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有部分士兵突然发病给原本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军营硬生生地再次添上了一层阴翳。

    沐棉在查看完新发病的士兵后,担忧地望向宋承翼:“三营这波发病之人主要集中在二十二至二十八帐,病情与之前发病的那波士兵如出一辙,从规模上也是一样,都是小范围集中发病……”

    要说之前,将士染病还有几分可能是意外,可照着目前这态势,幕后之人已经隐隐约约露出挑衅的意味。

    “将军,此次发病士兵近两日生活起居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与之前患病士兵有过接触。”鹿鸣硬着头皮禀告。

    恶果已然造成,偏偏却无一丝线索。

    “是不是……”沐棉话未说完,站在她身旁的沐鱼扯了扯她的衣袖,阻止了她的发声。

    宋承翼看到姐弟两的小动作,心下了然:“沐姑娘是否想说是军中有内鬼?说来惭愧,这次恐怕真的是我治下不严了……”

    ……

    药营里堆满了近些时日新采购的药材,空气中都粘带着浓浓的苦味。

    沐棉和沐鱼正忙着分药材。

    “阿姐,军中这场疫病恐怕背后牵连甚广,离家前,爹娘再三交代,让我们不得卷入官府重大纠葛,溪口镇一事顶多牵扯到县官也就罢了。我听他们说,宋将军背景不俗,是来自京都的豪贵,他的部下出了岔子,恐怕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牵扯进去就不好脱身了。”

    沐鱼见沐棉对军营之事如此上心,都开始想对人家内务指手画脚,只得搬出爹娘来提醒她。

    沐棉何尝不知弟弟的意思:“今天是我逾矩了,放心吧,这两天我再带着军中几位郎中稳一稳病势,等过两日第一波染病的人痊愈,他们也算有了经验,我们把方子和记录再留一份下来,就跟将军请辞。”

    “这才像我的好阿姐,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我们只管治病,此病的医治方法都教给他们了,别的弯弯绕绕的我们想管也管不了。”沐鱼松了口气,语气都轻松不少。

    沐棉看到他这样也莞尔一笑:“到时候我们还得回溪口镇一趟呢,那边疫病应该已经平息了,那些个富得流油的乡绅可是欠我们好些个诊金呢。”

    沐棉行医并不是全然的不收钱财,虽然经常对贫苦百姓开设义诊,但对富贵地主乡绅收钱也是毫不手软。

    毕竟,还是得攒钱过日子的嘛。

    刚提到溪口镇,沐棉就收到了来自溪口镇的回信。

    她从给她送信的士兵手里取过信件,撕开封口,一边与沐鱼说笑一边看着信件。看着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沐鱼见她的神色不对:“阿姐,溪口镇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信上说,溪口镇那边大多数患病的人病情出现了反复,本来已经康复的病人又出现了咳血、颈部发硬肿胀等症状……”

    即使得到的坏消息令人震惊,沐棉平了平思绪,还是冷静了下来,她将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不管怎样,我得马上回溪口镇去看看病人究竟怎样了,我马上去找将军,跟他说明情况。”

    “阿姐,那我也去准备一下我们的包裹。”沐鱼掸了掸身上的药渣,麻溜说道。

    得知溪口镇那边也出了岔子,宋承翼决定亲自陪同沐棉她们一起去一探究竟。他有种预感,问题的答案就在溪口镇。

    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宋承翼带着随从鹿鸣与沐家姐弟轻装骑行,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溪口镇。

    没想到溪口镇的乡绅族老们已经带着众人在路口等着了,看这架势,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李老是溪口镇大姓李氏家族的族长,素日里在溪口镇颇有威望,“沐棉,你这个妖女庸医,枉我们这般信任你,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伪造病人恢复的假象,结果你丢下一堆烂摊子不见人影,害的我们这的百姓病情恶化,命不久矣,我那苦命的孩儿到现在一直呕血不止,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要你偿命!”

    见到沐棉本人出现,又见李老率先发声,溪口镇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尤其是大腹便便的王员外,他早已对沐棉的大额诊金和差别对待心生不满,叫唤的声音更是响亮:“各位父老乡亲,都怪这个妖女招摇撞骗,我们就该把她捆了去见官!”

    沐棉等人刚一下马就听到这些话语,沐鱼听罢气得想要动手:“阿姐,这帮不知好歹的人就是欠收拾。”

    沐棉也觉得气愤,毕竟没人喜欢医闹,但是在这种场合跟他们动手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她还是拦住了沐鱼,让他不要冲动。

    “诸位,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患病乡亲们的情况,连事实都未查明就在这儿对医者闹事是愚蠢之举。”沐棉还未来得及反驳,宋承翼就开了口。

    王员外一听有人反驳,情绪更加激动:“你又是哪来的野小子,来我们溪口镇的地盘上撒野,我们溪口镇的事情哪有你说话的份?”

