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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将尽时,北夏境内上下一片忧心忡忡。灵均帝封后,在南岭山圣殿为新后建了一座雕像,果真如他那日所言,将替北夏开疆辟土的山鬼大人雕像给踹下神庙。

    山鬼大人被供奉数百年,如今一朝被弃,岂能不恨?

    深宫王殿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灵均帝是在太过宠爱新后,不仅出则同车、寝则同榻,就连片刻都离不得。每夜新后玉罗都歇在王殿,日常与王形影不离。

    王殿内火炭灭了烟,一室浓香。

    灵均帝正腆着脸凑近玉罗,涎笑道:“今日又不上朝,你怎地又不让我弄?”

    玉罗偏脸不搭理他。

    日光斜斜打过石头窗,隔着一层琉璃与殷红软绡罗,照在两人身上。玉罗体态风流脖颈柔美,肌肤触手生香,教灵均帝爱不释手。

    灵均帝手指抚摩那触手生香的肌肤,眸光发痴,涎笑道:“还是朝中又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玉罗哼了一声,总算开腔。“封后大典上,有人骂我哩!你却装作不知。”

    灵均帝讪笑。“那人,那人不是已经教我杀了么?”

    “哼!你只杀的一个,可知朝野上下,骂我妖言惑众女色祸国的可多着呢!”

    玉罗气鼓鼓地侧转身,菱角唇微嘟。

    手下肌肤触不到了。灵均帝有点可惜地望着玉罗映照在日光斜影中的脖颈柔美曲线,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心肝儿啊,你总不能让我把这全国的人都给杀了!”

    “哼!就知道你舍不得。”

    玉罗刷地起身,理也不理灵均帝,作势就要往外走。

    灵均帝忙抬手拉住她,赔笑道:“怎么了怎么了?心肝儿孤给你陪个不是还不行么?说,到底是谁惹着你了?”

    玉罗站着,灵均帝坐在榻边,两人高下立现。

    玉罗斜眼瞟灵均帝,冷冷道:“王,您是真不知啊,还是装作不知道?您那位熹将军,看臣妾可是不顺眼的很。不止一回,当众在兕城中央扬言说要杀了臣妾哩!”

    “熹……?”

    灵均帝沉吟片刻,赔笑道,“这人还杀不得。”

    “怎么就杀不得了?”玉罗不依,侧身赖到灵均帝腿上,长臂一勾,勾住他脖子,撒娇道,“刚还喊人宝贝心肝儿,不过就是杀一个人,王立刻就反悔。”

    玉罗觑他脸色,双臂勾住,摇晃着撒娇道:“可见王从来就没把人家放心上!”

    玉罗是参照紫衣女做的玉雕成精,十足十复原了紫衣女特质。——尤其是这拥雪成峰。

    在摇晃时不断乱颤。

    灵均帝目光下落,心思早就飘到不可言述。他哈哈笑着搂紧怀中美人儿,凑近她脸颊,吹了口气,哑声道:“……要杀他,也成。不过,孤得看你今日表现。”

    玉罗眼波儿勾媚丝,纱衣半裹,就势倒入灵均帝怀中骑坐于身。

    清晨日光中,两人于榻上缠作一团。

    无数个菱角形状的日斑投在殿外长廊,隔着一扇厚重雕花白岩石门,长廊上正拱手立着一群大臣。大臣们望着紧闭的雪白雕花石门面面相觑,最不怕死的曹翎将军已是死了,这世上再没人敢泼王上冷水。

    这昏昏的一日,又一日,可如何是好?

    大臣们齐齐叹息。

    如此又过数月,灵均帝一次也没上朝。大臣们告病的告病,养老的养老,一时间人心思动。

    灵均帝倒也偶有清醒,翻身从被窝中起来,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唉声叹气。

    从丝被中探出一条粉雕玉琢的胳膊,缠住他。

    “王……天还没亮呢,王你怎么就起来了?”

    灵均帝没好气道,“起来上朝。”

    玉罗刷地从被窝中坐起,杏子眼瞪得圆溜溜的,急道:“上什么朝?这王朝要是你一日不上朝就乱,那还不如不设立大臣呢!”

    灵均帝回头看她。看的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察觉玉罗与那西极洲一直卧病在床的神女希并不十分相似。

    虽说玉罗一直坚称自己是神女,但他和玉罗日夜厮混,一日日眼见着,玉罗的眉越来越淡,眼越来越窄小。身姿倒还算窈窕,但比起画像中紫衣女童,总嫌玉罗脂粉气太浓。

    放在偌大后宫,的确是个绝顶的美人儿。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望向玉罗的目光带着审视,玉罗立即觉察。她抬手撩起发丝卷旋儿,一边懒洋洋撒娇道,“王,你今日怎么这么看着人家?”

    玉罗说着凑上身,凑到灵均帝夏兕的耳边来。

    吹了口气,媚态如丝。

    灵均帝原本清明的眼神一瞬间晕迷,没一会儿,无声无息地倒卧在床边。

    玉罗这才不急不慢地笑了声,光着大半个身子,一脚将夏兕踹下床去。独自冷笑道:“怎么,起疑心了?老娘告诉你,迟啦——!”

