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斡旋

    魏静姝被赵怀带到了城郊外的南诏军营内,连翘来给她送东西时想要见她,阿生拦着不让,连翘气急了一拳打在他鼻子上。阿生捂着流血的鼻子疼得嗷嗷叫,最后还是赵怀大发慈悲地同意她俩见一面。

    连翘看着魏静姝身边跟着的两位陌生奴婢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抱着魏静姝的胳膊,红了眼圈:“姑娘,你若是在这儿受苦怎么办,她们会不会欺负你,三世子会不会趁机为难你?”

    魏静姝安慰她,轻声道:“你放心,他不会为难我的。对了,你告诉鸢尾,让她莫要冲动,我一切都好。”

    连翘点点头,抱着魏静姝不愿意离开,担心她在这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想跟魏静姝一起留在这儿。直到赵怀过来,让人把连翘赶了出去,他最烦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了。

    赵怀双手抱臂倚靠在树上,好看的眼睛微微翘起,夕阳的光打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格外明艳:“啧,主仆情深啊。”

    魏静姝不语,赵怀又说:“明日启程,魏姑娘可得准备好了,行军路上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帛被上榻,有的只是路途遥远,艰难险阻。”

    赵怀话语一顿,脑中没由来生出个想法,扬唇说道:“倘若魏姑娘忍受不了,不如求求我,我兴许一高兴,便让你回去了。”

    魏静姝眼中冷冽,淡淡扫他一眼:“殿下说笑了,我既答应了便会做到底。”

    “有骨气,只是如果最后反悔的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你这命,我就得取走了。”

    魏静姝脸色平静,毫无动容道:“殿下把此等大事压在我一个女子身上,是否太看得起我了,北盛能得到半壁江山,牺牲我一个女子又怎么样。”

    赵怀哑然失笑,是了,一个女子哪里能比得上这大好江山。

    翌日一早,赵怀带着魏静姝从饶城撤离,战争之事耽误不得,不到半月他们便到了荆州地界。

    日暮西山,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至江陵城下。马车里的魏静姝掀开车帘,一个宽大的背影骑在马背上,身着黑色蟒纹劲装,银冠将墨发高高束起一直垂到腰间,随风微微摆动。

    她回头,两排士兵向后延伸,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她刚要将视线收回来,就听见上头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魏静姝抬头,一下便对上赵怀明亮的眼眸。

    赵怀勾唇,将她的心思毫不犹豫地戳破:“魏姑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了,后头只有五千兵马。”

    魏静姝淡淡扫他一眼,温声道:“那就多谢殿下如实相告了,我那五百兵还请殿下好生照看,莫要为难。”

    话还未说完,就见车帘快速被合上,赵怀忍不住低笑,以为她还在生气。

    离江陵城近了,赵怀吩咐阿生带着士兵去往城外扎营,而他带着魏静姝先回了知州府衙。

    荆州知州杜宏清连忙从堂内出来迎接:“下官恭迎世子殿下,殿下一路辛苦!”

    赵怀点头:“将她带到后院好好安置,多派几个人看着。”

    杜宏清扭头看向魏静姝,问道:“这位姑娘是?”

    魏静姝淡淡一笑,得体地行礼:“小女魏静姝,见过杜大人。”

    杜宏清脑子飞快地转了转,双眼迅速地打量了一圈魏静姝。他并未多问,带着魏静姝去了后院西厢房。

    见四下无人,杜宏清小声说:“姑娘想必就是魏国公的女儿吧,我被困在这里,接收不到外头的消息,只听说议和使者是个女的,莫非就是魏姑娘你?只是魏姑娘为何会随着三世子一起来到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我如今是他的人质,待日后再一一同杜大人细说。”魏静姝问道:“杜大人这段时日受苦了,荆州城如今是何情形?”

    见她如此端庄有礼,并无一丝大小姐的架子,杜宏清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他面色忧愁,无奈地说:“唉,不瞒你说,三世子两月前攻下城池便直接控制了荆州,负隅顽抗者就地处决。我一人死而无憾,可是城中百姓那么多人,我上有父母亲,下有两个女娃娃,我的夫人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我实在不忍让他们一同惨死。”

    “于是三世子便劝我投降,若上头怪罪下来,死我一人足矣。如今荆州有些地方坍塌破陷,不过好歹没了战火,南诏士兵也没有为难百姓,就是百姓们因为害怕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魏静姝心中发酸,强颜欢笑道:“杜大人宽心,战争很快就会过去了。”

    杜宏清清楚这是安慰话,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赵怀专门派了两个会武功的奴婢伺候她,戌时三刻,赵怀敲响了她的门。

    魏静姝开门便看见赵怀微微突起的胸膛,她后退几步,道:“世子殿下。”

    赵怀挑了挑眉,将手上的兵书在她眼前晃了晃:“魏姑娘也懂兵法?”

