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城,一个集功名利禄、繁花锦绣于一身的地方,可是再繁华的地方也总免不了落寞的人。

    此时此刻,在京城官宦里一点都不起眼的六品小官之家——王家,上上下下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王家姑娘王玉珠本与宋国公府世子宋承远情投意合。国公夫人虽是看不上王家门第,但终究拗不过世子的坚持,再加上王姑娘性情温良恭顺,虚心好学,为学礼仪肯下苦功,就连国公夫人打着考验的旗号故意派去刁难人的教礼仪的嬷嬷到最后都挑不出刺儿来,这婚事最终还是得到了允诺。

    可这世间情缘最是容易造化弄人,圣上最宠爱的飞凤公主前些时日在宫中要死要活,声称自己被宋承远轻薄了,此生非宋承远不嫁,皇家行事最为霸道,赐婚圣旨一下,本在议亲阶段的宋王两家不得不停下计划好的脚步。

    ……

    “宋国公府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咱们姑娘再不济也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模样、性情都是没得挑的,前期欺负咱们府上没权没势,给了咱们姑娘多少刁难?”

    王玉珠的贴身丫鬟绿荷忿忿不平,“前边这些,咱们姑娘都生生受了,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结果又出了这事,是他家毁约要尚公主,迎娶那金枝玉叶,咱们还没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呢!”

    “是啊,明明理亏的是他们,国公夫人却还摆着那么大的派头,气势凌人地上门说要咱们姑娘当妾,还一副施舍的语气说能当世子的贵妾也不算委屈了姑娘。”红梅接过话茬,气鼓鼓地附和。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可是皇家公主,谁又敢跟公主抢夫婿呢?咱们姑娘也忒苦了,怎么就偏偏摊上了这等事儿。”说到这儿,红梅叹了口气,“这会儿姑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绿荷气得跺了跺脚:“咱们姑娘这般好的性子,哪里受得起贵人们的磋磨,不行我得好好劝劝姑娘……”

    两个丫头在屋外不满地抱怨、叹息。

    她们的主子王姑娘,这个最该抱怨命运不公的姑娘,倒是没有大哭大闹,只默默站在窗前暗自垂泪。

    “绿荷、红梅,快进来帮我分一下线,我那副牡丹图还没绣完呢。”王玉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收敛了下情绪,把屋外的两个丫头喊了进来。

    绿荷看到自家姑娘强忍着委屈,故作没事的模样,不由心疼道:“姑娘,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咱们不去掺和他们天横贵胄、皇亲国戚的事,老爷和夫人这么疼您,肯定也不想你这么委屈,他们一定会给你选一个好夫婿的,何苦受他们这腌臜气。”

    “够了,承远哥哥与我两情相悦,只要他不主动推开我,我是绝对不会离他而去的。”

    王玉珠一提起宋承远,语气里满满地都是坚定。

    “何况,此刻承远哥哥心里只会更痛苦,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有着满腔的抱负和理想,现如今这一切都付之东流,被迫尚公主,当一个注定是富贵闲人的驸马,我不敢想象这对承远哥哥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说着说着,王玉珠又忍不住落泪,小声抽泣了起来。

    绿荷心直口快:“我的傻姑娘,你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一点都不顾念自个儿的感受。从赐婚圣旨下达一直到今时今日,世子连个面儿都没露,连半句解释也无,不值得姑娘你为他这般难过。”

    “绿荷,你别说了,姑娘都这般伤心了,你还要捅她心窝子么?”红梅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总是有他的苦衷的,我相信他。”王玉珠讷讷道。

    ……

    到底还是有情人之间心有灵犀、相互理解,王家的小丫鬟们并不知道宋承远一直都在为婚事抗争,之前国公府能松口同意让王玉珠当世子夫人,这其中固然有王玉珠的努力,但更主要的还是在于宋承远的坚持。

    哪怕是圣旨,宋承远也去了宫中跪求皇帝收回成命,只可惜结果并不遂人愿。

    自从宋承远失魂落魄地从宫中回来,就不愿意见任何人,任谁也不准靠近。

    宋国公府的下人们这些时日经过世子院落时都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国公夫人见儿子如此难过,不知心里暗自埋怨过多少次王玉珠,觉得她勾走了自己儿子的魂,一边又恨宫中奸妃不仅抢了本该属于自己姐姐的宠爱与尊荣,生的女儿飞扬跋扈,还来祸害自家孩子的前程。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此刻被王玉珠深深惦念的宋承远正带着满心的愧疚与憋屈在庭院中舞剑。

