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朴玖美拦住时，黄瑄傲一张嘴就是拒绝。但是女孩不依不饶地说是有很重要的关于郑罗韫的事情要告诉他，他只好忍下情绪，跟着对方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听听对方准备如何扭曲坐直。

    “你刚转学来可能还不是很清楚。”朴玖美打量着黄瑄傲的脸色，语气里藏着一丝势在必得：“她没有跟你聊过她自己的事情吧，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那现在不说到底是因为没什么可说的还是因为不能说呢。”朴玖美勾起嘴角，有些得意自己找到了话语中的破绽，继而用一种“我是为你好”的语气说道：“她有告诉过你她是孤儿吗？她那种人为了活下去有多不择手段，你可能不敢相信。”

    “那种人？”

    “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巴结有钱人家的孩子，像佣人一样跟在人家身边任劳任怨地做这做那，被人家呼来喝去，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你还不知道河道训是谁吧？在你转学来之前，他已经跟父母移民美国了。”

    朴玖美向他靠近一步，“你就不想问问她，她跟你谈恋爱到底是真的喜欢你还是真的喜欢你的钱呢？”

    “我们跟她是不一样的。所以瑄傲啊，我是为了你好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你一定要特别小心那种人，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你难道想成为第二个河道训吗？”

    黄瑄傲不知道原来看起来那样积极开朗的人也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她是如何一个人长大的呢？是不是会经常羡慕其它有父母关爱的小孩？有没有因为孤儿身份被欺凌过？这些她都没有告诉他过，甚至还在他感到悲伤无助的时候安慰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要如何向他人传递幸福呢？眼眶的酸涩感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但他兀自强撑着，表情冷峻，看向朴玖美的眼神，带上了肉眼可见的憎恶。

    “在背后说人坏话你很自豪是吗？”

    看到黄瑄傲如此无动于衷，朴玖美有些慌了神，这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她冲过去，从背后抱住黄瑄傲，阻拦他的离开，“瑄傲啊，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请你看看我好吗？”

    黄瑄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你那样的也算真心吗？不要假装真心到把自己都骗住了。比起我，我的家庭、我的名气应该更能吸引你吧。”

    “不是这样的……”朴玖美想要解释，却被黄瑄傲毫不在意地打断，掰开她的双手，冷声道：“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被黄瑄傲红着眼睛抱住的时候，郑罗韫整个人都是懵的。走廊里人来人往的都撇着眼神往这里看，饶是郑罗韫心态再好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样的频频“问候”和已经不能被称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更何况还是在教务室门口，虽然校园恋爱是被鼓励的，但是也不能这样骑脸输出吧，有点太放肆了。

    “你怎么了？”郑罗韫摸摸他的脸，“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好吗？”

    黄瑄傲乖巧地被她牵着手带走。

    就快要上课了，郑罗韫也没走太远。教学楼侧面的林荫道上，靠着绿化带一侧设置了几把长椅。两人就在那里坐下说话。

    “我刚刚把修学旅行意向表交上去，你的交了吗？”

    黄瑄傲点头。有些话根本不知从何讲起，铺垫再多都像在揭人伤疤。但他一点都不想伤害她，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

    “瑄傲啊，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好吗？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其实，”郑罗韫用手顺了顺他的刘海，脸上难得看见一点羞赧的神色，“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烦，有时候，比起是你需要我好像是我更需要你一些。”

    “嗯。”黄瑄傲向前将她抱住，“别担心，我会尽我所能地守护你。”

    “什么呀？怎么突然对我表白。”

    黄瑄傲用力眨眨眼睛，“因为没办法敲响恋爱铃，只能这样来表达我对你的心意。”

    最近又发生了一起与恋爱铃相关的命案，因此反对恋爱铃APP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学校出于对未成年人的身心安全保护考虑，已经传达了禁止在校园范围内使用恋爱铃的禁令。

    “那么现在要敲响一次吗？”郑罗韫举着手机冲他眨眨眼睛，“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挤时间谈恋爱的后果就是上课铃响之后，不得不顶着老师的怒视和全班的目光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郑罗韫从自身吸取经验教训：不让学生谈恋爱是有理由的，确实耽误学习。

    放学之后，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郑罗韫找了一份新兼职，而黄瑄傲又要为他那献身于政治的父亲，在采访镜头下为凸显他的好父亲形象而扮演一个好儿子的角色——所以只得在校门口依依不舍地惜别。黄瑄傲有了脸颊吻的安慰，连从前难以忍受的作秀拍摄都可以平静地忍耐结束。

    趁摄制组的人还在整理器材的时候，黄瑄傲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反正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有没有在的，他的作用已经结束了。

    “在干嘛？”黄瑄傲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此前给郑罗韫发的好几条消息的都是未读状态，现在这条也是。他又发了一条过去，“兼职还没有结束吗？”没想到这条读了。黄瑄傲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听得黄瑄傲直皱眉头，“兼职结束了吗？声音听起来好累。”他边讲电话，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嗯，结束了。我刚刚睡着了，现在准备去洗漱。”郑罗韫全身乏力，忍着困意地从床垫上爬起来，将手机开成免提放在床上，走到靠另一侧墙摆放的衣柜里拿衣服，“我好饿。”

