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二日晌午散学,云笙和钱景辰来甲字班,找到想要去食堂吃饭的牧屿岑和柳仲让:“我们今天出去找钱掌柜。”

    “现在?”

    “对啊,小钱说,钱掌柜今天下午不在书铺。”

    所以他们只能趁着午间吃饭的空隙,去同钱掌柜谈合作。

    柳仲让略迟疑:“可是国子监不许监生中途离监,我们如何出去?

    牧屿岑也望向云笙,显然好奇她的计划。

    接收到两个小伙伴的目光,云笙顿时挺起小胸膛,眼睛好像昏暗夜里点燃的两盏灯笼,只见她用一副“我知道你们大家快来问我” 的表情,待柳二出声后,才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分享:“从我的秘密基地出去!”

    半刻钟后,四个小孩子站在一座茅草屋前。

    这里接近后山,位置偏僻,平日几乎不会有人过来,三个孩子都很震惊:“国子监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祭酒不让学子靠近后山,我们不知道也正常。”

    “哎呀,”小胖子嘿嘿笑,“好像黑猫警长抓老鼠的山洞啊!”

    云笙不高兴了:“才不是山洞呢,这个茅草屋本来是个破茅草屋,但我已经收拾过了,它现在变得很干净。”

    说话间四人踏进屋子,里面空间不算大,一张木桌、两条长凳,靠窗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张破旧的书案,上面有许多杂乱无意义的刀刻划痕。

    牧屿岑走到旁边,片刻后突然指着左上角:“这里有名字。”

    “啊?”

    “九传先生 。”云笙最先凑过来,她挤在牧屿岑身边,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刻痕,“这一定是原主人的名字!”

    “所以这里是某位先生的秘密基地吗?”

    “不像,先生都有自己的房间,或许是某位国子学的监生。”柳二说出自己的猜测。

    钱景辰:“为什么是国子学,不是太学、四门学?”

    柳二笑道:“这边离国子学更近一些,太学、国子学的监生应该极少过来。”

    至于为何不是幼学学子,看这茅草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样子,想必也非小孩子能够完成。

    钱景辰觉得有道理,不过他对茅草屋的主人并不是很感兴趣,催着问云笙:“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云笙点点头,又领着大家离开茅草屋,这次走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众人便看到了国子监的墙壁。

    青石红瓦,原地拔起,与背后的碧天白云遥遥相接,钱景辰先是震惊,继而跃跃欲试:“虽然墙壁很高,但我们可以像黑猫警长一样,不畏险阻,勇敢地爬出去!”

    云笙眨眨眼:“啊,可是……”

    钱景辰打断:“不用劝我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勇敢。”

    他看了一圈,决定拉拢好说话的柳仲让:“柳二兄弟,你觉得我的办法怎么样?”

    柳仲让笑了笑:“听着很有新意。”

    “嘿嘿嘿,我就说嘛。”

    牧屿岑看不下去了:“蠢,我们又不是猫,怎么爬墙?”

    钱景辰不敢同北冥王世子吵嘴,只是心中实在憋屈,忍不住顶嘴:“那你说怎么办?”

    牧屿岑:“那边有一棵树。”

    “所以?”

    “所以爬树。”

    云笙终于插上话:“没错,我说的办法就是爬树!”

    “……”

    想要爬树,就得放下矜持,幸而小孩子的矜持比大人少很多,加上这棵长在墙边的马尾松足够够意思,树身歪歪扭扭,给了四个孩子攀爬的落脚点。

    云笙是第一个爬的,长坪街的每一棵树都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她很擅长爬山,眨眼的功夫,已经嗖嗖嗖到达最粗壮的那根树干上。

    一墙之隔,人声变得热闹鼎沸,瓦肆隐芦笙, 莲花鸭味浓,桥畔游人穿着华丽,几个儿童嬉笑打闹,拉着大人要买糖葫芦。

    云笙兴奋地朝下面的小伙伴喊话:“我看到外面啦,你们快上来!”

