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亏是仙门第一的南苑月，这拜师大会好生排场！
司楚方出了门，便遥遥一望，见那平日里无人的天阶上竟也有了些许人气。紫气开路，仙鹤引路，一些同南苑月交好的仙门都派了人各自前来，一路上热闹非凡。
司楚倚在门边，懒懒散散朝山上的金顶望去，也不知那北语台是否能塞得下这么多人。
事实证明司楚完全不必顾虑，到底是修真界，好歹有两把刷子，几道术法一下，那北语台便幻作明月清风围绕、星海蜿蜒几里的会客大堂，美不胜收不说，还很实用。
“……”司楚觉着有点意思，手指不停拨弄那空中飘浮的星星点点，“这修真术法怪有趣，也不知南苑月是否会传授。”
“作为新生历练第一，你的目光就放在这里了？”
尖酸刻薄的语气往往能被从欢声笑语中轻松剥离，更何况司楚现在心情极佳，这样的话便更令人不爽。
她回头，看到那日规训阁中的熟面孔，只是这人此刻面目青白交接，一副阴晴不定下一刻就能咬人的丑模样。
“干你何事？”若是放在往常，司楚理都懒得理这些小年轻，但现在她还真就闲得慌，“作为规训阁的人，敢问本第一的理想与抱负触犯哪一条门中规定了？”
似是没想到司楚这般狂妄，高星辰眼睛微微瞪大，然后冷哼一下，“并非有师门的人就不受规训阁管制了。”
高星辰觉得自己真是大方，司楚这般狂妄自大他还愿意在这里同她讲道理，“师门只是管制弟子的第一道门，规训阁是永远的第二道门。”
“就连越淡淡都要让规训阁三分，你作为南苑月的普通弟子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司楚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个人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演独角戏一般，他认为你狂妄，那你做什么都是狂妄，无论因果与是非。
不过……她一时抓住关键字，越淡淡，似乎是个有点熟悉的名字。司楚活了这么多年，唯一亘古不变的就是“熟悉”，几乎每一世都有“哦，听上去有点眼熟”“看上去有些眼熟”这样的经历，因此这一名姓也只是在她脑中飞速闪了一下，没甚印象就抛到脑后了。
“另外……”
正当司楚觉着无趣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那高星辰故作高深地提醒她：“我已经抓住了你的一些把柄。”
司楚脚步一顿。
高星辰见她终于情绪有异，不禁有些得意，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本就有前科在身，若是再粗心大意，到时候枫阁也保不住你。你可知上一个与妖修勾结的弟子最后怎样了？”
原来是这个……司楚本就心中风平浪静，停下来只是想听听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张牙舞爪”，没想到……
她回头，眼神轻蔑，“我还以为你这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
“……”高星辰眉眼颤抖，满眼怒气仿佛能冲出来把司楚撕个粉碎。
“若是你想充当南苑月的‘百晓生’，最好还是下山和人家江湖百晓生取取经再来。”她失望地看着高星辰，“否则没有天赋更不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你到头来还是废物。”
说罢，她有些嫌弃抖了抖肩膀，似是同高星辰讲话晦气一般。
高星辰：“……”
他牙呲目裂地留在原地，看着司楚渐行渐远满满被人围起来的背影，逐渐冷静下来。
他得到的情报不会出错。
司楚与被关押进后山的妖修阙雾就是旧交，她现在这般无动于衷也只能是虚张声势。
“这次的新弟子连带着上一批因二次历练出意外而滞留的弟子，一共有三十有余，导致这次的拜师大会也成了往年最盛大的一场。”
司楚与一些人寒暄之后，同王平可来到角落吹风，正好能听见不远处几位弟子的对话。
“掌教真的只收一个徒弟吗？”有人遗憾道，语气满满承载艳羡之感。
“枫阁往年只是掌教一人独居，据说以往掌教也从未收过徒。”
“枫阁我压根想都没想，我只愿与流鹤长老‘双向奔赴’！”
司楚仔细听着，那几个人里面似乎有一个真正的“百晓生”，对南苑月里里外外十分熟悉，一个劲儿在同身边人介绍。
文生仙君为人跳脱有趣，但教导风格却很死板，他座下的弟子皆擅长对打，这也是耀望殿的优势，但由于文生过于注重修炼形式，导致他的徒弟们阶品上升很慢，大多数人困在三阶与四阶迟迟突破不了瓶颈。
“流鹤仙君不愧是文生仙君的死对头，他俩正好相反。”