    “住口!我们将军是圣上亲封的定远将军,你才是撒野,小心治你个不敬之罪。”鹿鸣亮出令牌,怒喝道。

    王员外一看踢到铁板了,一时也慌了起来,不过还是嘴硬:“那那那……那也……定远将军也不能随意过问地方上的事情。”

    说罢他仿佛又有了主心骨:“乡亲们,这妖女蛊惑了将军来为她撑腰,想想咱们患病的亲眷和死去的亡魂,咱们不能由着她以强权压人呀!”

    宋承翼见此喧闹嘈杂的场景,在沐棉跟前一向温和的他,周身气势一变,顿时凌厉了起来,眼神也愈发冰冷:“够了!”

    话音刚落,身侧佩剑已出剑鞘,转眼间他的剑就架在了王员外的脖子上:“我这把剑是圣上亲赐的龙泉剑,剑下亡魂千万,看来你是想给它增添点口粮。”

    众人看到这幅情形,都不敢再吱声,刚刚的乌合之众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与沐医师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按理说应该比我更懂得沐医师的人品和医术,现在看来不过是我想错了,你们个个眼盲心瞎,放着病重的亲眷毫不过问跑来找救命的医师闹事。今日我在这儿,谁再敢添乱,就来问问我这把剑答不答应!”

    宋承翼见他们都不敢再闹事,重新把目光聚集在王员外身上:“强权压人?”

    王员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宝剑削了脑袋:“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的,再……再也不敢了!”

    宋承翼冷哼一声,收回了剑,剑身擦过那节短粗的脖子,留下一条浅口,痛的王员外发出猪叫。

    沐棉没想到宋承翼会有这般维护之举,一时也呆愣住不知说些什么好。

    “沐姐姐,我相信你,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

    本来寂静的场面被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打破。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女孩儿,她一边哭泣,一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的身形比沐棉还要高些,不过面容和声音稚嫩,约莫十二三岁左右。

    沐棉认得这个女孩,女孩名唤阿云,原本并不是溪口镇人士,只不过跟着爹爹来溪口镇拜会老友,却没想到父亲不幸染了疫病,沐棉之前还为她父亲诊治过。

    “我这趟回来就是为了病人病情复发一事,你爹爹现在还安置在镇上的隔离区吗?我这就过去瞧瞧。”

    沐棉走到阿云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道:“我沐家世代行医,不敢说医术有多高明,但最基本的医德还是有的,但凡诊治病人,一定尽心医治,这点我无愧于心。”

    这话是说给阿云听,也是说与众人听。

    ……

    隔离区域内,查看完病人的沐棉只觉怒火攻心。

    清理结束后,沐棉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对沐鱼道:“这哪里是疫病,分明是有人投毒!阿鱼,你速去我们租赁的小院,把以往做好的解毒丸全部取来,先给他们清理肠胃解毒再说。”

    “可是阿姐,我怕我去取药,这里的人不识好歹再伤到你,本来好端端的竟然有人恶意投毒,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把你自己留在这儿。”沐鱼有些不太情愿。

    “放心吧,你阿姐我帮你保护,有我在,没人敢动她。”宋承翼在一边也搭了腔。

    沐棉一心急着救人,板了脸道:“阿鱼,快去!”

    沐鱼只得听从,回住处取药。

    之前堵在路口的那群人,虽然不敢继续闹事,但里面躺着的毕竟有他们的亲眷,说不着急也是假的,便一直在隔离区外守着。

    “病人们咳血不止、颈部肿胀的症状表面上与此次疫病的症状相似,实则不然,他们舌苔发黄,呕吐物呈黄色和绿色,明显是中毒征兆。”沐棉对众人道。

    阿云着急父亲安危:“沐姐姐,那……那我阿爹还有救么?”

    “当然有救,我已经让人去取解药了。不过你先告诉我,溪口镇的其他郎中们呢?”

    阿云一听自己爹爹还有救,激动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语气略带些疑惑:“他们不在隔离区域内诊治病人么?疫病复发也是他们说的。”

    沐棉压住火气,忍着性子又问:“那之前治愈的人呢?中毒的不过二十多人,溪口镇染病之人可不止这个数。”

    “先康复的人一直都按原先的方式,之前王员外把他们接了出去,统一处理了他们的衣物被褥,说是为了便于控制疫病,要集中焚烧。郎中们昨日还说之前康复的人也会像我爹爹一样复发,暂时不能让他们归家,所以今天大家伙儿才会回去堵您。”

    阿云充满愧意地看向沐棉:“沐姐姐,其实我是一直相信你的……”

    阿云的话语来来回回在沐棉耳边萦绕,沐棉只觉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应该要抓住但被她忽略了。

    她猛然回想起那日去河边散步,看见的在阳光下晾晒被褥的一张张笑脸,不禁背后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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