    二人进了屋内,魏静姝给他倒了杯热茶:“不懂。”

    这魏家兵书便是她送给赵怀的第二份礼。

    赵怀皱眉,狐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旁人议和都是想着用皇帝的东西,你不仅拿了自家兵书,还拿了私藏的西戎城防图,魏姑娘当真舍得?”

    魏家世代忠良武将,自天祖皇帝起,便一直镇守于雍州,这编写的兵书自然不少。

    “一点私物而已,我相信殿下没有这两样东西,也能早日攻下西戎。”魏静姝说。

    “啧啧啧。”赵怀摇摇头:“这奉承人的话你是张嘴就来,我还是喜欢魏姑娘同我说说心里话。如今你我两国已议和,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魏静姝放到唇边的茶盏又搁下,扭头看向赵怀露出淡淡的笑,低声一字一句道:“那我希望此战结束后,殿下,暴毙而亡。”

    魏静姝的声音缓慢又温和,赵怀瞬间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末了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姑娘是吃定了自己不会对她怎么样。

    两人似乎各自设了个圈套,循循善诱对方落入自己的手掌心,交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相互试探,不断拉扯,想要将对方看破。

    忽然,院子的门被猛地踹开,与此同时带着陌生男子盛气凌人的声音:“赵怀,你给本世子出来!”

    两人猛然回过神来,赵怀转头瞧去,便见赵炘手中提着剑,怒冲冲的大步冲过来。旁边的赵澄一直拉着他:“哎呦五弟啊,消消气,消消气!”

    “赵怀你这个畜生!敢把本世子关在军营牢笼里,还私自去找北盛谈和!父王的命令你忘了吗,还是根本不放在眼里!”赵炘一掌推开赵澄,拔出剑就往赵怀刺去。

    赵怀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拍掉他手中的剑,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斜睨道:“五弟这是要刺杀兄长?”

    赵炘面上非常无光,红着脸骂道:“赵怀!你敢违抗父王的指令,等回了京畿,本世子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赵澄连忙将他扶起来:“哎呀五弟,咱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种事伤了和气。三哥做事自有他的考量,他总不能坑咱们吧,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三哥,你倒是解释解释啊,你为什么要跑去江南,还同北魏议了和,若是被父王知道,你就惨了!”

    赵炘颐指气使地瞪着赵怀:“谁跟他是一家人!等我回了京畿,我要告诉父王,你不仅违抗指令,你还打我!”

    赵怀冷笑一声,说:“回了京畿我自会向父王请罪。五弟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练练功夫,省得下次比武会,还落得个最后一名。”

    赵炘积羞成怒,刚要出声开骂,这时,赵澄余光注意到坐在椅子上淡定喝茶的魏静姝,他眼睛一亮,拽着赵炘的胳膊:“好美的姑娘,五弟,快看!”

    烛火摇曳,照得她小脸忽明忽暗,魏静姝眯眼笑得灿烂,眸清似水:“两位殿下好啊。”

    赵炘呼吸一滞,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又忽地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态,脸唰地一下全红了。他连忙背过身去,破口大叫:“赵怀,行军打仗你怎么还带个姑娘!”

    赵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脸贱笑:“北方有佳人,绝色而独立。三哥,这姑娘是?”

    赵怀眼眸忽地晦暗起来,回身挡在魏静姝前面:“从北盛带回来的人质,四弟,你该带他回去歇息了。”

    赵澄咧嘴一笑:“其实议和也不是不行,毕竟和平相处才是长久之策。”

    赵怀抬脚便要踢他,赵澄嘿嘿一笑躲了过去:“三哥别生气,既是人质,便要好好对待,这可关乎两国和平的大事!五弟快走,咱们去睡觉!”

    看着二人拉扯着走了,魏静姝低眸,淡淡道:“殿下还不走吗?”

    她既已下了逐客令,赵怀不好再多留,不悦地留下一句“魏姑娘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魏静姝敛下眼眸,指尖敲了敲桌。指令是攻打北盛的指令,看来南诏王并不知道赵怀的目的是西戎。既然赵怀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西戎,那他为何不与南诏王商议?为何要瞒着南诏王?这个赵怀究竟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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