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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帐篷里总该是放了冰盆,用来降温解暑的。

    临羌山虽然已是世家们夏日常来之地,但除却这一个月,此地终年无人打理。

    冰盆放在帐中,融化的水便顺着盆底朝外流去。

    讲究些的人家会命小厮在帐内挖一小道沟渠,让融水顺着流出去,形成一细道涓流。

    再懒惰些的,就任由水往外淌,帐篷周边那一小块地变得泥泞,往来之人都得小心着。

    楚宁一心想着进去找瑶悦,根本没有注意到金帐篷周围,连丝毫水迹都寻不到。

    掀开帘子的一刹那,楚宁只觉一股比太阳下还要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混合着辛辣的气味,铺天盖地席卷了她的鼻。

    她刚朝里喊了一声,就被呛得连咳好几下。

    “宁宁?”

    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喊。

    瑶悦就在这样的帐篷里待了三四天吗,楚宁一时忘了自己这两天被静养的磨难,对瑶悦的境遇升起了强烈的同情。

    她顾不得自己被呛得泪眼朦胧,急急跨步走上前,想要看看瑶悦的情况。

    “瑶瑶!听叔母说你只是伤了腿,很严重吗?”

    但好像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往常那样清脆活泼。

    楚宁只当她伤得厉害,并未多想,如常开口问道。

    帐内昏暗,与外边阳光明媚截然不同。

    辛辣的气息浓郁,隐隐还飘着烟,楚宁看不清里面,只得停了脚步,等双眼适应昏暗光线后才继续朝里走去。

    然而等她走到瑶悦的床边,楚宁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是怎样奇异。

    瑶悦躺在榻上,被两床暗红被子紧紧裹住。

    她陷在里面,只有脸露了出来,看起来分外苍白虚弱。

    发丝散乱落在枕上,似乎好些天没有好好打理了。

    楚宁甚至注意到,少了她那对总是叮当作响的金制流苏耳坠,瑶悦的神色都黯淡了许多。

    床榻旁放着一个小火炉,火炉正燃燃烧着,楚宁凑近些,发觉烟与辛辣味便都是从这火炉里散发出来的。

    见楚宁过来,瑶悦勉力弯了弯嘴角,虚声道:“我腿上还伤着,起不来,你坐床边?”

    这可是盛夏啊,楚宁看了看火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过话。

    她犹豫了下,走上前,坐在了离火炉最远的床尾。

    瑶悦歪了歪头,对楚宁的行为似是不解。

    “宁宁,你为什么坐这么远,”她顿了下,打量着楚宁的衣衫,又奇怪道:“这天这么冷,你穿这样少,不会着凉吗?”

    冷?

    楚宁一时觉得自己脑袋上的伤似乎根本没好,产生了幻听。

    还是瑶悦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想要和自己乔装逗乐?

    她瞪大了眼,“嗯”一声闷出疑问。

    “你们南齐的夏天怎么这么凉啊,在西羌,要到两三个月后才需盖两床被子呢。”

    瑶悦不等她开口,就接着抱怨了下去,神情认真。

    楚宁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震惊发现瑶悦面上的虚弱丝毫没有作假痕迹,才觉察到瑶悦的伤比旁人说起的样子要严重许多。

    起码比她脑袋所受的伤恢复得慢。

    但那晚她是看着瑶悦落下陷阱,洞口周边未曾有堆积血滩,且当她拉住瑶悦时,瑶悦还有余力自救。

    如何会在静养三四天后,反而愈发严重了?

    难道只是瑶悦太过不走运,伤到了一点,却要休养许久?

    三天都过去了,她伤在头上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何瑶悦的状态却看起来更差?

    楚宁心中对有人要害瑶悦的猜想愈演愈烈。

    若说早先是她小题大做,顾廷之不反驳她只是懒得与她争执,现在的楚宁觉得自己几乎就站在悬崖边上。

    浓雾四起,而身边就是万丈深渊。

    楚宁试图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临羌山之行的名单是叔母亲自过问敲板定下的,为了瑶悦的安全不让他人探听,除了瑶悦与顾廷之,其他随行护卫的名单只有将军府的人知道。

    永安侯夫人不知道,楚宁也不知道,更不提拿到精简名单后的南齐世家了。

    有人,极有可能是将军府内的人,在密谋伤害瑶悦。

    楚宁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

    她神情一下变得过于严肃,让瑶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瑶悦累了。她等着楚宁开口说些什么,等着等着,都快等得睡了过去。

    云盛不知从何处出现,毕恭毕敬端着一小碗药,悄无声息站在楚宁身旁候着。

    见楚宁意识到他的存在,云盛微微往前一递,声音沙哑:“王女的药。”

    小碗稳稳停在楚宁的面前,似是有些越矩,却又守礼有距。

    她低头看向碗中。

    颜色浓郁深邃,用调羹轻轻拨弄一下,没有浮起杂物,看似并无可疑。

    楚宁微微抬眼,对上云盛焦虑担忧的视线。

    他根本不在看她。

    越过楚宁,云盛紧紧看着昏昏欲睡的瑶悦,双眼因为疲惫通红且布满血丝。

    像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楚宁轻柔地从旁拿起枕头,小声唤醒瑶悦,帮她起身靠坐。

    做完这些,她从云盛手中接过药,不经意开口问道:“瑶瑶,太医说你的伤如何了?”