    牧屿岑抬起头,阳光晒得他眼睛微微眯起来。

    大漠的阳光向来猛烈,这样单纯暖和的阳光,几乎见不到。

    钱景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咳咳,你们先爬吧,要是掉下来,我还能在下面接着你们。”

    闻言,柳二犹豫走上前,他第一次爬树,过程有些艰难,不过因为个子高,废了一番功夫也爬了上去。

    紧接着是牧屿岑。

    养尊处优的世子,本来是几人中看着最不会爬树的人,结果只见他将长袍衣摆掖在腰间,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便一个助跑,两三下踩着树干抓到了马尾松的枝头,随后双手用力,整个人干净利落地翻上去,看得云笙和柳仲让张大嘴巴,一个个羡慕不已。

    柳仲让忍不住问:“世子学过武?”

    牧屿岑气息平稳地在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矜持颔首:“学过一点。”

    实际从三岁,北冥王便将他扔到军营里,那里都是些上过战场的兵士,不会什么系统的功夫,但每一招都是生死之下悟出来的经验,比一般的武夫子可厉害多了。

    但他想起师父劝诫的“谦虚”,稍微收敛了些:“我能爬六丈高的树。”

    没想到,他的“谦虚之数”还是受到了追捧,云笙眼睛亮晶晶,“你好厉害,我只能爬三丈!”

    三丈约三米左右,大概就是歪脖子马尾松的高度。

    牧屿岑耳尖微动,发现自己终于在某方面比过了云笙,这让小男孩来京后受挫的心得到了安慰,难得主动开口:“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习武。”

    “哇,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三人坐在树上,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开心,树下,被遗忘的小胖子钱景辰愁眉苦脸,树好高,他爬不上去。

    他犹豫了会儿,试探着伸出手,鸟雀似的扑棱半天,最后一看成效,原地未动。

    钱景辰:“……”

    恰此时,云笙往下探头:“小钱,你怎么还没上来。”

    钱景辰倏得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咳,我在召唤我的勇气。”

    牧屿岑冷静道出实情:“他不会爬。”

    被戳穿真相,钱景辰顿时脸色涨红:“谁说我不会爬的,我只是太久没有爬,有些生疏。”

    云笙善解人意,随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小钱,那我拉你上来,这样你就可以想起来怎么爬啦!”

    闻言,钱景辰还是有些害怕,不过看着树上的小伙伴,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

    好在这次有人帮忙,终于不再原地踏步还,中途,他往下望了一眼,颤巍巍的高度吓得他双腿发软,手也使不上力气,连忙闭上眼睛。

    可惜他体重大,没爬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树上的云笙和柳二也累的脸色通红,满头大汗,嘴上还在鼓励小伙伴:“加油!”

    “不要放弃,马上就到了!”

    “是不是听到外面卖糖葫芦的声音?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只要爬上来就能吃咯。”

    在小伙伴们的鼓励下,疲惫的钱景辰咬咬牙,开始继续往上爬,这个时候,他突然讨厌自己“有福气”体重,心想是如果瘦一点,云笙他们就不会这么困难,

    他有些难过,觉得是自己拖了后腿。

    一边内疚,钱景辰没有注意,左脚突然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往下滑去。

    关键时候,又有一只手加入进来。

    等钱景辰泪眼迷惘地抬起头,便看到了牧屿岑那张嫌弃的小脸:“别走神,抓紧。”

    他撇撇嘴,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直把树上的三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

    “受伤了吗?”

