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1500米田径赛，安排在运动会第一天下午最后一场，开赛在即，许棠在跑道热身间隙，望见祁旭仍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
很是不屑。
不争馒头争口气，亏自己抱着无论如何也要赢过祁旭那个家伙的决心，今天中午在家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上场后，才顿悟，自己显然高估了那书呆子的实力。
赛前也不热身，就愣愣站在那儿耍酷，一点常识也没有，也许这1500米那呆子都跑不下去一半。
真不知道姜璨看上他什么了。
“就因为长得还不赖吗？”
“但也，不过如此吧……”
许棠自说自话道。
话语间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班级所在的那块区域。
夕阳柔软的光线正洒在那一片黄绿绿的草坪之上，人群拥挤，可许棠那双眼睛就好像带了定位器一般，短短几秒，便直直锁定住姜璨的方位。
离得远了，看不太清，反正姜璨没看他，也没看祁旭，似乎是和乔冉在讨论些什么，时不时仰头笑上一笑。
“算了原谅她了，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许棠沉下心来，俯身，目光紧锁跑道，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低语：“拜托了，跑步之神……”
五六米开外。
“哎，你说这冠军会是谁。”乔冉踮了踮脚。
姜璨眯起眼将视线投向赛道起点处，模样笃定：“3号，你看他小腿肌肉发达得能……能一脚踹死你。”
乔冉无语。
“那……祁旭许棠，你希望谁赢。”
没人听不出来乔冉的弦外之音。
“你真是无聊。”姜璨故作嫌弃地将她推开。
乔冉即刻便像磁铁一般吸附上来：“说说嘛，姜姐。”
“肯定是许棠赢的几率大一些啊。”
姜璨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这小子平时篮球足球乒乓球玩得可不少，胜负欲又强，我还记得小时候跟他在社区乒乓球台打到天黑，五局三胜，几十个回合，他非得赢过我，才肯罢休，不过我当时也是犟，让他几次早能回家了，不至于让许奶奶担心得到处找我俩，那次回家他还被奶奶揍了一顿，没收了球拍，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懂了。”乔冉一脸讳莫如深。
“你可别瞎懂了。”
姜璨将目光收回。
蓦地想到祁旭。
祁旭这人，虽是脑子聪明，但生性懒散，除了学习，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倦怠样。
大一初期，在姜璨的软磨硬泡下，祁旭陪她报名进了网球社。正当姜璨幻想着自己和祁旭会在场上如何如何大展身手，英姿勃发之时，摔在塑胶场地上的球拍狠狠将她砸回了现实。
“我玩不来这个。”
“谁都不是十项全能的，不就是接不住球吗，多试几次？”姜璨没想到堂堂澜岛理科状元祁旭，竟然是个运动白痴，而且还好面子。
“我得了空就要去打工，已经很累了，姜璨，你可不可以体谅一下我。”
“怪不得大家都说你废……”姜璨跟在祁旭身后嘟嘟囔囔。
“……”
进了休息室，四下无人。
没成想祁旭在猝不及防间转过身来，将姜璨连连逼退至墙角。
他手掌将她双臂紧紧箍住，居高临下，不给她一点退缩空间，歪下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对上姜璨的眸子，吐出的气息尽数喷薄在她脸上。
“刚说什么呢，敢不敢再说一遍。”
“这时候有劲儿了？”姜璨挑衅地盯住他。
“你试试？”
……
“我觉得你说得对，看看祁旭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保不齐下一秒就离场弃赛了，更别提赢不赢了。”
姜璨冲乔冉眨眨眼，对她的话以示赞同。
倒是他班上的那些迷妹们，看起来比他都有劲。
“祁旭加油！祁旭加油！祁旭加油……”迷妹们的助威声自成一派。
祁旭按照裁判的指令，慢条斯理走到属于自己的赛道上，观众席夸张的呐喊声令他有些不自在，他漠然地撇过头去，却堪堪撞上隔壁赛道许棠的视线。
许棠冲他扬扬下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祁旭只觉这个人傻里傻气，索性目视跑道前方，百无聊赖等待着裁判哨响，早点结束，早点回家睡觉。
哨声在祁旭走神空档急促响起，他比大多人都慢了七八秒起步，刚迈出几步便觉得累，但转念想起姜璨来，她此刻是不是正在默默注视着自己呢？
这个念头让他的步子不自觉大了起来。
他突然就明白了许棠那小子为什么这么想胜过自己了。
很奇怪，此刻，他心中所想的不是早点结束，不是快点回家，而是如何才能赶上前面那个不知名的小子，如何才能冲进那扎堆的竞速队伍中，输的不算那么显眼。
现在才想这些，晚了么不是。
胸口剧烈的疼痛使祁旭不得不顿下脚步来，他正好停驻在学校给十五班划分出的那块区域。
姜璨一马当先冲上前去：“怎么了，没事吧。”
祁旭自己班上的老师同学远跨大半个操场，自是比不上姜璨的近水楼台的。
祁旭佝着背，双手扶在膝盖之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没事。”
“跑岔气了。”他额头砸下几颗豆大的汗珠来。
“很痛吗？”姜璨伸手揽住祁旭的胳膊，将他扶离跑道。
在姜璨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他身子不自觉一滞。
“还好。”
此时祁旭自己班上的老师同学赶到，他们将祁旭和姜璨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
“怎么了？没事儿吧？”
“确定是岔气么？哪疼？”
“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
姜璨被堵在人群中，浑然不知1500米田径赛此刻已经落下了帷幕。
“牛逼啊棠哥。”王洋洋在赶来道贺之际还不忘给许棠胸口来上一下。
“去你大爷的。”
许棠站在颁奖台入口，左顾右盼间看见乔冉走来，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次在乔冉附近搜寻其他熟悉的身影，直至乔冉走到他面前。
他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不错嘛，差一点点就夺金了，再接再厉！”乔冉拍拍许棠的肩膀。
“姜璨呢？”没想是王洋洋替许棠问了出来。
“她在祁旭那……”乔冉狡猾地打量着许棠逐渐黯淡下去的神色：“祁旭刚跑岔气了……”
“谁？谁是祁旭？”王洋洋一脸茫然。
夕阳隐匿在幢幢楼宇之间，天色幽蓝。
许棠领了银牌，跳下颁奖台，再次不死心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了望。
姜璨依然没有出现。
“晚上上网去？”王洋洋跟在他身后。
许棠将脖子上的奖牌拿下来，捏在手中甩来甩去：“我这一身臭汗的……”
“就算了吧。”没说出口。
许棠在教室口与姜璨迎面撞上，他从东边走廊上来的，她是从西边走廊路过十六班门前上来的。
“听说你小子拿牌儿了？”姜璨看见他，小跑上前去，却得到他的无视。
许棠走到自己坐位前，将抽屉里的书包扯了出来，随手把包拉链上的小篮球挂饰卸了下来，再将包背在右肩，动作一气呵成。
他抬眼，目光不偏不倚将姜璨略过：“等我回去洗个澡，老地方约。”
这句话是对王洋洋说的。
……
“别冲，许棠，等会儿，哎！”
水晶再一次炸掉。
这是他们今天晚上连输的第六把。
许棠烦闷的将头上的耳机摘掉，狠狠砸在电脑桌上。
“怎么回事？”隔壁桌的王洋洋愁怨地望向他：“怎么把把都不管不顾的瞎冲啊？”
“没手感。”
网吧嘈杂的环境还有呛鼻的烟味令许棠感到愈发不适，他索性抓起手机：“我出去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