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

    入夜,观澜湖上一艘又一艘画舫点起灯笼,丝竹之声悠扬绵长,有观澜湖画舫的常客,已经陆陆续续登上船只。

    曲百景难得的没有让歌姬陪伴,与裴诉二人坐上一只小船,慢悠悠的沿着观澜湖向前驶去,船身划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裴三,你可是大忙人一个,怎么有空寻我。”曲百景给自己倒满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该不会是来看兄弟的样子吧,不过托我老爹的福,你该白日的时候在城门楼看我才是。”

    “还挺威武的。”裴诉有时候一日要出入城门好几次,自然是见过曲百景那副兵卒样子的。

    “我爹眼里,你是他最中意的儿子模样,”曲百景突然献媚似的给裴诉倒满酒,“你能不能屈尊降贵,与我爹说一说,给我换个差事,守城门算个什么事。要不是小爷我脸皮厚,早就投了这观澜湖,留下清白在人间了。”

    裴诉很给面子的喝了酒,但是没有同意曲百景的提议,“圣上已经指婚给你,等到娶了妻,恭顺侯必然会给你换个差事。”

    曲百景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一般,慌忙摆摆手,“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我就生气,整个京城这么多人,偏偏是那个宋卿云。娶了她,我宁愿日夜站在城门前,悔过以前的所作所为。”

    自幼时知晓宋卿云这么个人,曲百景就十分厌恶,好好的一个人,非要满嘴之乎者也,无论是看了什么都要作诗一首,宋卿云对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才名可是执着的很。

    “你想怎么样?”

    “我,当然是现在就换个能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的差事,日后中馈交给宋卿云,也无需看她脸色过活。”这事情曲百景看的明白,圣上指婚无法抗拒,自然要自谋生路了。

    裴诉对此无法劝慰曲百景,毕竟他是光棍一个,这这种事情上毫无发言权。

    “不对,你主动约我出来,一定是有棘手的事情。”曲百景斜靠在栏杆上,摆出无所不能的掮客模样,“别的不敢说,但是这京城里就没有我曲百景打听不出来的消息。”

    “不需要你打听消息,从前许多姑娘追着你扔瓜果,怎么做到的?”

    难得裴诉向自己讨教这种事情,曲百景大笑道:“看来,裴三你是有心仪的姑娘了,才会问这个。”

    “是又如何。”

    说到曲百景的长处,十分乐意给裴诉讲一讲这其中的门道,端起一杯酒在船舱来回踱步,老神在在的说:“别看这京城的姑娘都对我有几分心仪,其实呢,只要投其所好,有时候她们会喜欢白面书生,往恶老鬼那方面打扮自己就行了,很难不让她们追着你跑。不过,这风向是会变的,过阵子她们又倾心那一拳能打倒贼人的英雄,多晒晒太阳,找个托在大庭广众揍他一顿,这不就又成了被倾心的对象。”

    曲百景说的这些,裴诉多少有些半信半疑,这和上街市上去唱戏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然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一定一定要注意的是。与姑娘的交谈,不能太直接,省的被打出去,更不能什么都不说,这样压根就没有了下次见面的机会。”说完心得,曲百景好奇的往裴诉跟前凑了凑,“兄弟比较好奇的是,究竟是哪家姑娘让你这般小心翼翼。”

    在曲百景的认知里,裴诉这厮应该是能做出来直接让人家姑娘嫁给他这种事的人。“我知晓了是谁,才能帮你对症下药不是。”

    裴诉打量了曲百景一眼,“你若是传出去,就能戴着石枷守城门了。”

    “这是自然,顶着百斤石锁守城门都行。”

    “容尚书的孙女,容四。”

    “噗~”曲百景一口酒全喷了出来,有些进了气道之中,呛的直咳嗽。“咳咳,不会是那个巨贪财容薏的吧!?”

    “贪财?”裴诉并没有觉得容薏有这样的特质。

    在京城里,曲百景看不惯的除了宋卿云,就是容薏,前者是醉心诗书,还不算扰到曲百景的生存空间。容薏就不一样了,在她的铺子没有开起来之前,曲百景的铺子蒸蒸日上,现在要不是有些灰色生意撑着,他的胭脂水粉、成衣铺子能立刻消失在街市。

    准确的说,曲百景和容薏是生意上的死对头,让曲百景无言以对的是,容薏一个女子,不能经常出门,只是定期查手下掌柜的帐,居然能比他还要精通经商之道。

    “可不就是贪财,”说起来这些曲百景就生气,“我那么大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月蝶苑,玉面茉莉粉打遍京城无敌手,她的花间月已开业就抢走了我大部分回头客。更别提衣裳铺子了,我的铺子已经被挤兑的要沿街叫卖了。”

    曲百景越说越激动,酒杯咣当一声砸在桌子上,“裴三,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整个京城!无论是谁,都没有像容薏这么爱钱的女子!”

