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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路】

    “哎,看到没?”一人朝外努了努嘴,对身旁的同事说,“陈麦又被汪主任叫去办公室‘补课’了。”

    同事闻言抬头,正巧看到陈麦抱着资料进了办公室。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做事,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你不想知道吗?”那人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问,“你说这陈麦,跟汪主任究竟什么关系啊?汪主任给她开过多少次小灶了。对了,听说就连昨天来得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宁维!”一听男人提到昨天来律所的宁维,他身后工位的女实习生也连忙放下手中的事,问他,“他怎么了?”

    见有女生和自己搭话,男人立马得意起来,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全盘托出:“昨天我跟冯助理一起下班,路上他跟我说,陈麦昨天被徐律叫到办公室就是为了让她接手那个明星的案子。”

    “宁维的案子?”

    “对啊!”男人说,“认识徐律的人都知道,她的案子从来都不脱手给底下的初级律师,可偏偏就让陈麦负责了宁维的案件。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实习生摇摇头。

    男人瞧了瞧周围办公的人,压低了声音:“上周我瞧见陈麦坐汪主任的车了,两人一块离开公司的。”

    “啊?真的?”

    “那还能有假?你刚来不知道,汪主任经常叫陈麦到办公室,美其名曰给她讲解案子。”男人啧了一声,讳莫如深地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是真的讲案子咱就不知道了。”

    女实习生犹豫地说:“也可能两个人关系好,以前就认识呢。”

    “以前认识,也不耽误现在两人乱搞啊!”男人哈哈笑起来。

    这时,先前没有吭声的男同事开了口:“魏延,正上着班呢!别乱说话。”

    男人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女实习生又好像想起来什么,问两人:“哎,对了。我刚来时听说汪主任原来也是做诉讼的,而且胜诉率特别高,案子接到手软的那种。他才三十多,有才年轻又多金,怎么不做诉讼,转去做行政了?”

    “哪家律所的主任是单纯做行政的?不过是挂在行政岗下罢了,律师证照样还在啊。”男同事罕见地回她,“你刚出来实习,对这些还不熟悉,慢慢就知道了。”

    “对!”男人也附和道,“等你在这儿待时间长了,也就知道咱们汪大主任‘主动’转岗的原因了!”

    抱着材料进到办公室的陈麦全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讨论着他们二人,也不知道律所内已经私下渐渐传出了她和汪智的闲话,而是规规整整地站在汪智对面,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他。

    汪智随意地解开西服的纽扣,坐在沙发上,接过资料看了起来。

    他松了松领带,看到陈麦依旧站在原地,笑道:“坐啊,别拘谨。”

    陈麦犹豫几分,最终还是坐了过去。

    “这个案子有一个月了吧?”汪智翻阅着手中的案件资料,问,“有什么不懂的?说给我听听。”

    身为一个领导,尽管汪智每次讲话的态度都好到令人感到诡异,但他不仅不会插手他们的诉讼方向,还常常给他们讲解案件的诉讼难点,这不比什么都不懂还指手画脚的领导好上百倍?

    抱着薅一次羊毛就赚一次的心态,陈麦果断开口:“这个案子的情况比较棘手,由于我方当事人违约在先,对方当事人要求赔偿。但由于对方当事人索要的赔偿金额过高,谈判一直没有成功。”

    “超出多少?”

    “对方要求的赔偿金额是实际损失的百分之五十。”

    “那太高了,正常应该不超过百分之三十。”汪智问,“怎么不仲裁?”

    陈麦一脸纠结:“这是签订合同时,双方共同约定的违约赔偿金计算。”

    见汪智没有说话,她又补充道:“由于我方当事人和对方当事人曾经是情侣关系,对方当事人声称多出的百分之二十是精神损失费。”

    “这有点无理取闹了,合同规定是合同规定,就算闹上法庭,法院也不一定会支持。”

    陈麦点头:“我也曾劝告当事人选择仲裁,但他并不想以这种方式解决。”

    “嗯,还是要按照当事人的意愿来。”汪智合上材料,看向她,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一个,但我不知道……”

    “别怕,有就讲出来。”

    听他这么说,陈麦也不再畏缩,说:“这几天,我和当事人反复沟通过案件情况,也研究了双方的买卖合同,发现合同上有关违约金的计算方式有两种,但对方提供的解释是违约金较多的计算方式,所以……”

    “所以你想知道,是不是可以用另一种计算方式最大限度地替当事人减少赔偿的违约金?”汪智反问她。

    陈麦点点头。

    汪智笑了一声,把合同放在茶几上,问:“看看这份合同,你看出了什么?”

