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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栖迟驾鹤

    紫微府又添新棺,立于灵前之人却减。瑟瑟寒秋,哀风似泣。

    许寄酒正往杯中添酒,轻轻问道:“我们真的错了吗?”她为两具新棺前的瓷杯满上酒,道:“或许,是错了。”

    风寂星将木夫人尸体交予风醉,道:“你回雪宫去吧!先安葬轻雨,我要停留一段时日,办一些事,料想不会耗时多久,约莫年底则回。”

    风醉横抱木夫人尸体,低头哭泣。

    见此,风寂星问道:“你是不是也在怪我?认为我错了?”

    “不知道。”风醉哭花了脸看他,摇头否认,似乎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风寂星背过身去,看向夜色中铺满一地的枯黄。是啊,风醉什么都不知道,他永远也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道:“你回去吧!”

    浓浓深夜,栖迟与蔺夫人疾步行在渺无人烟的荒山。蔺夫人担忧道:“你的伤……”

    “我们必须立即离开中原,如今唯有回飞云岛才能安全。”栖迟打断她话,急促语气仿佛夜晚呼啸的山风。

    虫儿知晓自燕春愁前辈去世后,公子就终日陷入悲伤之内,总是沉默不语。因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行走间放轻脚步,唯恐惊到人。

    这日她端茶进屋,瞧见谢尘缘正将什么东西放进那个尺长的木盒子中,随之合上盖子,瞧见她进屋后难得笑道:“虫儿,过来。”

    “哦。”虫儿将茶壶放到桌上去。

    谢尘缘拿起盒子递给她,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啊?不年不节的,干嘛要送我礼物啊?”虫儿装作漫不经心一问,不知为何,心中却渐渐开始害怕。

    谢尘缘微微侧过头去,比秋风更加哀凉的目光穿过木窗瞧向屋外灰蒙蒙的天空,偶尔几声金铃清脆拉回他思绪。他回头凝望着虫儿,道:“我已经失去了父亲,现在连燕叔叔也失去了,我只剩下你了。”

    “那我永远陪着你啊,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嘛。”虫儿认真急道。

    谢尘缘低下头沉默,直到虫儿放在桌上的茶壶不再冒出热气,热茶已凉,他方才道:“将你托给任何人保护我皆不放心,所以,虫儿,你要自己保护自己。”他看向虫儿焦急的神色,浅浅笑道:“我已经完成父亲遗愿,完成我此生夙愿。虫儿,记住,不要埋我,我曾亲手埋葬父亲,所以我知道,埋葬一人,也将埋葬自身。”说着话,谢尘缘缓缓站起身,低头瞧向恐惧的虫儿。

    虫儿看着他要劝,可她好困啊,好困啊,她咬破舌头,希望用剧痛阻止困意,倦道:“公子,别……”

    谢尘缘将睡过去的虫儿抱起放到榻上去,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掩上窗户避免风吹,再将置于桌上的木盒子拿过来放到虫儿怀中,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礼物了,以后,你就要自己送自己礼物了。”

    秋冬交接之际,金陵冷风烈烈,吹得仅剩的几支残菊又掉了几片花瓣,枯凉之感渐浓。

    林遥慢步走在庭院中,瞧着身旁加了厚披风的奚乐,关心问道:“还是冷吧?回屋子烤烤火去吧!”

    “不用,走了一会儿也就不怎么冷了。”奚乐冲她一笑,道:“而且老待在屋内,闷得很呢。”

    “也是。”林遥无可无不可地敷衍点了下头,犹豫许久,漫不经心道:“我已经确定阮芷柔在金陵了,只如今还不知她具体藏身位置而已,但也没关系,只要在金陵这个范围,我很快就能找到她。”说到此,林遥悄悄瞥了一眼奚乐,继续随意道:“要入冬了,或许年底吧!我就能提着她人头回长安了。”

    “长安啊。”奚乐幽幽叹息,仰头瞧着灰蒙蒙的天空,那不白不黑似乎也不灰的云层极低,就像斗笠般压在人头顶,将人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约莫一盏茶后,奚乐笑道:“长安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呢,若是能去长安久居,也是此生一大幸事。”

    林遥徘徊在心头的担忧霎时如雪落火炉,松快笑道:“是呢,你随我去长安住,长安我熟得很,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回头我一处一处带你去。有香积寺,大兴善寺,大雁塔,小雁塔,翠华山,骊山。”说到此,林遥话音一顿,目光渐渐缥缈似迎着冬风而绽的残菊,道:“绿水山庄旁有一座丹枫林,山上全是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红枫,就像朝霞坠落人间,可漂亮了,回头我带你去。哦,对了,丹枫林里有好多好多的蟋蟀呢,我带你去抓。”停了一停,她失笑道:“不过长安比金陵冷多了,年年都会下雪呢。”

    “有雪啊,那很好啊,年年都能见呢。”奚乐笑道。

    两人一时间只缓缓迈步在庭院之中,却无言可诉。忽然,奚乐担忧道:“你若杀了阮芷柔,那花枕雪……会恨你吧!”

