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柳…”郑罗韫在洗手间外碰到了崔柳恩，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就被她警告的眼神和竖起的手指被迫静音。

    崔柳恩又伸手指了指里面，郑罗韫也学她贴在墙上，依稀听见了金太熙和高艺娜两位学姐在洗手间里说话的声音。

    前两天传出了金太熙和具太英已经分手的消息，后又经本人亲口证实。郑罗韫还撞见过躲在没人的地方里偷偷掉眼泪的金太熙。分手分得不明不白的，任谁都会感到生气和伤心的。

    大家私底下也偷偷聊过这事，好像一致觉得是男生可惜了，充分能理解男生想要对外炫耀女朋友的心理，好像是女孩子做错了事情，错在太胖（明明也不胖）没能满足男朋友那可怜的要从女朋友身上找回来的自尊心。

    郑罗韫当时也在，只能说是有的人比别人更会看轻自己，明明在外貌取人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无形之中给了别人物化女性的机会，为虎作伥却不自知还沾沾自喜。女性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只要漂亮吗？评价一个女性是否优秀是否成功也是只要看她的外貌好不好吗？自己活在男性凝视下，却还要拉扯其他女性也被迫一起承担男性的挑剔和驯化。

    言谈之中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名字——玄秀雅。郑罗韫疑惑的看向崔柳恩，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对方也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在被里面的人发现之前，两个人赶紧溜了。郑罗韫明明是要去上厕所的，都给忘了。

    “玄秀雅和具太英学长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联？”郑罗韫靠在自动贩售机前。

    “不知道啊。”崔柳恩真心实意在为玄秀雅发愁，这个女孩子秘密多得让人头疼，而且听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郑罗韫弯腰从自动贩售机里取出两瓶饮料，“放心吧，柳恩姐，我会保密的。”

    “谢谢。”崔柳恩一再叹气，“今天中午我会找她聊聊看的。”

    “辛苦了。”郑罗韫把其中一瓶递给她。

    中午，在公司食堂吃的人不多。

    郑罗韫跟姜美来坐在一起，李智孝坐在姜美来的对面，还有另外一个一起实习的同系男同学叫东元的，则一个人单独坐着，平常也是独来独往的，跟大家并不是很熟。

    “什么呀，还以为这几天我们跟他处得还可以呢，又变成一个人了。”李智孝看着东元抱怨道。

    郑罗韫也回头看了一眼，“这种不同也可以接受的吧，也许人家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呢，管那么多干什么。”

    李智孝撇了撇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都炅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脚步慢了慢，还是往女生聚集的那一桌坐过去。不管怎么说还是想要和女朋友一起吃饭。

    这样对比，越发显得一个人吃饭的东元有点凄凉。

    “不觉得有点可怜吗？”李智孝说这话的声音有点大，恰好这时东元蹲着餐盘站了起来。自欺欺人说他没听到是不可能的。

    李智孝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扒饭，其实心里也没觉得多抱歉。本来就是呀，又孤僻又不合群，谁会想和这种人交朋友呢？

    “就吃你的饭吧，”郑罗韫真想撬开这姑娘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这样的情商怎么活到现在的，因为学习好吗？“人家愿意一个人吃就一个人吃呗，又没吃你们家大米饭。你家住大海边的吗，管这么宽！”

    这话说得李智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姜美来连忙打圆场：“今天怎么都没人，其他人呢？”

    “元虎和秀雅闹别扭所以和成云一起出去了，太熙学姐和艺娜学姐在说小秘密，秀雅是突然说要和柳恩姐吃饭。”

    说着说着，李智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现在有交往的人吗？”

    郑罗韫抬了下头，突然觉得她也不是没有优点。金鱼一样，七秒记忆，倒是不怎么记仇，坏情绪转眼就忘了。

    都炅锡伸向餐盘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视线不明显地从郑罗韫身上掠过，在李智孝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下发出一声嗯。

    “哇，大发，是谁啊？”李智孝连忙追问，那态度仿佛问不出来绝不罢休。

    “是谁你没必要知道。”

    “啊，为什么要保密啊？！”强烈的好奇让她抓心挠肝地不好受。转眼，她看看姜美来，又看看郑罗韫，自我推测道：“不会是艺人吧？”