流鹤为人文静典雅，但教学却开放无比，甚至是在几个师门之中最不重规矩的一个，而她也向来不守规矩剑走偏锋，徒弟们最擅长的也是符咒与暗器。
“石青仙尊是掌教的师尊。若是能拜在砚清阁门下，那我和掌教也属同门啦！”一人插话道。
“并非这般容易。”那“百晓生”否认。
石青仙尊自从退位以后甚少收徒，且他相比其他师门更加注重内修，导致其他人看砚清阁的学修都觉得他们浑身上下透着仙气。
仙气……想起那拿着根树枝活像破落扫地僧的石青，司楚有些释然地扯了扯嘴角。
“无论是石青仙尊还是诸位仙君，都是仙阶高品的顶级存在。”那百晓生很是称职，说完几个师门还不忘大多数弟子最后的归处——弟子阁。
“若是没有师门肯选你，那你就跟着其他人一同去弟子阁。”
弟子阁是收容除拜了师门以外的所有弟子的学堂，往往被南苑月的人戏称为“南苑月的城墙”。因为有什么无伤大雅的琐事都是他们先上，而他们人数又最多。
弟子阁有两位长老，墨昱和落云，同时还有一位曾经的学员第一来作为代长老，在墨昱去山腰后来做落云的辅助。弟子阁所教授的大多是修真术法中的基础术法以及各式各类的技能术法。
总的来说，弟子阁就是最常规的，既不出错也不出彩。
“我肯定要去弟子阁了……”有人失落喃喃。
那百晓生“啪”得一下拍那人的肩头，“别灰心，有许多出色的同门师姐师兄出自弟子阁。”
“那位代长老便是其一，她当年是学员历练中的第一名，但不愿独一擅长某一领域的术法，于是主动来到弟子阁。”
“那位师姐叫‘越淡淡’，现在已经是仙阶五品，与秦俊师兄同级。”
哦……司楚恍然，原来这个有些耳熟的人并非是熟人，回想了下，似乎是若琳曾在她身边提到过这个名字。
“就像越淡淡师姐一般，若是你成绩优异，也能来个什么活干干。”那百晓生仔细喋喋不休，“规训阁、藏书楼这平时都需要学修参与管理，不仅能和诸位长老还有学修打交道，赚的银钱也更多。”
“不过我还是更好奇枫阁。”说话的人语气难掩兴奋，“石青仙尊是九品上阶，文生仙君和流鹤仙君皆是八品上阶，那掌教怎么也是九品吧！”
司楚忽然觉得听人墙头真有意思，不仅能得到信息还能听到他人对熟人的议论。她竖起耳朵，等着听那边接下来的动静。
“掌教的阶品从未对外说过。”百晓生难得迟疑了一下，一改她滔滔不绝的势态，变得谨慎起来，“不过我倒是有些听闻……”
“什么？你快些说。”有人把司楚迫不及待的追问说了出来。
“掌教当年并非是通过新生历练进到南苑月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顿时那边人全部沸腾起来。
司楚同王平可对视一眼，又同时默不作声挪开眼神，平静地欣赏眼前壮丽的星海花海。
“有师兄说，当年石青仙尊下山游历回来之后带了个小孩回砚清阁，后来南苑月再没见过那孩子。”
“等到他们都忘记那个孩子以后，石青仙尊宣布退位，由湛然掌教接位。”
“因此那段时日，南苑月几乎纷争不断，不太平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是几十年下来，往事如烟逐渐被人忘记，湛然的地位又随着石青的力保与他偶尔显露的灵力逐渐稳定。
百晓生声音忽然迟缓，低声与周遭人聊着这些仙门秘辛。
司楚打心眼认为这位“南苑月百晓生”非常适合说书讲故事，那抑扬顿挫的语气和轻重缓急有序的节奏，简直能直接抢了江湖百晓生的名头。
“所以掌教从未以真容示人？我本以为他从前还是弟子时并无戴面具的习惯，哪曾想他从未出过砚清阁。”
讲仙门秘辛的人又开始围绕着湛然那从未有人见过的面貌聊起。
“好想见一见掌教真实的面容……”一人感慨。
湛然虽说总是闭关，但逢出关遇到重大事件需要他出面时，必能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毕竟他长身玉立，无论是立于人山人海还是独身一人，都是一处雾落山林般的好风景。再者他露在外面的双眸与一些皮肤又过于清淡和白皙，仿佛那面具戴在脸上不是为了遮掩容貌，而是为了更好的突显一般。
司楚听到这里，颇有些纳闷，忍不住朝那边走了几步，“你们都说这位掌教从未以真容示人，又如何保证那面具之下是一张俊脸呢？”
话音刚落，面前的几人表情皆是惶恐，甚至有些哆嗦。
司楚：“……”我很吓人吗，还是这里太冷了？可现今不过九月天啊。
她纳闷中更是多了一层无言，默默与面前几位莫名被吓到的女孩相对。
“掌、掌教。”百晓生先开口，强行扯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司楚：嗯，对，我问的就是湛然。但你倒是说啊。
正当她耐心即将告竭，耳边忽然落下一道温热的气息。
湛然倏得俯首帖耳道：“听说你很想见我的真容？”
嗓音清淡温柔，如轻柔的雪花翩然飘过半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