿，吐出一口浊气。
“我不要，万一你把我颠得内伤了怎么办？”
“那你要怎样？”
“背我。”
“哈？”
金焰不可置信。
“没让你抱我已经很好了，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我都没给呢。”
森月已经掌握了技巧，反正他不能伤害自己，那就互相恶心好了。
金焰显然被恶心得不轻，他选择不理森月，直接拎着她走，没想到森月和疯婆子似的动来动去，还瞎嚷嚷什么我要回家。
思考了几秒之后，金焰还是妥协了，把森月丢到自己背上。
失重感迫使森月一把抱住了金焰的脖子，大腿夹紧了他的腰。心有余悸但达成目的的森月似乎听见金焰小声骂了句脏话。
“我劝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的，比如物理昏睡。”
森月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开始安静地当挂件了。
从接近两米的视角往下看的体验还从来没有过，过宽的帽檐遮挡了上方的部分视野，但是剩下的一道缝隙也足够她观察着这里了。
东二区的商业部分明显多了不少，有像蓝眼泪酒馆一样的，也有食品和衣物等一系列生活用品的商铺。
但是更多的是在路边摆摊和路上叫卖的。花花绿绿的不知名药剂，五花八门的机械零件，森月甚至看到了公然售卖的武器。
大多数人的衣着显然比贫民窟的好多了，不说有多么精美，至少没有破洞和补丁。
森月还注意到有不少穿着作战服的人，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掩饰自己雇佣兵的身份，武器就明晃晃地挂在腰间。而周围的人也见怪不怪，只是行走的时候会避开些。
这里的人既然惧怕雇佣兵，为什么他们不直接使用这个身份呢？
森月有些疑惑，但也知道之前把金焰惹毛了，估计他不会给她解惑。
路上穿着斗篷，或者遮掩面容的人很多，把自己面容显示出来的才是少数。
金焰行进的速度很快，却出奇得平稳，森月都没有感觉到颠簸。
点滴凉意洒落在森月的脸颊上。
下雨了。
“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老子刚装的机械臂，外壳的钱还没赚到呢，别给我短路了。”
一个摊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地上的货一股脑收在包袱里。隐约间露出的右手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皮肉包裹，金属支架外面就是三色的电线，接头处也没有保护，不断迸发出幽蓝的电火花。
“哈哈哈，叫你去赌，赔上一只手。之前输了一只眼睛的时候我就说你的赌运不行，你还偏不信。”
“去去去，少和我说这些晦气话。等我有钱了，非得赢回来不可。”
森月不由好奇他的眼睛，正想仔细看的时候，那人突然和森月对上了眼。
无机质的球型电子眼没有皮肉的包裹，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动着，瞳孔处着红光，像是在扫描分析着森月。另一只正常的眼睛浑浊着布满红血丝，还朝着对话的那人。
森月被吓得一个冷颤，紧了紧环着金焰脖子的手。
“你想箍死我？”
压低的声音在这方寸间依旧显得振聋发聩，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我没有。”
“这就怕了？最低级的电子眼而已，除了勉强成像没有任何功能，看成色估计还能用个一年半载。机械手能做成这样，他找的医生可真不怎么样。等会你就会见到这里最好的医生了？”这个人仿佛会读心一般。
“医生？”
为什么说是医生？在森月的认知中，做机械手臂可不是医生的职业范围。
在帝大的时候她也辅修过基础医疗，这她能不知道吗？像断臂只要在失活前固定，然后浸泡在修复液里就好了。眼睛自然也是同理，不过眼睛比较娇嫩，实在不行也可以一比一定制带有生物义眼，几乎和自己原来眼睛没什么区别，还可以定制非军用级的个性化功能。
“你不会以为这里有正儿八经的医生吧？最普通的修复液对这里的人来说都是天价。”
“我这点伤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用见你说的医生！”
这家伙不会要公报私仇吧，要让医生把她的脚换成机械的。
“这可由不得你，不是说瘸了吗，凭我和他的交情，一定给你做最好的。”
金焰带她来的目的当然不是看病，只是他的背不是这么好上的，吓吓她而已，看她还敢拿乔。
砸吧出味儿的森月没有发作，如果金焰一直是这种语气，反而证明他不会做什么。
“哼！喂，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叫代号吧？”森月直接换了个话题。
“杰德。”
“真名假名？”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
姓名对于森月来说一直很重要，以前的或许是束缚但是她也因此享受到了极大的特权和优待，现在的则代表着她第一次为自己而活，意义非凡。
过了很久，森月都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的时候，金焰开口了：“或许吧。”
杰德当然是假名，这样的名字金焰拥有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于他不过是执行任务的需要，就连K也是他作为雇佣兵的一个代号而已，K和杰德也并无区别。甚至金焰这个名字也是，但赋予它的人不一样，他每时每刻想成为金焰，却未必能够如愿。
金焰背着森月在一家小店门口停下，门口的招牌很小，不是街上容易造成视觉污染的大字灯牌之流。
月轮。很好听的名字，像是联邦那里的词汇。
机械铃铛的声音清脆，推开门里面的环境称得上雅致，甚至还有绿植。淡淡的熏香随着缕缕青烟缭绕着，木质框架的屏风遮掩着视线。
仔细看来并不是像森月以前家中收藏的丝质屏风，而且一整块电子投影，上面的山水有流动之势。
屏风后的人似乎才听到铃声，理了理衣摆，侧身出来。
“稀客啊。”一道柔和的电子音，分不出男女。
长长的黑发用簪子挽在脑后，白大褂里是一件很有质感的浅绿长袍，最里层是贴着皮肤的紧身衣，包裹着纤细的脖颈，修长的手指则戴着洁白的手套。从头到脚唯一露出的皮肤就是他的脸，所以格外引人关注。
是一张雄雌莫辨但毫无辨识度的美人脸，五官分布合乎三庭五眼的标准审美，形状大小极其对称，兼具鬼斧神工般的自然和令人胆战心惊可怖。
“还带了朋友？不介绍一下？”美人笑盈盈地看向金焰，墨色的眼眸接着将视线移向森月。
“不是朋友，是任务对象。她叫森月，这次找你是替她改造一下，”金焰赶忙解释，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杰德，我这次用的名字。”
“好，小杰德，让你的朋友下来吧，让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金焰无语，他说的话月轮这家伙就听到一个名字，其他全部没听见是吧。
“还不下来？”没声好气的。
这时森月才开口：“我脚可是受伤了好吗？你以为我很想在你背上多待吗？”
这个人似乎和这个雇佣兵很熟悉的样子，那大概不会伤害她。于是森月放心地把兜帽摘了下来。
“好了，小杰德，对待女孩子要绅士一些，麻烦把小森月放到塌上好吗？”月轮看到森月的长相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温声细语地说话。
金焰把森月放到塌上，怒视着月轮，恶寒道：“月轮，你非要这么恶心地说话吗？”
一旁的森月真的很想翻白眼，这个雇佣兵一直这么说话还没被打死，除了真的有实力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了。
对她总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对月轮姐姐这么温柔的人都能口出恶言，唯独对Q言听计从，难道他喜欢Q!森月觉得自己得知了真相。
月轮直接无视金焰的反应，手指托在下巴上，屈身平视着森月的眼睛。
“小森月，说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