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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去楼下拿医药箱

    多么熟悉的一幕。

    下楼后的傅殊月如是想。

    宽肩窄腰,挺拔身姿被灯光拉长。

    面如玉,沉静的墨瞳转望而来,幽暗如井。

    傅殊月垂眸,睫毛颤了颤。

    肌肤胜雪的少女穿着秋季长袖长裤样式的家居服。

    漆黑长发披散于肩背。

    慢吞吞挪动。

    一小段距离被她走成半圈。

    不似往常一般礼貌打招呼,故意绕躲着人。

    灯饰繁复华贵,散射冷冽的光。

    傅鹤之捻了捻杯边,放在茶几上,站起身,矜贵地向着站在电视机附近,取医药箱的人走去。

    傅殊月在药箱里翻找消毒液与外伤药用品。

    想着尽快找到,早些上楼。

    目光不由自主地专注。

    “喵。”北极星叫了一声。

    傅鹤之视线平淡地从小猫身上移开,盯着少女后脑勺,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两只眼睛漆黑,裹了一层浓稠的杂色,叫人看不清其中意味。

    金边镜框映着镜片冷光。

    静静伫立于少女身后,“你找什么药?”

    傅鹤之突然开口。

    客厅的灯开了一半,较平常稍显昏暗。

    低沉的声音响起,似带冷调的大提琴。

    傅殊月整个人抖了下,纤细手指捏着的药掉落回箱中。

    药都拿不稳。

    薄唇微勾,似笑非笑。

    傅殊月背对着他,指尖蜷缩。

    往前移了半步,垂下眉眼。

    当时用完晚餐后回房,关上门,就开始暗自后悔自己处理对话的方式。

    千千万万种方式可待他,偏偏,她选择了硬刚。

    许是白天肌肤饥渴症的症状再次出现,心情属于临界值边缘,不太稳定,情绪涌上,才有不理智地“说教”一事。

    如今,整个客厅单单他们两人。

    对方还带着点隐藏疯,傅殊月审时夺度,选择避开。

    “弄点健胃消食片。”但也只是次要。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没撒谎,却也没如实相告。

    右手利落地将药箱关合。

    握住提手柄处。

    等上楼回到卧室再细找。

    药不可能没有,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思忖间,一手抱搂猫,一手提着医药箱,垂在腿侧。

    傅鹤之黑眸微眯,朝前走了两步。

    逼人的压迫感传来。

    傅殊月转过身,面临对方凑近的距离,猝不及防,身子僵了一下。

    抿唇。

    左脚向左,正要探出。

    被傅鹤之一句话弄着跑也不是,躲也不是。

    “就这么怕我?”他冷嗤一声。

    低磁的嗓音漫不经心。

    “傅殊月。”

    白天那幅温润矜冷的面孔消散。

    沉静的一双眼睛里,隐约露出阴鸷的锋芒。

    少女脸上也细微地变化了。

    只是,傅殊月自己并不知。

    夜幕里,疏离感尤在,那股子清冷感却被杂糅进月光中。

    就像她抱着猫咪时的动作温柔,衬着一双干净纯然的眸子,温吞,柔软,遮掩不住。

    但也并非谁都能轻而易举地察觉。

    傅鹤之淡然似水的眼睛变得复杂难辩起来。

    “我……没。”

    反驳得没什么底气。

    傅殊月垂下眸,不愿盯着对方眼睛。

    她远比老宅里的任何一人都要先发现这人的面具。

    男人的冷漠从不避讳小孩。

    唇抿直成线。

    躲远点为好。

    傅殊月想着,双脚开始朝左挪动。

    未走出半米,胳臂兀然被钳制住。

    不巧,捏住的正是她伤口位置。

    没忍住,冷吸了口气,“嘶。”

    鸦羽纤长,脆弱地颤了颤。

    仅一秒,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将脸色调整好,轻蹙起的眉头抚平。

    绷着脸,道:“傅叔叔,有什么事吗?”

    清冷嗓音如玉石上的一滴冰。

    仍旧没有抬头。

    傅鹤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胳膊。

    一双深沉的眸子静盯医药箱两秒。

    修长手指一根根松开,勾唇,缓缓道:“往日见了我都要唤一声,今日没听见,不习惯。”

    语气平淡,“现在没事了,上楼去吧。”

    嗓音低醇,向来发冷,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傅殊月听及,握着医药箱的那只手微收。

    抬头。

    男人鬼斧神工般雕刻的五官生得深邃锐利。

    当他将人深深注视,那层优雅的伪装愈发凝实。

    薄唇甚至勾着,带了丝笑意。

    说不清是否为温和,只是,灯光落下,留出一片阴影,镜片如冰,令人胆寒。

    傅殊月攥紧药箱提手。

    垂下脑袋,错身离开。

    没再跟之前那般,不自然得明显,还要绕路走。

    桃花眼里流露一丝迷惑与别扭,沉默地上了楼。

    楼下。

    傅鹤之意味不明地垂首。

    摩挲了两下指腹。

    难不成学会了跟人打架?