    瑶悦闻到药的味道,轻轻皱起眉,又无力松开。

    似是这小小动作都耗尽了她的力气,瑶悦慢慢张开嘴,任楚宁将药送进,尽量迅速喝掉。

    楚宁也没有催她回答。

    一时间,帐中只剩下调羹轻碰药碗的声音,偶尔参杂着火盆中草药燃烧碎裂的动静。

    等瑶悦喝完药,云盛从楚宁身后探出,急急就想递来蜜饯。

    楚宁蹙眉,略微抬起胳膊拦住他,从他手中接过蜜饯,“我来就好,你拿着碗先出去吧。”

    云盛顿了下,开口欲要反驳,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深深看了眼瑶悦,拿着碗离开。

    “伤不重,”帘子落下的一瞬,瑶悦便轻轻开口,声音低哑疲惫,“差一点就要伤到骨头,但好在包扎及时,按理说过上十天半个月就该好了。”

    是南齐太医之言,还是瑶悦身边的西羌名医所说?

    不等楚宁问起,瑶悦便接着道:“我的大夫看过伤口后这样说,你们南齐太医看完后也道如此。

    “因这王女的身份,倒是享受到了两国名医一同问诊,也是幸运了。”

    喝过药后,瑶悦的精神好了些,还开起了玩笑。

    楚宁笑不出来。

    瑶悦说两国太医一同问诊,那就说明这药也是太医们一起决定的,断没有做手脚的可能。

    南齐太医医术并不高超,胜在稳定平和,与西羌诡谲多变的医术绝非同路。

    但若有药方能通过两者的认可,理应为上上之道,当有奇效。

    可是瑶悦看起来竟然连一丝好转的迹象都没有,难道是——

    “南齐太医出了药方后,我的大夫加了几味宫中草药,”瑶悦继续慢慢说道,比她早先和楚宁聊天时的语速慢上许多,“两人都道,这药早先起效慢,但过了这段日子,就可立刻下地行走。

    “大约是什么药性冲突了,须得些时日缓缓。

    “太医们还说,畏寒大概是药的副作用罢,若我想,多盖些也是无碍。”

    楚宁已经热得满头发汗,却见瑶悦依旧蜷在被褥中,早就想问了。

    现下她主动开口解释,楚宁虽然点头表示了解,但仍然放不下心中疑虑。

    瑶悦的解释看似都极有道理,楚宁找不出令人起疑的破绽。

    可能真的是她疑神疑鬼,一点小事就放大吧。

    瑶悦怎么也是王女,若真有人要害她,她早就应该觉察防范了。

    “云盛亲自盯着抓药,自己坐在一边看着熬药,”瑶悦歪头笑着,脸上有了些神采,“就怕有人在药中下毒。”

    顿了下,瑶悦若有所思,“虽然是家中重压被打发来南齐的,他倒是尽心。”

    “顾廷之知道吗?”楚宁冷不丁开口问道。

    瑶悦笑了起来。

    她不用多问,就明白了楚宁言下之意。

    “自然是知道的啊,宁宁。”

    楚宁看着她,脑海中千万种猜测不断闪过。

    但最终,楚宁还是扬起嘴角,与她在榻上闹成一团。

    然而等到楚宁的伤口结痂又落掉,瑶悦也没能下床走动。

    她的伤口总是痊愈不了。

    两位太医时时来看,每次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道药效还未到时机起效。

    期间顾廷之来过三五次,每次匆匆来问过瑶悦的伤势,问完就离开了帐篷。

    听云盛说,顾将军时时与定国公还有永安侯待在一处商讨政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一个月,就在满营地里西羌草药的辛辣气味中匆忙过去。

    到临羌山的夜间也需添上外衫时,众人才结束了今年的避暑,启程返回都城。

    楚宁虽不想听太医的话养伤,但她日夜与瑶悦待在一处不到处溜达,倒是成全了太医的期盼。

    她终于将有人谋害瑶悦的猜测放在了一边,转而日益忧虑瑶悦迟迟不好的伤势。

    “等到了都城,再去宫中求点好药吧。”楚宁说着,已经开始思考与谁入宫更为便捷。

    瑶悦懒懒靠在她身上,瘦削的下巴隔着几层衣衫都硌得楚宁肩膀发疼,笑着点头答应。

    归途行程虽然快,却也花费了五六日。

    到了都城城门时,原本明亮的天突然阴了阴,在众人毫无准备之时,降下了今年夏日的最后一场阵雨。

    楚宁掀起帘子朝外望了望。

    雨水混杂泥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她抖了抖肩,嗅到一阵冷意。

    秋日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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