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员外见气氛不对,一改之前的作态,唤了家奴接过美酒,亲自上前斟酒赔罪:“宋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也是担忧乡亲们的病情,一时激动,不识好歹,这边给您赔个不是!”

    沐棉在一边看着王员外短短时间内变脸比翻书还快,无论是一开始的喊打喊杀、气势汹汹还是被教训时的软弱胆小,再到现在的谄媚,心里更觉寒凉,她嗓子发干:“慢着,酒水先给我看看,难道王员外就不需要给我赔罪了么?”

    话音刚落,沐棉腰际一紧,被一股力量往后扯,再听“铛”的一声,是刀子落地的声音。

    原来是靠近沐棉的阿云看时机不妙,掏出了一直藏在怀里的小刀,趁着沐棉注意力在王员外那里,就往沐棉胸口捅去,结果被宋承翼一脚踹翻。

    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回过神来的沐棉还没来得及叹一声好险,低头就看见宋承翼结实的手臂圈在自己腰际,她脸一红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两步,脱离这般暧昧的姿态,谁知一退后踩到了个小石子,脚一滑,咔嚓一下,脚腕崴了。

    瞬间的疼痛使沐棉涌出了生理性泪水,她闷哼一声,到底是顾及自己的形象没好意思嚎出声来。

    宋承翼见沐棉崴脚,以为是自己为了救她一时情急,拖拽之下用力过猛导致的,顿觉愧疚,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关怀一下,四周的埋伏的刺客就冒出了头。

    危急时刻顾不了那么多,宋承翼一手拦腰抱起行动不便的沐棉,另一手刀剑出鞘杀敌突出重围。

    鹿鸣在斩杀了两个刺客之后,放出了信号弹,余下刺客见此情况攻势愈加猛烈。

    沐棉被宋承翼抱着,早已没了羞涩的心思,只恨自己平时三脚猫的功夫也就罢了,偏偏在关键时刻还崴了脚,成为了一个大累赘,一时心里乱如麻,生怕宋承翼因为她的拖累受了伤吃了亏,即使是这种情况,她也没考虑过也许宋承翼不敌,自己会跟他一起葬身在这里,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短短时日里自己会如此信任一个人。

    也许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此次的刺客个个武艺高强,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伏击宋承翼的,敌人不容小觑,宋承翼又顾及沐棉,围攻的人太多,为挡住砍向沐棉的刀,宋承翼的臂膀还是生受了一刀,喷了沐棉一脸的血。

    沐棉心里难受极了,这一刀比自己挨了还痛,好在刺客最终还是被清理干净,援兵也至。

    ……

    “将军,属下们来迟,请责罚!”

    被沐棉包扎伤口的宋承翼脸色平静,仿佛伤的不是他的臂膀:“先说现场清理情况。”

    “现场刺客已全部咬破毒囊自尽,此次闹事的溪口镇领头之人全部被抓获,已派专人审问。”

    沐棉小心翼翼地为宋承翼换好药后,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将军,此次军中疫病我猜大概率跟溪口镇染病之人用过的被褥有关,可以从这方面查一下。”

    听到沐棉的话语,宋承翼收敛了自己身上冰冷的气场,语气都温和了许多:“叫我承翼就好。”

    沐棉脸一红,支吾道:“那你也别喊我沐姑娘了,叫我沐棉就行。”

    “说起来,这次是我欠你太多,你该指责我的,我明明知道溪口镇有危险,却还是为了彻底了结这次事件,把你带过来了,让你以身犯险,害的你白白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伤了脚。”

    宋承翼看向沐棉的脚,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棉棉……”还是把你拖进来了。

    “医者本就该对自己的病人负责,怎么能是你对不起我呢,真正对不起我们的,对不起这么多无辜的受害人的是幕后的黑手!”