    裴诉不可置否,反而有一点点开窍,原来她喜欢做生意!

    曲百景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容四做了什么事,让他赔了个底掉,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裴诉有卖兄弟求荣的潜质。

    说到气愤处,曲百景已经不用酒杯倒酒,抱着坛子就往嘴里灌,直到郁闷说的差不多,人也烂醉如泥。

    裴诉把人送进恭顺侯府的时候,不凑巧碰上恭顺侯归家,才刚刚下马。

    恭顺侯看着不像样子的儿子心里直叹气,怎么有这么个不上进的玩意,在看裴诉,若是百景像裴诉这般,他也能安心了。

    “天色已晚,就不留贤侄了,改日再一同把酒言欢。”

    说罢,恭顺侯就拎着曲百景的耳朵把人带进府里,无论如何就是看不惯儿子这吊儿郎当的样子。

    裴诉骑马回了裴府,还没进家门,就被圣上急召传进宫。

    上书房此时灯火通明,自圣上开始追寻道法,宫人也许久没有遇到过龙颜大怒,皆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只盼着不要惹怒了圣上以至于人头落地。

    裴诉得了准许进入时,光滑的大理石锤纹地面上,已经散落了不少折子。

    “臣参见圣上。”

    皇帝崔征洧登基已有数十年,早已从少年天子成为了能够翻云覆雨的帝王,此刻负手站立在先帝最喜爱的书圣传道图前,示意首领太监元德将两道折子给裴诉看。

    接过笔迹缭乱的折子,裴诉迅速浏览了全文,这是一道江浙总督的折子,在沿海一带发现了祥瑞,乃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百年龟,已运往京城献给圣上。

    第二道折子,则是说了一件怪事,除了自沿海押运祥瑞的人之外,沿途经过的驿站,皆有驿丞因目睹祥瑞暴毙而亡,恳请圣上派人详查。

    “裴诉,朕派你前往岞山驿查探此事,大理寺的仵作随你一同前去。”

    “臣少有探案的经验,不知可否与大理寺卿魏大人同行。”这种事情查出来是好是坏都不好交差,无论有怎么样的结论,祥瑞的意义再也不负从前。所以裴诉并不想一力承担此事,也有些疑虑,与上次江南科举舞弊案一样,本是大理寺管辖的范畴,圣上却也交给自己。

    “魏俊达手上还有其他的案子要查,上次江南的案子你办的不错,此事朕在十日之内要知晓究竟为何。”

    “是。”

    仅仅十日的时间,从京城开会岞山驿就要两日,裴诉领命之后速速前往大理寺最出名的仵作之一孙望津的住处,将独居的孙望津从床榻上薅了起来。

    孙望津此人虽然性格孤僻又耿直,但是验尸的手艺是家传的,其父孙纵乃是天纵奇才,精通医道和验尸,病逝之前把全部的手艺都传授给了唯一的儿子。

    有独门手艺傍身,即便孙望津不善于上峰交际,魏俊达遇到十分棘手的案件,还是得好声好气的让孙望津出马。

    这会被裴诉扰了清梦,孙望津再沉闷的脾气也是要发火的,顾不上整理散发,指责裴诉道:“裴大人!裴指挥使!你这般私闯民宅,我定要告到圣上年前!”

    “那可太好了,江浙献上的那只祥瑞,除江浙人外都会致死的之事,我只好另寻他人于我一同去查了。也不知是哪位仵作,将会因此案留名。”

    裴诉转身作势就要走,孙望津迅速地起身,抓了一把头发束起发冠,“裴大人~裴指挥使~这样的案子,怎能交给其他人呢,有我孙望津出马,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人人都有弱点,孙望津的弱点就是,想要解决疑难杂案,好超越他爹“鸣冤刀”的名声。

    裴诉也正是抓住了这点,“哦,孙仵作不打算去圣上那告我了?”

    “怎会有这样的人,去冤枉裴大人呢。”孙望津睁眼说瞎话还是有点怵,平日里都是和死人打交道,对活人时常不想去看明白。但是,年前这位裴大人,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杀神,与他面具下冷硬的双眸对视时,孙望津还是会有些本能的怕。

    不过孙望津日日都与尸体为伍,此时还能抽出一点思绪抱怨,也不知什么样威武的女子能不怕裴大人,成为裴夫人。

    “出发。”

    既然孙望津自己已经想去了,裴诉也不多话,将带来的马分给孙望津一匹,便启程往岞山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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