    “那叫他来杀我好了,总不能因怕他恨我,我就让阮芷柔活着吧?”林遥神色僵硬,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

    灰蒙蒙的天空令人分不清早晚,栖迟与蔺夫人急急赶往渡头的脚步被逼停,漫山遍野的枯草被五毒爬过,那些身体花纹艳丽宛如千万娇花的毒蛇,那高高竖起尾巴的蝎子,那细小八条腿快速爬行的蜘蛛,无不宣示着不愿见之人已到。

    清脆笛音在初冬荒野宛如天籁之音,但夹杂了五毒爬行的声音,以至于这笛音失了清脆,只剩下黑白无常的嘶吼。

    “你小心些,这般多毒物。”栖迟一面挥刀劈砍涌来的五毒,一面着急提醒。

    “关心好你自己就行了,不必管我。”蔺夫人语气不悦,生气紧要关头他还分心。

    伴随着急促笛音,五毒变得越加暴躁,行动加快,仿佛饿了十余天一般拼命扑过去要啃食两人血肉。

    厮杀中,五毒尸体洒了一地,血滴在地,令衰草腐烂,寒凉气息中尽是腥臭。无边无际的五毒攻身,蔺夫人与栖迟不知何时已然分散。

    栖迟刀刃同时劈碎十六条毒蛇、二十七只蝎子,目光一凛,瞧向骤然已至身前的谢尘缘,立即挥刀挡下攻心一刀。

    谢尘缘刀刃被挡轻轻颤动,浅浅幽绿之气自刀刃悄无声息散开。

    双刀交接,生死之决。栖迟刀锋压住谢尘缘佩刀,明明他武功在谢尘缘之上,而今亦是占尽上风,可他心中却只剩下恐惧。

    谢尘缘之毒,的确防不胜防。

    灵巧苗刀挥舞快似闪电,汹涌之力可比惊雷砸地。栖迟被逼步步后退,面色已渐染铁青。两人挥刀之间,花木尽折,山石崩碎,毫不掩饰的杀意缠身,生死之战,已到最后一招。

    刀光似流星璀璨,似彼岸花怒放,似撕裂漆黑天地的电龙,似山崩不可阻拦,似千丈浪潮的无力抗衡。

    一招——

    最后一招——

    是谁复仇以完夙愿?

    是谁刀下逃生龙入沧海?

    比肩枯草被溢出的残余刀气割断,从整齐的刀口上被冬风飘飘荡荡吹远,恍如无根浮萍。

    待到断草轻飘飘落于地面,连一丝尘沙也无力激起时,‘滴答滴答’之声骤然响起。

    一连串鲜血滴砸在地,在满是尘沙的地面溅出无数个细小的泥坑。渐渐地,无数个泥坑装不下鲜血,最终泥坑中的每一滴鲜血溢出交融,聚了一滩缓缓流动的血。

    咣当——

    谢尘缘佩刀坠地。他低着头,看向穿心而过的苗刀,口中鲜血涌出滴在刀身溅出一片片绚丽灿烂的血花。他缓缓后退,一步、一步,终于将身体从苗刀中退出。然后,穿心的苗刀坠地,黏糊鲜血染红灰败枯草。

    栖迟咽喉鲜血似泉涌将蓝衣染成深深的黑红。

    谢尘缘没去看栖迟,而是艰难迈步往前走。

    五毒骤然失去指挥以至大乱,纵然数量庞大,但对蔺夫人而言已不构成危险。这轻松的一幕非但未让她喜悦,反而柳眉深锁,慌张、恐惧、失去的情绪缠绕在心,将她一颗心搅碎,让她不顾一切找寻栖迟身影。

    “栖迟——”

    蔺夫人慌张的身影在冬日荒山中显得更加慌张。终于,大约一盏茶后,蔺夫人终于看见半跪在血泊之中的栖迟,鲜血将他浑身染成一种怪异的深色,最终在他身体四周蔓延开,仿佛开出了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

    蔺夫人再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扑过去将人抱住。那一刹那间,栖迟如同一个布娃娃般毫无反抗之力倒在她身,任由她紧抱在怀。

    “你——”蔺夫人方知,他在她来之前便已咽气,两人,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失去的悲痛,再不得的遗憾,孤独一人的悲伤,痛得人连眼泪也流不出,痛哭竟然已是奢侈。

    被紧抱蔺夫人怀中的栖迟左臂滑落而下,一个老旧泛黄的荷包自袖中滚落在地。

    蔺夫人瞧向蓝色旧荷包,那本应该被遗忘的记忆渐渐清晰,沾满血的颤抖五指捡起荷包,却因颤抖,荷包口中掉出青丝。

    不过一根稻草般的粗细,用红色细线仔细缠了六七圈后捆起来。再与同样的另一缕发丝,再用红色丝线紧紧缠绕。如紧挨不分离的两个人。

    说什么早已忘记,说什么弃如敝履,终究是贴身偷藏的珍宝,非死不得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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