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口猖言

    “听说了吗,南诏同北盛议和了,赵三世子一人带兵一下子便将西戎羌人赶出半个州!”

    “议和?这就议和了?闹着玩呢?人赵三世子打了北盛一个州,北盛还能同意议和?”

    “不同意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只能投降议和。你别说,议和使者可是北盛皇后最宠爱的侄女,魏国公的亲女儿。哈哈哈哈,闺阁长大的小女子,北盛真是无人了!”

    “关键是人家议和成功了,两年前北盛皇后带着魏姑娘巡视江南,我当时正巧去那里游玩,远远地望上一眼,你是不知道,天资姝色,风华绝代,比那妲己褒姒都要美上七分!”

    “切!既然如此,是靠美色的吧。那魏姑娘长得美若天仙,用美色□□敌人也是有可能的,恐怕一早便爬上了赵三世子的床!哈哈哈哈!”

    鸢尾的脸蓦地阴沉下来,咬牙就要拔剑,却被魏静姝一把按了下去。

    魏静姝摇头,拿了桌上的帷帽戴起来:“不可引人注意。”

    这时,隔壁鼓噪嘲笑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道高昂带着怒气的声音:“身为一介书生,怎可凭空捏造,污蔑他人名声?”

    盛气凌人,让人难堪。

    那书生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他不屑一顾地说:“陈书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说的这些都是有依据的!”

    “你有什么依据?仅凭外面传来的三言两语便可胡诌吗?”

    一针见血,听戏的众人瞬间沉默了,整个客栈鸦雀无声。仔细想来,似乎陈书生说的没错,一时间全都用着异样的眼光去看那书生。

    那书生恼羞成怒,桌上的碗筷被他拍的啪啪响:“我只是随口一说,又没说你,你怎么那么护着她,难不成你跟她有一腿!”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魏静姝刚出门,便见珠珠从墙角拿了木粗棍,脸带怒气往隔壁去。

    “珠珠。”魏静姝拉住她,说:“得罪了这种书生,以后指不定要找你的麻烦。”

    珠珠吃惊地回头,帷纱里透出魏静姝平静的脸,她愤愤不平地说:“姑娘,他该打!”

    魏静姝轻摇了摇头:“回去吧,得不偿失。”

    珠珠愣住了,她知道姑娘好脾气,没想到竟好到这种程度,

    争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烈,电石火光之间,那书生竟挥拳打了陈书生,整个里间已乱作一团!

    魏静姝皱眉,手上快速放出银针,穿过狭小的人缝射到书生腿窝处。

    那书生吃痛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一摸腿窝拔下了针,他满脸震惊,正要开口咒骂就听见耳边传来女子清脆又充满嘲讽的声音。

    “这东祁国的书生都是这等信口胡诌,不明真相便随意造谣的下作之人吗?若这种人进了朝堂,真可谓败坏正气!”

    众人转身看过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位出挑佳人。一袭雪白长裙,惟纱遮住面容,仿若清怜尤女,有雾似仙,不是凡尘女子。

    陈书生微微愣住,总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魏静姝原不想插手,可那男人因为自己挨了打,实属不该:“儒文书生,饱读圣贤书,却在背后嚼人舌根、伸手打人,张口闭口便是瞧不起女人,若没有女人,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敢问你对得起书生二字,对得起孔子孟子吗?”

    魏静姝语言犀利,声音如戛玉敲冰,句句戳人心窝。

    那书生羞红了脸,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魏静姝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粗鄙妇人!我与男人说话,你一个妇人不避嫌,在这里说三道四,不知廉耻!”

    珠珠冷笑,手中的棍子砸到书生身上,说:“满口污言秽语,既然你瞧不起女人,还请你出去!我们这里掌柜是女人,厨娘是女人,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女小二端着菜站在后头,忽然叫道:“说得好!他娘亲也是女人,他瞧不起自己的亲生娘亲,把他赶出去!”

    客栈顿时嘈杂起来,对着书生指指点点。那书生面目狰狞的脸越来越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拖着那条发麻疼痛的腿,边走边骂:“你们给我等着,我可是李大人的门生!你们等着!”

    “哈哈哈,李大人为官和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门生!”

    人群中不知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看着书生一瘸一拐的背影,众人哄笑一堂,看完笑话散了去。女小二上了菜,招呼着大家继续喝酒吃菜。

    陈书生看着魏静姝,对她抱拳说:“多谢姑娘出言相助。”

    “无碍,陈公子下次还是不要随意为他人辩解的好,以免引火上身。”

    说完,魏静姝抬脚就要走,身后却传来陈书生的一声轻笑。

    “姑娘有所不知,魏姑娘对我来说,不算他人。”

    魏静姝一愣,转身隔着惟纱细细打量着他。

    陈书生唇角微扬,目若悬珠,温和道:“一年前进京春闱时在朔州遭遇劫匪,抢走了我所有的盘缠,是魏姑娘带着我去了帝京,历经三月之久,花销不算小。途中她还救济了许多苦难之人,在我眼里,她就是观音菩萨。”

    听到这些话,魏静姝这才想起了此人,问道:“既如此,陈公子如今是何官职?”