    “不是。”都炅锡还以为她要猜中了，结果是白紧张一场。

    “欸咦，你刚刚一脸紧张的表情很明显嘛，我猜对了吧？！”李智孝有点儿得意，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都炅锡是真的无语。

    “难道不是吗？真的好好奇啊。”李智孝看到都炅锡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猜错了，有点懊恼又有点烦躁。

    “我跟谁交往，你为什么要好奇这些。”

    “当然好奇了，拒绝了秀雅，到底是跟什么样的人交往。”李智孝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又转过头去问姜美来，“你知道是谁吗？”

    姜美来心里有个大致正确的推测，但显然是不能说的，所以只好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又不太会说谎，只能装出很饿的样子埋头吃饭。

    “我知道。”郑罗韫悠悠地来一句。李智孝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是谁是谁，快说吧，求你了。”

    都炅锡看一眼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道她没打算公开，不过是在逗弄李智孝，于是又低下头认真吃饭，化悲愤为食欲。伤心不多，都在饭里了。

    “我说可以，”郑罗韫收起笑容，“但，要给我十万元，我才能透露给你。”

    “啊？！”李智孝满脸诧异，摸了摸自己的钱包，沮丧道：“那我还是不知道算了。”

    “世道险恶啊，李智孝同学，小心被骗哦～”郑罗韫笑着挑眉。

    “什么呀？”李智孝看着郑罗韫感觉到一些脸上的异样立刻装成失望的样子低下了头。她心想自己是笔直的女孩子，最爱帅哥，为什么这个时候脸却感觉有点烫呢，出气似的戳了戳餐盘里的白米饭，真是烦死了这个人。

    一顿饭，三个人吃成了鹌鹑，郑罗韫傲视全场。

    饭后，郑罗韫和都炅锡避开其他人坐在公司会客等候区讲话。

    “是不是很烦？”郑罗韫轻声问道，“对不起，我会尽快处理好我的问题的。”

    “没关系。”都炅锡感觉很抱歉，“是不是我给你太大压力了？”

    “没有，”郑罗韫立刻反驳，“你很好。我们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谈恋爱了。”

    “好，我会安心等待的。”都炅锡曲起手指用指节刮了刮她的鼻尖。

    “呀，会被别人看到的。”郑罗韫捏着拳头打他。

    “炅锡啊！”罗慧成出来透口气，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两个人如惊弓之鸟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分开一段距离站着，尤其是都炅锡脸上写满了“我很心虚”几个字。郑罗韫还好一点，很镇定地向罗慧成问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郑罗韫用眼神示意都炅锡来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好像是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一样，只是傻站着。

    罗慧成敏锐感知到不对劲的气氛，故意诈他们两个，“你们被我发现了。”

    都炅锡那副表情俨然已经出卖了一切。郑罗韫再想说没有就显得欲盖弥彰。而且，怎么说，她也没有想要瞒着罗慧成，那样好像会伤害到她。她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母亲，没有必要那么做。

    “你们两个小朋友在这里谈恋爱吗？这么可爱的！”罗慧成笑得一点都不给自己儿子留面子，“为什么不说话，我有那么吓人吗？我知道就不行吗？”

    “你没感到惊讶吗？”都炅锡问。

    “当然惊讶了，现在不是在惊讶中嘛！实在太神奇了。”

    罗慧成的反应真的过于可爱了，郑罗韫觉得自己有对这位睿智的女士多一点好感。如果人到中年，能够活成她这样，那真的是很不错的人生状态。

    “其实我有想过，如果炅锡谈恋爱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罗韫。不过现在随我心意了，好神奇啊！”罗慧成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小辈，越看越登对，越看越满意。

    “啊，我只是出来休息一会儿，不过要回去了，不妨碍你们了。好好玩再回去哦。”

    “您好走。”

    “很酷呢。”都炅锡目送罗慧成离开。

    “真的，”郑罗韫回他，“或许因为在国外待久了？现在开始罗代表是我的role model，想成为这样帅气的女人！”

    “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幸福。”都炅锡的表情很认真。

    “谢谢，我知道我会的。”郑罗韫牵住他的手。

    今天实习结束得比以往早。然而，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把郑罗韫的安排全打乱了。说实话，她真的很烦，总是这样时不时的出来骚扰她一下。自己愿意抱着钱过行尸走肉的生活，却还要自以为是的把别人也变成这样。

