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了，工作上的事也没什么进展。

    苏乐骂她自讨苦吃，母亲也是整日愁眉苦脸。

    连往日和气的邻居，都在背后议论，她怎么终日无所事事待在家里。

    小地方不如大上海，机会不多。偶尔有那么一个机会，比如早上刚面的那个公司，传统服装行业，对她倒有些兴趣，不过谈到薪资，2字开头。离预想的距离太大，恐怕也是由于许愿自己还没调整好心态，最终还是没谈拢。

    中午吃过饭，秦向打来了电话。

    “什么事？”许愿扫着院子，不耐烦地问道。

    这些日子，他偶尔也会来个电话，无非就和苏乐一般，劝她回上海，许愿渐渐地开始厌烦。

    “我听苏乐说，她们公司有招人的，让你去你怎么不去试一试？”秦向走到楼梯过道。

    “她们公司制药的，我去合适么？”许愿苦笑。

    “贸易么，换汤不换药的东西。“秦向着急地劝说。

    “别说了，你回头也再跟苏乐说一声，我是不可能回上海了。”许愿一怒之下将扫帚砸在地上，“你们几个到底要我反复说多少次。”

    这是她少有的脾气，以往即便她不痛快，也顶多是板着脸不理人，秦向沉默。

    随后，点燃一支烟，“看来你是铁了心不回来了。”

    “对。”许愿回答得斩钉截铁，“以后如果还是打来劝我这个，我就直接拉黑了。”

    秦向低头，吐出一口眼圈，神色黯然，“你就不能为了，我”有些话快要脱口而出，却又泄气地噎了回去，“们这些朋友，回来吗？”

    许愿听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呵呵呵笑起来，“秦向，别说的这么轻巧。”

    “有什么好笑的？”秦向皱眉。

    “换位思考，那你就不能为了我这个朋友，离开上海？”刚问出口，许愿就后悔了，她凭何说出这样的话，让二人陷入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秦向将烟头踩在脚下，脱口而出，“你等着，明天我就去找你。”

    许愿愣住，她没料到他会当真给了肯定的答案，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可能低估了秦向对自己的心意，同时她也感到莫大的压力，她仿佛草率做了一个你若来，我便以身相许的承诺。如果他真正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该如何是好。

    这个晚上，很长，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你等着”。

    黑暗里，思考了许久，许愿仿佛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有一丝黯淡却切实存在的期待。入眠前一刻，她将手机插上电源。如果他真的来了，哪怕只是表个愿意为她离开的态度，她也应该会重新审视下她们之间是否就无半点机会。

    一大早，秦向便驱车出发了。从此他打算做个冲动的浪子，许愿让他去哪儿，他便去哪儿。

    车里放着30秒上火星的摇滚乐，他的心情何尝不是，冲动地一发不可收拾。没有请假，没有交接，他就想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到她的面前。

    9点多的时候，电话震动起来。

    “睡过了还是堵在路上了，怎么还没来？”同事小林催促道，他也是老家的朋友。

    “不去了。”秦向回答得干脆，说完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请过假了？”

    “我的意思是不干了。”秦向解释。

    “你脑子抽风了吧。”小林诧异，他平日鲁莽，却也是负责的。

    “不说了，挂了。”秦向扯下耳机。

    秦向心里没什么顾忌，他觉得自己颇有肥皂剧男主的架势，两个字，霸气。

    导航显示离许愿家的镇上还有50公里，她家的具体地址，苏乐那软磨硬泡要过来的。

    前方的景色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大厦高楼渐渐没有了，许多的田地，陈旧的私房，有些荒凉。

    秦向从小住在城里，原本爷爷奶奶是住在江阴的乡下，不过在秦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他对那也没太多印象。

    他忽然理解许愿起来，这些地方跟大城市有着天壤的差距，尤其是机会上，除了沿路看到的几排工厂，也没见什么写字楼，工作确实难找。

    手边的电话一直闪烁着，震动着，有小林的，有母亲的，他知道他们找他的用意。这样的催促，持续轰炸着他的冲动，他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何止是许愿，在这里他的工作又怎么着落？现在的工作虽然不那么轻松，但是最起码对口，收入也还过得去。他真的要放弃现成的工作，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度日么？自己能不能做到？父母会不会反对？

    他揣度起许愿的话，她让他离开上海，恐怕不过一句顺口之言，也并非是期待或者要求。

    他怀疑起许愿，更加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放弃上海的一切，放弃城市的生活。如果待会如计划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是不是向她许诺了他会离开上海。她不确定许愿会不会愿意接受，不过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做好离开的准备。

    行驶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缓慢，他向发射出去的子弹，开枪的时候很坚决，可是在距离目标很近的地方脱了靶。车停了下来，在一个水果摊的旁边。

    “要水果吗？”老板操着扬州话问道。

    可惜这么简单的话，他还是没能听得懂。摇上车窗，掉了头。

    他不知如何启齿，却还是拨通了许愿的电话。

    许愿一上午也不知道胡乱在忙些什么，做什么也没心思。

    时不时地看下手机，她怕下一秒秦向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她一跳。期待他来，还是害怕他来，许愿也分不清。

    当手机屏幕上，显示秦向二字。她感觉整张脸瞬间涨红，手也颤抖地不听使唤。

    “喂。”一如既往，声音还是故作的镇定。

    “我，我，”秦向心里是惭愧的，说出去的大话现在却打了自己的脸，口吃了。

    许愿默默地等他说话，他却迟迟没有开口。不过还要说什么呢，她懂了。

    “没什么事我挂了，我在忙。”许愿说道。

    原来，她也压根没把他要来的话放在心上，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秦向整理下情绪，踩下油门，“没什么事，习惯每天问候你老人家啊。”

    许愿呵呵笑了，心生释然，也许不止是自己，秦向应该也有所领悟，他对她所谓的好感，经不起一句承诺的现实考验。可笑的是，她昨晚甚至在为他的果断而感动，她臆想过他满头大汗冲过来的模样，她猜测自己铁一般的心会被他的承诺撬开，虽然她根本不肯让他做出那样的牺牲，回上海也是可以商量的。不过最后，事实证明，她和秦向一样都高看了自己了。

    秦向打了个电话给单位领导补了一天的假。

    “我还以为你真要发神经走人了。”小林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我还偷偷打电话给了你妈。”

    “你小子，怎么会有我妈的电话！”秦向骂道，“等我回去揍死你。”

    躺会大城市公寓的大床上，秦向的整颗心都空了。

    他需要时间，需要计划，他有冲动的心，却无法全然不计后果。

    这样的犹豫让以往的坚定变得虚伪，猝不及防，秦向羞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