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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行的步调

    俞宜好和陈稚不是一出生就认识的,但认识的时候,俞宜好已经是个“小哑巴”了。

    “妈妈,她不会说话吗?”

    陈稚还没说完整个句子,妈妈就立刻弯腰捂住了他的嘴巴,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与紧锁眉头的妈妈不同,听了这样一席话,对面的小女孩脸上却没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静默地注视着面前的母子。

    “小好,来,你以后就住这屋……”还是爸爸来打的圆场,牵着小女孩的手朝客房走去,生怕陈稚再语出惊人。

    见他俩走远了,妈妈才蹲下扶住陈稚的肩膀,轻声诱导:“小稚,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以后小好就是你的妹妹,她全名叫俞宜好,记住了吗?”

    “妹妹不是应该从胚胎开始长大吗?”陈稚疑惑地问。

    妈妈一时语塞,生平头一次恨自己生了这么个聪明儿子,不知道一年级小孩从哪儿知道胚胎的。不过再想想,他们夫妇二人都是当医生的,儿子翻到过什么医学书也不一定。

    不对,他才这么大,识字了吗?

    妈妈深呼一口气,耐心解释道:“你想啊,妹妹从胚胎长大需要多少年啊,但是小好现在就可以和你做伴儿了,多好,都不用等那么久。”

    陈稚眨了眨眼睛:“好吧,她是你们领养的吗?”

    “不是,”妈妈一边腹诽要限制他看电视的时长才行,一边在想怎么糊弄过去,“小好只是在咱家借住一段时间,等她长大了就搬回自己家。”

    “那她是私生女吗?你的还是我爸的?”

    妈妈失去了耐心,上手捏着陈稚的脸,威胁到:“都不是!我说你这孩子问题怎么这么多?不该问的别问,长大你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每当提及俞宜好的过往,妈妈都会这么敷衍他。

    可是长大并不难,难的是让俞宜好说话。

    大多数时间,俞宜好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妈妈塞到怀里的洋娃娃,她从来不玩。陈稚在她旁边打电动,脑袋都快钻到电视里去了,忽然被她轻轻踢了一下。

    一开始他还会为莫名其妙的“挨打”而生气,可是又过了几次,他发现俞宜好其实在给他通风报信——她踢完后过不了几分钟,家里的大人就会推门进来。

    “你有超能力吗?预知未来?”陈稚迅速起身收拾完“作案现场”,又垫脚从书柜上拿出一本大部头的名著,假装读起来。

    他看到俞宜好指了指耳朵,恍然大悟道:“哦,那你听力真好。”

    目送妈妈带着大姨去了里屋,还特地掩上门,陈稚便向向俞宜好提议:“咱俩比赛,看谁听得更清楚。”

    俞宜好点点头,和陈稚一起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听起来,捕捉从门缝里流出来的对话。

    “我知道你是当医生的,看这孩子可怜,但‘医者父母心’也不是这么用的啊,她都这么大了,养不熟的,她还能叫你妈不成?”

    “你就当我乐意当保姆,成吗?我既然一开始管了这事儿,就肯定会一直管下去,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

    “哎呦,真是被你这头倔驴气死了,你当养个小孩儿是容易事啊?这孩子看上去跟自闭症似的,你们哪儿有精力照顾她?”

    “家里多一张嘴吃饭而已,而且小好她爸每个月都会打钱来,我们也不算白管啊。”妈妈语气变得有些激烈,“我们都带小好检查过了,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有点外伤和PTSD,但这都是可以养好的……”

    对话以呜咽结束:“你们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可是……”

    陈家的亲戚们对凭空出现、毫无血缘的俞宜好颇有微词,但每每都是话赶着话说到夫妇二人流产的那个孩子,又没法对此劝阻什么了,翻来覆去、絮絮叨叨的无非就是那些大道理,终究是不了了之。

    刚过完7岁生日的陈稚此刻已经自诩是个小大人了,他忽然转身面对俞宜好,伸手捂住她的耳朵,隔绝屋内的声音:“妹妹,你别怕,我保护你。”

    医生爸妈遗传给他的不只有精致脸蛋,还有聪明头脑,仅从只言片语就能大体拼凑出俞宜好的故事,虽然不善清晰。而小男孩天生的英雄主义和保护欲让他看着俞宜好时,忽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我爸妈不会赶你走的,他们都是好人,哦,我也是。”陈稚万分郑重,“悄悄告诉你,我是奥特曼。”

    俞宜好盯着陈稚。

    半晌,她嘴唇动了动:“我比你大。”

    “什么?”陈稚没想到,俞宜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你也不是奥特曼。”俞宜好接着说。

    后面的日子里,一向讨厌喝牛奶的陈稚竟然破天荒的要求早晚各一杯——他在儿童百科全书上看过,女生比男生发育早,年龄已经比不过了,他可不想个头上也比俞宜好矮一截。

    如他所愿,上初中后陈稚的个子三天两头就向上蹿一蹿,像春天的柳树般飞速抽枝发芽着,而俞宜好永远停在了165。

    在陈稚长成万人迷的同时,俞宜好从“小哑巴”进化到了“沉默寡言”。

    其实她在家已经算开朗的了,会说会笑,甚至和陈稚拌嘴。但是到了学校,绝不轻易多说一句话,恨不得变成透明人藏进墙壁里去。

    妈妈一直担心她交不到朋友或者被人欺负,受欺负是万万不行的,干脆送俞宜好去学了拳击。别看她细胳膊细腿,揍人却带着一股狠劲儿,拳拳到肉,直中要害。虽然没交过手,但打起架来陈稚未必能占上风,毕竟越长大,他遥控器都抢不过了。