    他眼神黯淡了几分,摇了摇头:“是我无用,未能上榜。”

    魏静姝看过他写的文章,颇有抱负,其中一篇治民之策,实为良策,正应对了东祁偏远地区,贫苦百姓的不足之处。只要他春闱时的文章按此写法,上榜是十拿九稳的。

    莫非东祁的春闱制度又严苛了?

    火燎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天空乌云密布,苍茫大地尸横遍野,触目皆是残肢断臂,血污斑斑,长矛利剑都折损残破,半掩于泥土和尸骨之间。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几只秃鹫从参差浓重的云层后破云飞来,在低空盘旋着,时不时发出阵阵高亢刺耳地尖叫。

    营帐内几人屏息凝神,脸色沉重。赵怀垂头坐在榻上,左边胳膊已经麻木僵硬,脚边放出的血乌黑发紫。他双目紧闭,清秀俊美的脸紧绷着,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老军医捏了一把冷汗,舒了口气,说:“我已将毒血放出,用针扎了穴位不让余毒蔓延。这毒太厉害了,我的针差点儿没拦住它。”

    站在一旁的赵炘手足无措,满脸愧疚又十分恼火。乌日达放出的毒箭疾驰朝他射过来,赵怀拼尽全力把他拉开,自己却被那毒箭射中了胳膊。

    “余毒能解,只是熬药时间甚久,世子殿下得多撑些时辰了。”老军医说。

    赵怀沙哑着声音说:“多谢老军医。”

    老军医拱手抱拳,收了针出去了。沈云合这时掀了帐帘进来,手上拿着个小瓷瓶。

    “赵三世子,这是清毒丸。”

    沈云合正要递给阿生,赵炘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打开药瓶倒出几颗递到赵怀嘴边。赵怀忽然睁眼侧头盯向他,深沉的眼透出忧郁与狠戾。

    赵炘猛地一颤,这双眼明明放在女人脸上更合适。

    沈云合连忙叫住他:“是药三分毒,一颗就够了。”

    赵怀捏了粒放在嘴里,沈云合说:“赵三世子,有件事不得不跟你说,魏姑娘遇刺失踪,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闻言,赵怀缓缓抬头看他,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一张脸面无表情:“华州武备强盛,她又有五百兵护卫,怎会遇刺?”

    “那贼人装作你的人,诓骗魏姑娘打了胜仗,你派他们去接她。魏姑娘很谨慎,问了一些只有身边人才知道的事,贼人应是从江南便潜伏在你二人身边......”

    话未说完,赵怀皱眉闷哼一声,紧接着下一刻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赵炘连忙扶住他,喊道:“三哥!”

    阿生大惊失色,连忙去叫老军医。

    沈云合没想到这个消息会让赵怀吓到吐血,魏静姝对于南诏来说,不止是人质,还是牵制,人一丢,那么分地的事就得重新考量。

    老军医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看着一地的血心都要跳出来:“哎呦喂!殿下中了毒,不能动气!”

    老军医给他喂了颗吊命丸,赵怀昏迷了三个时辰,一碗苦药灌下肚才迷迷糊糊苏醒过来。天已经到了后半夜,营帐外风声不止,雷声大作,一阵“轰隆”沉沉打下来似乎要将天地震碎。

    夏日的夜晚就是这样,光打雷不下雨,虚张声势。

    他的胳膊上还扎着针,手臂已经恢复了知觉,只是骨头还隐隐作痛。赵炘趴在床边守着他,听见声响立马惊醒过来。

    “三哥,你醒了。”赵炘小声地说。

    见赵怀要起身,赵炘给他拿了大氅披上。

    老军医拔了他手臂上的针,说:“我再给殿下扎几针,殿下切记,不可动气,无论喜事还是坏事。”

    赵怀脑子昏昏沉沉的,扶额低头“嗯”了声。过了半晌,他问道:“老军医用针治病救人多久了?”

    老军医回道:“已经三十多年了。”

    “那老军医可曾见过,使针杀人?”

    “见过,只见过一次。”

    “倘若一个十几岁的女子,飞针杀人呢?”

    语落,老军医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抬头道:“殿下能这么问,想必您是见到过。这针救人容易,杀人可就难了,更别提飞针杀人。无论救与杀,都得对准穴位。而想要从远处飞针,就得用不少的气力,只怕那女子,从儿时便开始苦练。”

    赵怀双眼空寡,从鼻间沉沉探出口气,似是生气,又像无奈。

    良久,赵怀眸光幽暗了几分,对京墨说:“明日你亲自带一队兵马前往华州,把她给我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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