    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与弟弟宋承翼不同,他是家中嫡长子,从小就格外受重视,被整个家族寄予厚望,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能肆意妄为,只有舞剑才是最适合他的发泄方式。

    舞剑的人剑势凌厉、步伐越来越快,赌气一般地想耗尽自己全部的气力。

    他的剑意中不带往日的刚毅洒脱,杂乱中混合着暴烈,正是他此时的心境写照。

    “皇上,臣早已有心上之人,臣对飞凤公主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往日里也绝无任何僭越之举,如果让臣尚飞凤公主,这世间只会徒增一对怨偶而已啊皇上,求您收回成命!”

    “宋承远!你好大的胆子!怎么?难道我皇家的金枝玉叶还配不上你宋承远?飞凤是朕最宠爱也是最看重的女儿,你好自为之,想想你的背后都有何人,都代表着什么……”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日自己跪在大殿之上苦苦哀求皇帝收回成命的情形,以及皇帝话里话外隐隐带着威胁的话语,宋承远痛苦地喊出了声,手中的剑也飞了出去。

    他拿起放置在一边的酒壶,喝了两口,又把酒壶举在半空之中,只见酒水从他头顶哗啦啦地浇了下来。

    别处飞来的鸟雀还未来得及在树上稍作停留,就又被酒壶碎裂的动静惊起,急急忙忙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只剩宋承远一个人随意地瘫坐在了地上。

    “看来还是我错了,不该自以为是地把你从父皇那里拽了回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宋承远看到来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来访的太子表哥一把按住。太子不拘小节,就势也随意陪他瘫坐在了地上。

    “殿下这话让承远更无地自容了,要怨也只能怨自己生在了风口浪尖,身不由已,我的心已经乱了,要不是殿下你的提醒,我都没意识到,枉我往日里自负得意,到头来却连心爱的女子都无力保护。”宋承翼满心悲凉道。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她。”他双手抱头,十分懊恼。

    “怎么不怪我,怪我不但不讨父皇喜欢,反而惹来了他的提防与忌惮,让姨夫姨母家跟着受猜忌,让表弟官场情场都失意,说来还是我的罪过。二弟这招属实厉害。”太子也自嘲道。

    提到二皇子,两人都沉默了,目前的局势对太子一党来说十分糟糕。贵妃多年来圣宠不衰,所出二皇子野心勃勃,行事狠绝。宋承远与飞凤公主的这一桩婚事背地里少不了二皇子的推波助澜,利用妹妹折了宋承远的前程,等同于折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令人失望的是,皇帝对于这一切都是支持的,表面上是在纵容飞凤公主,实际上还是在防备宋国公府一家。

    良久,太子出声道:“好在此次承翼表弟有惊无险,咱们要沉得住气,二皇弟最近春风得意频频出手,这也是咱们的机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

    在外带兵剿匪的宋承翼有人挂念,沐棉姐弟自然也有亲人挂怀。

    京城沐氏医馆里,沐老爷不知道得了多少夫人的白眼与埋怨,虽说他们夫妇一直都把沐棉当男儿培养,沐氏祖传的医学绝技也都倾囊教授给女儿,但女儿出远门,一出去就这么久,当娘的怎么会不担心。

    当初沐棉吵着闹着要出门游医,想要通过这个途径增加自己的见识和本领,沐夫人怎么都不同意,还是沐老爷在其中斡旋,劝的夫人不再坚决反对之后,私自放了沐棉和沐鱼两人出门。

    “不是你想直接招阿鱼当女婿,以后好直接继承咱们的医馆么?这两小的总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不利于培养感情,你看看,这下把他们放出去了,让阿鱼保护棉棉,好让棉棉意识到咱们阿鱼已经是堂堂七尺男儿了,可不再是她小时候的跟屁虫咯。”

    沐老爷忍受了半天夫人的碎碎念,只好出口宽慰,不过说着说着,自己也是极满意的,他对于沐鱼是极满意的,对于自己的安排也是极满意的。

    “你这死老头子,疫病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要不是棉棉来信说事情已经平安了结,我这夜里头睡觉都睡不安稳。”沐夫人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又道:“唉,你说这事能成么,我一直都觉得棉棉在这事上不开窍,阿鱼多好一孩子,对她再没得说的了……”

    沐老爷笑道:“那是当然,这次等他们回来,咱家离办喜事就不远咯!”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