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月轮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的森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刚不是还在和金焰说话，怎么就一下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
“月轮姐姐，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个问题？”森月反问。
月轮听到森月的对他的称呼莞尔一笑，也不解释，只是看向金焰。
“谁和你说他是女的？”金焰抱臂低头看向森月。
“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故意看我出丑？”森月暴怒。
“你没问，我当然没有义务和你解释。是你自己没见识好吗？”
虽然金焰也不是很能理解月轮的审美，但是他尊重月轮的想法，或者说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月轮长啥样。月轮和他都是一样的人，假假真真，真真假假，除了他们自己，大概没人在意。
眼看两人就要爆发新一轮的争吵，月轮出来打圆场：“咳咳，好了，也怪我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月轮，生理性别男，职业刺青师，业余爱好是做手工艺品。”
“对不起，那我可以叫你月轮哥吗？”
闹出这个乌龙，森月都有点不敢只是月轮的眼睛了。搞错人性别真的是太社死了！
“当然。小森月叫我姐姐，我也可以接受哦。毕竟有很多小朋友都是这么叫的，我已经习惯了。”
月轮还是温温柔柔的，一点都没有生气。而一旁的金焰好像见不得这么美好的画面一般，搅局道：“什么哥哥姐姐的，仗着这幅假皮囊，也好意思应。他的真实年龄搞不好比你爸还大。”
前半句是针对月轮，后半句显然是针对森月。
“那要我提醒你你今年几岁吗，小杰德？”绵里藏针。
发展到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两百岁。从十八岁成年到一百岁这段时间里，人的容貌和生体各项机能都会停留在青壮年时期。所以如果不看id芯片上的信息，单单凭借面容是很难判断出来一个人的具体年龄的。
月轮看得出森月的好奇，简单明了地提了几件事。边缘星上鱼龙混杂，有着不少隐姓埋名的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但成天遮掩面容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就有了想要半永久或者永久改变外表特征的需求。
他不吝啬地以自己举例，褪下手套，将森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洁白如冷玉的皮肤有着极其接近真实的触感，繁复又艳丽的刺青从手背延伸至手腕，最后隐没于衣袖。
露出每一根纤细的手指内部都藏着精巧的武器，就连掌心都是可以打开的，里面黑洞洞的，月轮没有具体介绍。类人皮肤组织和机械的完美结合，就像月轮这个人一样，美丽又危险。
“在这儿，弱小是原罪，美貌则是催命符。没有足够的武力值，可是很难活下去的。”月轮状似不经意地说出这番话。
“当然，小杰德武力值还是很高的，就算小森月不遮遮掩掩，他也能护你周全。但是我猜你应该不愿意一直被他保护吧？”
月轮的话和森月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并不想一直受金焰的保护。毕竟放弃之前的生活就是想要为自己而活，如果还是处处靠别人保护，那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当然和金焰嘴臭的恶劣性格也有很大关系就是了，受制于他真是太憋屈了！
虽然目前她还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但她不会一直这么下去的。
“最普通的长相就行，月轮哥你看着办吧。”森月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好。你等我一会，我去准备点东西。”
一旁的金焰示意月轮要借一步说话，月轮勾了勾手叫他跟上。
两人进了内室，这里面终于有了点实验室的样子，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剂分门别类地按照大小高矮排列着，精确得像是有强迫症一样。
金焰内心嘟哝，那个地方出来的果然都是变态。
“我猜你是来问我要抑制剂的吧？”
这都能猜到？形容月轮的词除了变态之外，或许还应该加上神棍。
金焰淡淡开口：“说不定我是来补色的呢？”
“我给你用的色料不可能被人体自然代谢。还是说你又不小心毁容了？”
“和你说话真没意思。”因为没有秘密。
“我倒是还挺乐意和你说话的。”因为拥有共同的秘密。
“既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直接给我就好了，费什么话。”
“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不会白给。”
“要我做什么？”