    本来就大病一场刚刚要康复的普通百姓被幕后人下了毒,又生生受了这么大一场罪,只为当刺杀将军的引子,本来该焚烧殆尽的带有病菌的被褥棉芯却混入了军需物质……

    想到这些,沐棉满心愤怒,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背后的人该是多么恶毒。

    ……

    然而,没过多久,宋承翼手下解救出来的百姓,更是落实了背后的罪恶。

    原来当地乡绅不仅没焚烧病人被褥,还将康复的大部分人都囚禁了起来,取他们的血当预防疫病的药引,然后再想方设法把带病菌的被芯混入军营。被解救的人,手臂上满是一道道新旧交错的刀痕。

    负责军中后勤的人已自尽,被抓的溪口镇当地乡绅严刑逼供下说出自己是前朝余党,制造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宋承翼牢牢捏住京中来信,他知道无论真正的指使者是谁,这结果都只能是犯人招供的那般,前朝余孽,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

    春日的午后,总是让人不免带着些困意,沐棉倒是精力充沛,她拿着小扇子正蹲在药炉跟前呼哧呼哧的扇风熬药。由于觉得宋承翼为她生生挨了一刀,宋承翼的伤口换药包扎以及内服的药汤都是沐棉亲手操持的。

    “听鹿鸣说,经过审问,军营里第一波染病的人的被褥是恶人勾结管理军营后勤的人混进来的,由于平时管控较为严格,不敢有大动作,为避人耳目,混进来的赃物并不多。有人染病之后军中全方位戒严,不好再行此事,但因为我的存在,军中小规模的疫病眼见着又要平息,于是他们就又趁着兵士们晾晒被褥的机会,把军营里染病之人的被褥与健康人的被褥调换了……”

    沐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更荒谬可怕的是,他们自己生怕在此过程中染病,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活人血上,手段既残忍又荒唐。”

    她说完瞅了瞅一旁默不作声的沐鱼,用扇子拍了拍他的头:“跟你说话呢,你就一点也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么?”

    沐鱼揉了揉脑袋,生气道:“这是脚完全好了,不觉得疼了?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凶险,你非得让我去取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有个好歹,爹娘和我怎么办?”

    “也就是崴了个脚,刚伤到的时候痛些,现在没啥大碍了,我这也算是好好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沐棉有些心虚,更卖力地扇起了扇子。

    ……

    “就知道你又在这里。”

    依旧是清净的小河边,沐棉清甜的声音又带来几分勃勃生机。

    宋承翼随意坐在石板上,嘴巴衔着根草,手中拿着几根柳条正在编织着,阳光透过垂柳斑驳的洒在他的脸上,明明此刻的他是散漫不羁的,画面感却格外的温柔。

    沐棉又凑近了些,“在做什么呢?”

    “看,完成了。”宋承翼把柳条的最后一点小尾巴收进了花环里。

    “据说春秋时期介子推逝于柳树旁边,后人用柳条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表示对他的缅怀,再后来,人们用柳条花环表达对逝者的敬意和哀思。”

    沐棉叹了口气,又道:“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欲望,权力更迭下,却总是要这么葬送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宋承翼轻柔地将花环戴在沐棉的头上:“往事不可追,逝者已矣,小时候乳母还给我讲过一个关于柳条的习俗,她说过,头戴柳条,百病不侵。”

    “你看看,真好看。”拨正她鬓角的碎发,他夸赞道。

    沐棉抬起两只手,按了按脑袋上的花环,看了看小河里的倒影,两道身影仿佛挨在一块儿,美好的像一幅画,她笑了笑,却又抿了抿嘴,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带了几分愁容。

    “其实,我是想来找你辞别的,疫病的事已了,你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了,我跟沐鱼也该启程回家了。”

    “你家就在京城内,我此次也要回京述职,咱们正好结伴而行,何况,都是我的不是,才让你卷入了危险之中,我没法放心让你自行回去。”

    “我……”

    看到沐棉犹豫,宋承翼急忙保证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跟着犯险了,上次溪口镇的事情再不会有第二次,跟着军队走总归是更安全的,我保证把你们姐弟两好好的送到家门口。”

    “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沐棉想起家中双亲对自己的期望和教诲,理智上告诫自己快阻止内心隐隐约约的好感与悸动,赶紧离开才是正确的,可情感上却不想离开。

    “而是什么?”

    而是怎么偏偏是你。

    沐棉努力挥散掉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打趣道:“而是难不成将军你想赖账,说好的优厚报酬呢,你还欠我钱呢,不放行我们姐弟,是不是想拖延欠款?”

    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笑出了声。

    宋承翼一听也爽朗地笑了起来:“是又怎样,你就安心的随我们一起返回吧,放心吧,等你到了家,报酬绝对少不了你的。”

    看着她鲜妍的笑颜,他情不自禁道:“棉棉,我从未接触过你这样独特、这样鲜活漂亮、这样美好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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