    俞宜好就是这么一拳一拳地,捶碎了陈稚幼年曾许诺的英雄梦。

    而朋不朋友的不能强求,先天成长环境以及个性使然,能在家里说些话都已经算意外之喜,更何况学校有陈稚照应,就随她吧。

    那时妈妈不知道的是,其实二人在学校早就不讲话了。

    讲不清是谁先不和谁打招呼的,更讲不清原因。上放学的路上以及在家都一切如常,甚至可以算得上“相亲相爱”,可跨进校门的一瞬间仿佛被施加了某种结界,自动里对方三米远。

    或许是因为厌倦了一遍又一遍向他人解释冗长的身世故事;或许陈稚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俞宜好挤不进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圈;或许只是青春期的懵懂与焦躁驱使着大脑,因而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足为奇。

    他们以这样诡异又和谐的方式相处,就这么过了好多年。

    俞宜好和陈稚打着一把伞——打的是俞宜好的那把,躲着水坑走向公交车站。

    陈稚说的“我那儿还有一把”是糊弄郑楠楠的,他的伞自高一丢了之后就再也没买过,每逢雨天都是和俞宜好挤一起。

    让他打学妹送的那把粉色小伞,还不如让他去死。

    秋天的雨来得猛烈,一把伞挡不住攻势,到车站底下还是湿透了。硕大的水珠撞击地面,汇集至下水道处形成漩涡,却还是阻挡不了路道变成河道。他们一路走来,积水几乎要淹没脚踝。

    “怎么下这么大?”

    他们并排坐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台下,俞宜好用手指轻轻捻着发梢的水,避免它流进脖颈。

    倾盆大雨所形成天然的雨帘,隔绝了公交站外的一切事物,建筑和车辆隐身在雾蒙蒙的白色中,只能隐约看见几粒霓虹灯光划过。

    “明天估计要停课了,”陈稚掏出手机翻阅,页面上跳动着红色的暴雨预警,“看。”

    陈稚说自己不带手机当然也是骗人的。

    “yes!”俞宜好凑过去看,眼中难得开始闪烁着光芒,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来。

    陈稚说:“别得意,明天七点起床,我监督你学习。”

    “陈稚,你怎么就不信邪呢?你教的不好,我头脑差,咱俩注定没结果的。”俞宜好抓着他的袖子,脸色凝重地盯着他,似乎在试图洗脑。

    “不行。”陈稚说。

    “回家了我要找阿姨告状,你这是虐待。”

    陈稚:“她加班,哦,我爸也加班。”

    俞宜好:“意料之中。咱们晚饭吃什么?”

    陈稚:“冷冻层还有两块牛排,咱俩解决了吧。明天吃饺子,我妈上次包了这么多,再不吃就坏了。”

    说完,陈稚忽然笑了:“咱俩过得跟留守儿童似的。”

    “不是‘似的’,”俞宜好纠正,“咱俩就是留守儿童,但你家长是‘过年会回家看看’的类型,我家长是‘丢下孩子跑了’的类型。”

    俞宜好在陈家已经住了近十年,生活费没迟过,但家里人却从未露过面。而陈稚爸妈双双晋升,工作更忙了,经常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只留下一冰箱的便利贴。

    忽然一阵秋风破雨而来,冷飕飕的气流让俞宜好的裙摆差点扬起,幸好有书包压着。她打了个喷嚏,几乎能感觉到腿上的寒毛是如何一根根竖起抖擞的,不由自主抱紧了胳膊。

    方才来的路上几乎被雨浇透,俞宜好薄薄的校服衬衫被水渍沁湿,吸附在肩膀上,隐约透出皮肤的颜色。

    陈稚注意到后愣了两秒,随后果断别开视线,抬手把自己灰色的套头卫衣脱下来扔给她,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圆领T恤。

    并不理会俞宜好投来的目光,他直视着前方的雨帘,不知道在看什么:“你穿吧。”

    “你比我更冷吧,都哆嗦了。”俞宜好将衣服塞回他怀里,“我其实还行,就是刚才那阵风有点凉。”

    “让你穿就穿。”

    “其实是因为你衣服上有烟味儿,我不喜欢。”

    陈稚气得不行,只能把话说明白,但又没那么明白:“校服材质很透、你被淋湿了、公交车上人多……懂了吗?”

    俞宜好低头看了眼,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默默把卫衣套上。

    陈稚的早慧不仅让他在成绩上名列前茅,在心智上也远远甩开高中尚未开智的毛猴子们一大截,怪不得女生们的眼睛都黏着他不放。

    她站起来拽了拽衣服的下摆,发现它的长度能遮住一半校服裙。柔软且温暖的触感包裹着她,平抚了方才被激起的鸡皮疙瘩。她举起明显长一截的袖子,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呛死了,小心我告诉阿姨你不学好。”

    “男厕所沾上的,我没抽。狗去那儿走一圈,也能沾一身烟味儿。”陈稚见她不坐下,干脆把她拉到自己正前方,用来挡风雨,“俞宜好,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

    “拯救失学少年,人人有责。”她掰着指头数,“疑似虐待我,疑似抽烟,疑似早恋……”

    说着,她忽然噤声,似乎说漏嘴了什么。

    “疑似早恋?”陈稚乐了,“我什么时候早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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