“好好活下去，毕竟我有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说实话。”金焰差点反胃，尤其是看到他这张假人脸，更加生理性不适了。
“唉，东西给你，慢点长，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说着丢了一个透明色的药剂过去，像是想起来什么，提到：“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些麻烦要你帮忙。”
听完之后，金焰挑了挑眉。
“怎么不找他帮你？”
“他不太方便。”
“是他真不方便，还是你不想麻烦他。”
“或许都有，”月轮挑选着发色药剂和虹膜镜片，背对着金焰：“这次你的任务对象可不一般呢，红发和琥珀色的眼睛，你们胆子不小啊。”
金焰并不意外月轮能猜出森月的真实身份。帕瓦家动用了各种关系来追查森月的下落，只要能提供红发琥珀眼女子的任何人信息，消息提供者就能获得一笔报酬，如果属实，帕瓦家更会追加报酬。
“富贵险中求是雇佣兵的信条。”
等月轮给森月调配好药剂，金焰眼疾手快地多拿了几瓶。
“之前给你的不够了？”
“忘带了。”
“杰德？这次你又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身份？”
“没想好呢，要能一直保护她，在别人眼里估计不是哥哥就是情人关系了。虽然两个我都不是很想选。”金焰摊了摊手。
“倒也不错。”
金焰扯下面罩：“帮我看看你给我装的那东西是不是坏了，最近不怎么好用。”
光洁的皮肤堪称无暇，浅色的上唇棱角分明，下唇有几分纯真的丰润，漂亮的无机质眼睛，光看脸的话，与其说他是一个人类，倒不如说是一个精雕细琢的人偶。
月轮抚上金焰的左脸，心里有了判断。几年前，二人就是因为这个相识的，更精确些的用词或许应该是“重逢”。
金焰来的时候左脸遍布着可怖的红黑相间的纹路，灰败的左眼大概率失明，但右脸却完好无损，浅绿色的眼睛像是春日的草原，有着勃勃生机。
月轮一下子就认出了金焰，就凭那半张脸。虽然他看得出金焰试图通过不修边幅来掩饰和那人的相似之处，但是作为负责金焰这一组的前研究员，月轮早就已经模拟过无数次培育体的身体数据。
通过诈死逃离组织的他早就隐姓埋名在这里待了许久，但还是被金焰认了出来。彼时的他还没有高度机械化，从来没有被他重视的一颗红色小痣竟然成了他的唯一破绽。
他没有问金焰作为最佳候选培育体的金焰为什么会流落在外，而金焰也没有询问他为何没死。
金焰要求他给他更换眼球，然后在整个脸部的皮下植入纳米骨骼，即使更换成人造皮肤他也无所谓。纳米骨骼是通过程序在皮下细微调整，使人的面部呈现不同的长相。
他完完全全不想和那人扯上任何关系了，只要还相像一天，就危险一天。
月轮满足了他的要求，但也附赠了他一个小礼物。金焰左脸上的纹路是有毒物质造成的永久性损伤，除非更换类人皮肤，不然即便是最好的治疗仪也无可奈何。
于是便有了左脸延伸至喉结的刺青，艳丽又炫目的荆棘玫瑰。而人造眼的初始虹膜颜色则被月轮调成了和原来十分相似的绿色，但人造的终归比不上原装的，总是少了一分活气。
再度见到金焰，月轮不免有些感慨。用药剂卸除金焰脸上的皮肤衣，艳丽的刺青和几年前别无二致。确认再三，月轮告知了金焰纳米骨骼应该多次变动导致磨损，所以灵敏度降低。
“那直接来吧。”
由前首席研究员操刀，金焰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这里可没麻药和治疗仪。”
“月轮，你该不会是离开组织太久都忘了培育体的特征了吧？”金焰讽刺道。
“好。”
生长速度异于常人，恢复速度亦然，疼痛脱敏训练则是必修课。
从二人进去到出来也就十来分钟，在外面等待的森月本以为月轮要准备很多东西，至少会带出来一些工具，结果就一副眼镜和几瓶药剂。
月轮向森月解释了每样物品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棕色的虹膜镜几乎没有异物感，森月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睛，没有出现一点滑片现象。
可以将头发染黑的特殊药剂，以及改变肤色的“皮肤衣”。
“皮肤衣”其实是一种特色处理后的染料，防水防油，必须用专门的药剂才能卸除。
黑发棕眼是人群中最常见的，而小麦色的肤色则很好地压下了森月原本五官的出挑程度。
“有什么好臭美的。”
改头换面的森月兴奋地照着镜子，直到金焰出声才看向声音的来源。
此时金焰的面容已经没有任何遮挡，原本的绿眼睛现在也变成了棕色。眉眼还是和之前差不多，但总体这么一看又没了之前的惊艳感。
“他是不是也戴了虹膜镜？为什么和我的颜色一样。”森月朝着月轮发问。
“小杰得没有哦。”
森月显然不信，月轮提供的虹膜镜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么看她也看不出来。
她正盯着金焰的眼睛看呢，就看到金焰嘴角一勾。
绝对没安好心！但是也来不及了。
只见金焰的眼睛突然变成红色，一下凑近森月的脸。森月被吓得向后想去，后脑勺直接磕在扶手上。
“你就这点见识？是电子眼，我想要什么颜色就有什么颜色。”
“你！你说就说呗，吓我算什么本事！”
“我乐意。”
月轮看着两人斗嘴，隔岸观火，并没有制止的意思。
但屋外却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吵架的二人也因此暂时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