    他突然地发问,让陈麦猝不及防,待她反应过来后,便立即拿起合同细看。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感觉身边的人向她微微靠近了些。

    眼前的资料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张巨网,将她牢牢裹住,男性独有的荷尔蒙味道也像涨潮时的海浪,向她席卷而来。

    察觉到脖颈处一阵温热的气息,她紧紧绷住身体,却又悄悄瞥向男人的侧脸。

    汪智是她们律所公认的所草,在上海诉讼圈内也是小有名气,虽然英年早婚,但也不妨碍女律师们私下谈论他帅气的容颜。

    陈麦大学以前几乎日日跟在叶星芒身边,审美也提高了不少档次。尽管在她看来,汪智长得并不如宁维精致,也不如梦里的少年好看,但矬子里面拔将军,再加上律师的身份加持,‘梦女’多也并不奇怪。

    想起付兰兰她们私下谈论汪智长着一双迷人的眼睛,她便又忍不住瞥了几眼。

    但她还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然而当她努力地将思绪拉回材料上时,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此时却都变成了会动的蚂蚁,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让她一刻也静不下心。

    海浪淹没她的身体,蚂蚁啃食着她的思想,陈麦再也无法思考,正当她准备找借口离开时,上方的人蓦然开口:“你既然已经研究了这份合同,怎么没看出这明显是份格式合同?违约金约定的条款也属于格式条款。”

    这番话,把浪潮中即将粉身碎骨的人拉了出来。

    陈麦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合同,恍然大悟:“既然这个条款是格式条款,违约金的解释也有两种,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按照对当事人有利的违约金计算方式来赔偿的!”

    “没错。”汪智点头,“你要是还不放心,回去后可以查查《民法典》。它对《合同法》中有关格式条款方面的规定进行了补充和新增,你的这个案子还可以完成得更好。”

    陈麦茅塞顿开,感激地说道:“我明白了,多谢汪主任。”

    汪智笑了笑,看似随意地拂开她耳边的碎发,说道:“以后案子上还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徐律手里的案子多,忙不过来,我时间很充裕。”

    耳边的低沉嗓音极其温柔,可不知为何,陈麦却忽然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却如恶鬼般,想要将她吞食入腹。于是她立刻起身,扯着嘴角回笑:“明白了。那汪主任您忙,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等一下。”就在她将要离开时,汪智叫住了她。

    闻言,陈麦的脚步顿住。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时脸上挤出笑容:“汪主任,怎么了?”

    见汪智起身走向自己,她心中正犹豫要不要后退时,发现他只是将茶几上的文件递了过来。

    “你的材料忘了拿。”

    看着眼前的文件,陈麦暗暗松气的同时也涌起一丝羞愧,然而就在接过文件时,她却忽然觉得不对劲。

    男人拇指上因长期伏案写作而生出的薄茧如同小虫般噬咬着陈麦的手背,让她感到又痒又麻,可当她抬眼看向汪智时,却发现他已经收回了手,脸上的神情也不曾有过变化。

    她觉得是自己多了心,于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傍晚。

    陈麦回到出租屋后,立刻给赵书南打了电话。

    “是真的,我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想起汪智白日里在办公室的行为言语,她挠了挠头,问,“你说他这算不算是性骚扰?”

    电话那头人声鼎沸,嘈嘈杂杂。

    “书南,你在没在听我讲话?”

    “听到了。”赵书南的声音响起,“你在说你们那个汪主任给你指导案子,你觉得不舒服。”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陈麦别扭地说。

    叹气声从手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什么是性骚扰?一方对另一方明显带有性暗示的语言或者动作才是性骚扰。”赵书南的语气冷静又稳重,“从你讲述的事情来看,我不觉得他是在性骚扰你。”

    “可……”

    “你先告诉我,在他指导你案子期间,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挑逗的话?”

    “没有。”

    “那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也没有。”

    两个问题结束,赵书南似乎是长舒了口气,说话也略显无奈:“小麦,你看看是不是你多想了?我认为你们的汪主任挺好,让你参与那么多案子,时不时还会给你们指导,教你们辩论技巧。不像你的那个带教律师,什么都不教你。”

    “我看啊,那个梁律师就是觉得你这样的软柿子好捏,所以才会把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你。”

    “我跟你说小麦,尤其是像她那种强势的事业型女人,嫉妒心更强。”他在电话里给陈麦指点,“多和你们汪主任学学,长点心眼,别什么都听她的。”

    陈麦握着手机,沉默不语。

    先前听到赵书南讲他不认为汪智的行为有问题时,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恶心感,可那种感觉很快又被他后面的话压了下去。

    尽管她内心觉得赵书南的话并不对,可她却找不出他话中的错处。毕竟赵书南对她们律所众人的认知都来自于她,也许赵书南能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因为她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样的话,她越听越刺耳。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想要跟他聊起昨晚做的荒唐梦时,却听到了从手机那头传来的笑声。

    是个女生的笑声。

    那个女生边笑还边说:“赵书南,怎么打电话打那么久,再不来我们就把菜吃光了!”