    “啊，我本来还想见你的。如果很累的话，那就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如果你在五十分钟内可以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上门，我愿意给你开门。”郑罗韫将手机拿回手里，“怎么样？要不要来我家？反正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

    “想吃什么？”

    郑罗韫开玩笑地对他说：“你看着办呗，不好吃就把你关在外面不让进。”

    “我知道了，包你满意。”

    门铃响的时候，郑罗韫刚吹完头发，放下吹风机就跑过去开门。

    “怎么买了这么多？”郑罗韫看着黄瑄傲手里的大包小包目瞪口呆。

    “我也饿了，今天有节目组来家里采访拍摄，光看我爸在那儿演，我就什么都吃不下。所以一结束，我就立刻跑出来找你，想跟你一起吃饭。”

    “怎么看起来有点紧张？”郑罗韫笑着一伸手把他拉进来。

    “确实有点。”

    房子是个9坪的开放式一居室，一眼扫过去就什么都看到了。黄瑄傲进来以后也不敢随意坐下，只呆呆地站着不动，低头研究地板的花纹样式。郑罗韫一边笑一边把他扯到一张展开的白色折叠椅上做好。

    “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郑罗韫从橱柜里拿了玻璃杯，又转头问，“还是你想喝饮料吗？只剩下玉米须茶了。”

    “给我水就好，谢谢。”

    “为什么突然跟我用敬语？”郑罗韫要被黄瑄傲的傻样逗笑得喘不上气了，“我的房间还不错吧？”

    听了这句话，黄瑄傲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参观起房内的布置。房子虽小但胜在收拾得井井有条，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一种充实而满足的温馨氛围，床头的毛绒玩具，奶茶色格纹桌布，像一个胖乎乎的大梨子的夜灯，桌上摆放的甜点形状的香薰蜡烛、墙上还贴着手绘猫咪海报。大概只有认真生活的人才会营造出这样舒适幸福的空间，不像他家，只是个华丽精致但缺乏生活气息的样板房。

    “嗯。”黄瑄傲端起水喝了一口，“早知道应该准备礼物带过来的。”

    郑罗韫将两副碗筷摆好，指着打包的食物说：“这个也算嘛！买了什么？”

    “从中华餐厅打包的炸酱面、海鲜面还有糖醋肉、干烹鸡、八宝菜。路上还看到卖糖饼的小店，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也买了。”

    “那快点把面拌开吧，不然要坨了。”

    郑罗韫一边将裹在糖醋肉酱汁打包盒上的保鲜膜撕开一边问：“所以你是蘸着吃派还是浇着吃派？”

    黄瑄傲愣了一下，想了想，又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试一下。”郑罗韫起身去拿了一个碟子，拆了一副新筷子将糖醋肉分成两份，其中一份浇上一半酱汁，另一份则用剩下的一半酱汁蘸着吃。郑重其事地样子像是在进行大选投票一样。

    于是，黄瑄傲将两个都认真品尝一遍，吃“蘸着吃派”糖醋肉之前，郑罗韫还让他用清水涮涮口，说是为了让他充分感受不同口感以做出最遵从内心的选择。

    “嗯……”黄瑄傲终于做出了判断，“我是蘸着吃派。”

    “好耶！”郑罗韫兴高采烈地欢呼，还强迫黄瑄傲举起手和她击掌。

    “怎么这么高兴？”

    黄瑄傲挑着海鲜面里的面条，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郑罗韫的灼灼目光，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小孩子对待。心里无法表达出来的恰是因为喜欢被如此对待才觉得不好意思，即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想法也会被重视，让他在这种时刻充分坚信自己是被在意的。

    “因为我也是蘸着吃派，我觉得浇着吃是对糖醋肉这道伟大料理的极不尊重，是对糖醋肉酥脆口感的忽视！” 郑罗韫看起来像在做宣讲，讲得激情澎湃，“我们快点把这些解决掉，不然更不好吃了。”

    “那你是可口可乐派还是百事可乐派？”黄瑄傲紧接着提出第二个“争议性”问题。

    “我是雪碧派，pass。”郑罗韫回答后迅速反击，“汤面or拌面？”

    黄瑄傲对上一个问题略表遗憾，“我是可乐派欸，百事可乐。”然后对下一个问题做出回答，“汤面。”

    “啊，”郑罗韫满脸写着不敢苟同，“我是拌面。”

    “还有这种好玩的问题吗？”

    “唔……”郑罗韫想了一会儿，“咸兴冷面和平壤冷面？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回答。一，二，三——”

    “咸兴冷面！”

    两个人又高兴地击了个掌。

    郑罗韫很认可地拍拍黄瑄傲的肩膀，“看来，我俩对于生活的认识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