    钱景辰眼泪鼻子糊了一脸:“呜呜呜,我也要跟着世子学武功。”

    牧屿岑:“……等你爬上来再说吧。”

    有了齐心协力的帮助,四个小伙伴全部爬上马尾松树,再下去便简单多了,正巧外墙下有一草垛子,软绵绵的,缓冲了高处跳下去的冲力。

    望着热闹的街道,四人都有些激动,不过还是一致决定先去找钱掌柜。

    鹤书坊。

    钱掌柜此时还未离开书铺,听到他们的来意,又见到足够本钱,哪怕觉得是小孩子胡闹,也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双方签订字据,云笙将黑猫警长的原稿留下,由鹤书坊进行刊印。

    这个时长大约需要半个多月的功夫,钱掌柜知道云笙是自家少爷的朋友,承诺等半个月后,书籍刊印出来,鹤书坊会提供一个角落放置《黑猫警长探案记》。

    四人一听,很是高兴,钱掌柜瞥了一眼傻乎乎跟着乐的少东家,忍不住擦了擦汗:“不过前提说好,鹤书坊只提供位置,不保证售量。”

    云笙毫不在意:“只要大家看到,肯定会买的。”

    钱掌柜干笑两声,没有再说话,四个小孩子从书坊离开,正午的太阳光暖洋洋的,照的每个人脸蛋都是一片红彤彤。

    钱景辰最是高兴,不仅成功刊印《黑猫警长》,还学会了爬树,他提议:“我觉得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

    “走,小爷请你们去吃大餐!”

    钱景辰小胖手一挥,四人便改变路线,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这也是钱家的产业,眼下正值饭点,广聚楼人满为患,热热闹闹的声音隔着一条街都能够听清楚,还有不少人等在外面,只待里面的人吃完之后,再轮到自己。

    钱景辰在众人殷羡的目光中,大摇大摆领着小伙伴上了三楼。

    他在三楼有一间独自的雅间,之前便经常带人过来吃喝,不过多数为丙字班同窗,倒是今天,他居然带来了两个甲字班学子?

    想到这里,钱景辰有些恍惚,他一个丙字班的学渣,怎么和甲班的学霸们成为朋友了呢?

    但想到爬树时,三个小伙伴不仅没有放弃他,还努力拉扯他,钱景辰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咧开,以前那些好友喜欢丢下他一个人,吃饭也总是让他请客,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有钱,可是今日,他才发现原来和朋友在一起应该是开心的。

    钱景辰第一次想要给好友花钱。

    他直接豪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其他三人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清楚广聚楼的招牌,所以便没有点。

    两刻钟的功夫,小二将做好的饭菜端进来。

    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广聚楼自然是有本领在里面的,后厨的八个师父各有所长,北白案南红案,酸甜麻辣,堪称样样精通。

    小二掀开盘盖的瞬间,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望过去,浓郁的香味弥散整个雅间,仿佛久酿的陈酒,埋在树下,经过漫长时间的发酵变得越发醇厚美味。

    饭桌上几个孩子发出一声微微的“哇”。

    钱景辰有些得意,他扬起下巴对小二吩咐:“给他们介绍一下这些菜。”

    “得来。”小二打了个礼,随后热情地指着端上来的菜,一道一道细说,“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鲜虾蹄子脍,这道是白炸春鹅,而后从左往右依次为炉焙鸡、槽琼枝、槽黄芽……还有蜜渍豆腐,味甜软糯,脂麻辣菜,麻辣开胃,百味蜜饯,酸甜粘牙,都是师傅们的拿手好菜,少爷们吃好喝好。”

    他一边说着话,坐在桌子上的孩子一边吸口水,当然,牧屿岑是不屑做出这样姿态的,故意侧过头,不去看那些色香味俱佳的招牌菜,而是将视线落到门外。

    三楼雅间与雅间之间,并非完全隔开,而是幕着半个空气,中间用梅兰竹菊的屏风隔开,两方客人看不到彼此,但又能听到细微的动静。

    恰似“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因着这份巧思,广聚楼备受文人推崇,生意蒸蒸日上,竟是一日比一日好。

    这会儿正好有几个文士打扮的客人吃完饭结账,牧屿岑抬眼望过去,出乎意料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林祭酒同几位教过甲字班的博士从隔壁雅间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酒余饭饱的餍足,路过他们门口也并未注意到几个逃课的学子,而是径直下了楼。

    牧屿岑愣了愣,再想看,外面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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