    没办法，只能和都炅锡在公司门口告别，一个人开车回南山那边。

    郑罗韫故意迟到了半个小时。

    “回来了。”夫妇俩坐在客厅里，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是。有什么事情吗？”郑罗韫随之摆出冷脸面对。

    “跟我去书房聊吧。”男人起身，倒是旁边的夫人不太甘心。她不是不想借以管教的名义插手郑罗韫的事情，不过是有人阻拦了她，没给她这个权力和机会。

    “我先回房休息了，昨天刚和几位夫人见了面，叽叽喳喳地老是讲一些闲言碎语给我听，头真是痛得很。”

    郑罗韫知道这是给自己上眼药呢，无非就是上次和那位财阀公子见面的结果让他们不满意，大概那位公子回去也传播了一些难听的话吧。郑罗韫没搭理她，她是来看戏的，又不是来演戏的，瞧瞧，这就演上了，演的多好啊。

    对于这种嘴上机锋，男人充耳不闻，袖手旁观。总是这样的态度，不制止，也从没为谁说过好话，从中调和关系。

    “看看吧。”男人从上了锁的抽屉里出一个文件袋。

    郑罗韫拿过来打开，里面赫然是厚厚一沓她和都炅锡的合照，数量有数十张之多，包括那天晚上都炅锡进她公寓和早上两人同出公寓的照片。不知道这是偷偷跟拍了多久的。

    “你什么意思？”郑罗韫的声音又冷又硬。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眼前的人找人拍的。老头子活了一辈子都想着怎么握住把柄拿捏人，对亲生女儿也是如此。

    郑罗韫偶尔也在想，她妈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最后还给自己女儿捡了个大便宜。谁知道她那便宜弟弟这么会作死呢？命都玩儿没了。

    如果她还能活着，郑罗韫想自己的生活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读大学的钱都悄悄给女儿攒下了，怎么还会奔着钱去。她一直为让女儿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件事很愧疚，临终前想着为未成年的女儿找个依靠，不想让她孤零零的独自在这世上艰难求生。可惜，可惜，人的本性怎么会轻易改变，无利不起早罢了。

    看似HE，不过是个地狱级笑话。

    用失去母亲为代价换一个继承人身份，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老头子惯会以己推人，临了了也开始学会换位思考，打起感情牌了。

    “你放心，我不是不同意你和他的事情。”男人抽出手帕咳了两声。“是个好孩子，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太快结婚。”

    “这跟你有关系吗？”好孩子？别说笑了，大概是满意他的国会议员父亲吧，不对，现在是市长父亲了。“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还是你给我安排了联姻对象，他不满意了？”

    “放心，你不会有联姻对象的。”男人看了看她的表情，此举无非也就是试探一下她的态度，现在已经知道了，没必要让两人的关系再恶化。“既然恋爱了，那就好好享受吧。”

    “还有，不是说想读建筑系吗？”男人接着说道，“怎么要？要不要转系？”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郑罗韫依然保持警惕。

    男人满意于她这份谨慎，却又有些悲哀，就这么唯一一个孩子跟自己也不亲厚。

    “我们没必要做到恶语相向的地步，父女关系处成这样是我的错，就算我对你的弥补吧。至于出国的事情，我们放到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再聊，好吗？”

    “我会考虑考虑的。”郑罗韫松了口。

    “我不是合格的父亲，没能教会你什么，你的人生就自己做主吧。你看，我自己的儿子都被我管教成什么样了。”

    说到此处，郑罗韫甚至看见男人的眼眶有些发红。她赶紧垂下头，假装没看见。再抬头时，男人的情绪已经迅速平复下来。

    “今天就在家里吃晚饭吧。”男人指了指照片， “这些你可以拿走，随意处置。前两天，柳会长出海钓鱼，送了一些海鲜给我，一起尝尝吧，再让厨房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郑罗韫皮笑肉不笑地，说话也阴阳怪气，“我怕我在家里吃饭，有人该吃不下饭了。”

    “别担心。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吧，忙了一天也该累了，吃饭的时候再让人叫你。”

    郑罗韫转身出去，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一下子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门外有女佣候着，见她出来，忙道：“小姐，会长让我为您带路，请这边来。”

    “谢谢，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