    玉罗光着脚下床,随手披上件玉袍,领口白酥若隐若现。她满不在乎地走到内室外的侧间,推开窗,望着夜色中一脚勾屋檐倒吊在窗下的朱衣少年郎笑。

    “穿这么鲜艳,也不怕被人捉了去。”

    朱衣少年郎轻巧地猫儿翻身,跳入窗内,与她对面相视而立。笑道,“捉了去怎地,难道你玉罗汉敢去捞本王不成?”

    玉罗含笑拢住领口,半侧了侧身。“鬼王今日来,是告诉妾身,南夏大军已至?”

    朱衣少年郎谌良冷笑。“若不是怕你早就迷了本性,本王怎会抽空来这一趟?本王怕你啊,贪恋这深宫繁华,忘了初衷,或百般推脱不肯替本王做事。”

    谌良虽玉面朱唇俊俏至极,却只有十一岁,尚未成年。此刻负手站在玉罗汉面前训斥,身高倒比她还矮了几分。

    玉罗汉掩手,噗嗤一笑。

    谌良恼羞成怒,恨声道:“你敢笑话本王!”

    玉罗汉连连摇头,笑得花枝乱颤。“不不不,妾身没有笑话鬼王的意思哈哈哈哈哈……”

    “你!”

    谌良气得上前一步,作势就要抽出腰间双鬼斧。

    玉罗汉一边笑一边侧身行礼。“鬼王你何时才能长大?这、这模样……哈哈哈哈哈,这模样怎能攻入北夏做王。”

    谌良攻势一顿,奇道,“我何时说要做北夏王?”

    玉罗汉也惊奇,止住笑,问道,“不是当日里在南岭山下谈好的么?妾身助你攻入北夏,你赐妾身一百年修为。怎么,鬼王你、你不是反悔了吧?”

    谌良上上下下拿眼打量她,口中啧啧连声。“怪不得就连迷惑这头青兕,你都得用上妖术。这脑子,埋了作花肥都嫌磕碜。”

    他一连叠声地讥讽,玉罗汉将信将疑。“你不要做北夏王,那你拼了命地攻打北夏做什么?”

    谌良与北夏诸将在南岭山下罗城交锋的事儿她听说过,据说当年谌良所率三万人死的只剩三百,差点儿就连他自己都给埋罗城了。与北夏将军伯逊一战,谌良手下得力干将向怜战死,若不是危急关头请来灭荒楼弟子,怕是早叫人一锅端。

    玉罗汉神色狐疑,缄口不说话。

    谌良探舌,舔了舔唇边,露出白森森一口好牙。“夏王蕤现世,四荒即将一统。难不成你竟没听过这预言?”

    玉罗汉狐疑地后退半步。“鬼王您的意思是……?”

    “替他打江山。将来他做他的君帝,我嘛,”谌良舔牙,笑。“我来人间一趟自然是为了收鬼。仗打的越惨烈,我收的亡魂就越多。”

    “原来如此……”

    玉罗汉惊叹,想了想,不放心地问:“那您答应赐给妾身的百年修为?”

    谌良扫了她一眼,龇牙笑。“你觉得本王是个不讲信诺的人?”

    玉罗汉低眉,再退半步,笑应道,“自然不是。鬼王一诺千金,不不不,千金都追不回。万金!鬼王您一诺千万金,至于妾身的这一丁点小小的要求……?”

    玉罗汉小心翼翼地泰起两根指尖,掐出肉眼几不可见的一丁点。

    谌良被她气笑了,放下一双鬼斧,悍然道:“三月后王御驾亲至,你若能打开城门,本王送你三百年修为。”

    玉罗汉大喜,连连道谢。

    谌良傲然避开,几步进内查看北夏灵均帝死活。手一探鼻息,忍不住皱眉道,“你这妖术……”

    “妾身这妖术以人神魂为食。”玉罗汉亦步亦趋地跟进内室,解释道,“只可惜,妾身修为不够,这妖术摄魂到了夏兕身上,竟只能令他昏睡。不能令他死!不然,也不须鬼王您劳师动众地来北夏不是。”

    谌良沉吟片刻,想了想,冲玉罗汉展颜一笑。“做的好!”

    他却不说是哪里做的好。

    玉罗汉得他一句夸赞,喜不自胜,盈盈眼波儿斜瞟谌良。左手拉了拉原本就遮不住的衣领,媚态横生地笑道,“妾身无以为报,只此一具蒲柳身……”

    谌良来不迭后退,险险坐断床栏,连连摆手。“我要你身子做什么,别逼本王动手。”

    “哟,您倒是动手啊。”

    玉罗汉见他神色慌张,唇边笑意愈深,媚笑着挨近谌良。“妾身这具身子,可足够销魂……啊!”

    谌良暴起,一巴掌将她扇飞坐地。

    “放肆!”

    谌良怒不可遏,疾步走出内室,一个翻跃,从窗户跳出去。在逐渐亮起的晨曦中,消失无踪。

    玉罗跌坐在地,不以为意地拢了拢衣襟,嗤笑道:“装什么清白!老娘就不信,人世间这许多美貌男子与女子,你就一个都没动过心!”

    殿内浓香弥漫扑鼻,灵均帝昏睡在一旁,毫无知觉。

    良久,玉罗汉懒洋洋起身,推了一把灵均帝,趴伏在他身上。

    噗,吹了一口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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