    陈麦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蹙眉问:“赵书南,你这会儿跟谁在一起呢?”

    “没谁,就是单位几个新人一块儿聚餐。”

    “都是法院的人?”酒杯碰撞的声音让陈麦感到焦灼,紧张地问,“你喝酒了吗?”

    赵书南当然知道陈麦不喜欢他喝酒,尽管对方看不见,他还是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我没喝,都是他们要喝的。宝贝你放心,我不会喝酒的。”

    陈麦一直很信任赵书南,这会儿又得到他保证般的回复,也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不再询问。

    她也明白两人不能再聊下去,于是在叮嘱他别喝酒别待太晚后,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房间内没了说话的声音。

    陈麦盯着手机屏幕,直到上面反射出她现在的模样:黯淡,孤独。

    她环视着明亮又温馨的房间,却不自觉地想起那个漏风的破旧屋子。

    也许是因为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风划过皮肤的刺痛,也记得每一件家具的触感。

    莫名地,她希望自己可以再感受一遍。

    她迫切地想要将这个梦告知他人,于是又拿起手机打字。

    不等一行行字发出去,对方便发来一张图片。

    紧接着,叶星芒又附送一条长达五十秒的语音。

    陈麦点开图片,看着上面叶星芒与宁维的聊天截图,撇了撇嘴。她准备听语音时,又收到了赵书南发来的消息。

    可能是挂了电话后,赵书南才想起他身为陈麦男朋友的身份,安慰她不必因为白天的事情烦心,同时又嘱咐她好好工作,可以趁此机会多接案源,将来想要独立也更有利。

    不知怎么地,陈麦内心涌起一阵烦躁感,她回到和叶星芒的聊天界面,没有了想要听语音的欲望,只是一点一点地把输入框的文字删掉后,将手机息屏。

    找不到合适的人聊天,她在房间内转来转去,最后坐在了桌前,想要找点事情做。

    当看到放在桌旁的笔墨纸砚时,她便像昨天一样,开始动手研墨。

    只是研完墨才发现,那张她写过名字的宣纸不见了。

    她将书桌里外全部翻了个遍,也依旧没有找到那张纸。就在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是否早上扔垃圾顺带丢走了时,眼前却突然闪过了那个少年拿着宣纸的画面。

    天上彤云密布,城市冷雾缤纷。

    深夜也依旧灯火辉煌的上海,随时等待着暴雨来临。

    然而大雨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到来。

    积云不知所踪,藏在乌云下的月亮却出乎意料地露了出来。它高挂在夜空,带着温柔的笑,用自己得到的全部的光,给底下忙碌的人群车流照亮前路。

    柔软的光,也无例外地照进了一个摆放绿植的小窗。

    跟随月光进来的晚风吹起纱帘的一角,给正坐在桌前出神的人猛地一激。

    意识到昨晚的梦也许不止是个梦时,陈麦慌了神,连忙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扔进纸篓。

    她拎着垃圾袋急急忙忙地出门,可就在准备拧开门把手时,那个身穿破旧衣裳、有着倔强眼神的少年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她想起了他的话。

    “君子坦荡荡……一次不过,我便再考,两次未过,我也能坦然面对。”

    “我信姐姐是为了帮我。”

    “姐姐出现时,我看到的是一束光。”

    ……

    黑色垃圾袋敞开口,倒在了地上。

    它的主人此时并没有心情管它,而是看着刚从它身体里拿出来的那张纸,抚摸上面的字。

    “我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他,要救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再次入梦。可是如果真的……我醒不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救我自己?”

    “你说,我究竟……要救我什么?”

    陈麦并非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毕竟谁也不想一个陌生人反复在自己梦里死去。

    可她更想要过正常的生活,哪怕不能像少数人那样有钱没工作,至少也保持现状,爱人能够陪伴在旁,挚友可以诉说心事,而不是每日在梦中眼睁睁地看一个人去死。

    但是她也想知道,这张纸上写的“救他,就是救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个少年,陈麦犯了难。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睡觉,可如果真的再次进入了梦境,也许她的面前连条路都没有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两个小时后,陈麦下定了决心,“没有路,我就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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