    含沙射影,哭唧唧个没完,竟不是最有趣之处。

    不过,以她那幅弱不禁风的样子,针眼大的胆量……

    脑海中兀地闪过对方被自己捏到胳膊时,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冷嘶一声,与自以为隐蔽极好的反应。

    锐眉微蹙,眼底隐晦不明。

    这可就……

    “不乖了。”

    唇边弧度淡下。

    沐浴过后带着湿气的碎发趴在额间,黑眸冷凝。

    良久,转身回往沙发,平静地端起水杯。

    喉结上下滚动,弧度性感中露出一丝冷锐。

    .

    北极星望了一眼门口,调转过身,慵懒地缩在柔软的猫窝。

    傅殊月找到药,取出,放置桌面。

    袖子上推,露出洁白的胳膊。

    棉签按上肌肤,灼人的疼痛感传来。

    倒也不是无法忍耐,双眉皱了皱,面不改色地继续。

    眸底稍黯。

    这些年少有受伤的情况,搁到穿书以前,却是习以为常。

    将药箱收整好,分了类归放。

    盖上箱盖,捏着提手站起身。

    往门前走的步伐猛地顿住。

    可别再碰到。

    暗忖着,转头。

    将药箱放到桌上,准备半小时后再下楼。

    书页翻动声在安静的卧室再次响起。

    伴随窗外的深夜蝉鸣。

    因傅鹤之莫名其妙的举动造成的复杂感在心底逐渐消散。

    时间缓缓过去,北极星都已经沉睡。

    原本计划的半小时被生生延长。

    浸于书海,看得入迷。

    等到一整本书翻完,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朝猫窝位置瞧了瞧,傅殊月眸光放柔。

    起身,拿起药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往楼下去。

    客厅空荡无一人。

    傅殊月心中松舒,放完医药箱,慢步走回卧室。

    关灯后,拉开窗帘。

    雨早已停下。

    窗外,夜幕星河。

    月光洒落在地面,覆上银辉。

    傅殊月趟在床上,正要闭眼,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若记忆没出错,傅鹤之头发湿着……那今晚又不走了?

    攥紧被角。

    眼睛眨了下,睫毛翻闪,颤着。

    亲子之间若多相处些时日,再相处得愉快,爷爷跟奶奶或许会开心些。

    没多想。

    抽屉里,钟表的时针已经静静转了一个刻度有余。

    然而,傅殊月仍旧没有睡意。

    少有得失眠了。

    良久,净澈的双瞳盯着黑漆漆,只余浅淡月光的天花板。

    抿紧唇。

    双拳紧攥又松开。

    过了一阵,少女侧躺着蜷缩起来。

    指尖发颤。

    闭上眼,难以平复,渴望反而愈发地强烈。

    睁眼。

    将被子一把掀开,下了床。

    北极星睡得沉,被轻柔抱起时未有察觉般。

    只在被放在床头时,眼睛虚睁了下。

    傅殊月控制着力道轻轻抱拥。

    额头靠在小猫的绒毛。

    未曾养过宠物。

    她难堪于去找心理医生,更不愿尝试与热源碰触以至疏解。

    对于克制,全凭意志力。

    倘若意志力也不行,她会采取使用药物直接睡一觉的行径。

    症况严重,便应该积极采取治疗。

    一再压制,且用药,是极为不妥的。

    究其原因,是心底有过不去的坎。

    自我厌弃感成结,深深凝着,哪怕后来逐渐获得渊博的学识,仍旧消失不了。

    污点一般的存在,排斥,厌恶。

    这场病,被她无意识地放逐。

    可那是以前。

    昏暗中,傅殊月两只手搂抱住北极星的身躯。

    眉眼间压抑着那股异常的沦陷。

    默默想,她没有道理不去仰望星空。

    如太阳般的亲人,终于已经拥有 。

    将北极星搂近了些。

    剔透的双眸阖上,静静等待肌肤饥渴症的症状缓下去。

    肌肤滚烫,躯体没有安全感地缩起来,额头抵着小猫咪的脑袋。

    明天就去买药。

    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如此想着,眼角挂上一滴晶莹,眼尾发红。

    不知过了多久,不舒服的劲头终得缓和。

    傅殊月静躺了会儿,昏昏欲睡。

    睡前,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明天,除了买药,还得检查下泪腺。

    呼声逐渐均匀。

    睡容恬静。

    .

    翌日。

    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房间。

    暖黄的光线下,新的一天,美好得不可思议。

    卷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眼睛。

    傅殊月望了眼窗,接着,侧首低眸。

    北极星已经睁开了眼睛多时。

    冷澈的猫瞳定定盯着她。

    傅殊月愣了愣,忙松开。

    对方轻轻叫了一声,“喵。”

    伸了个懒腰,悠哉地从床上起身,蹲坐。

    傅殊月食指曲起,勾了勾它下巴。

    眉眼柔和,摸着它柔顺的猫毛。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她莞尔道。

    ……

    洗漱完,动作熟稔地将猫抱起。

    准备一会儿用餐时,交给张姨,弄些幼猫粮。

    下楼前,傅殊月将一天的计划在脑中衡定。

    走到用餐区,望见几人,她瞬间顿住。

    眸光闪了下,垂眸,走了过去。

    张姨一脸亲切地走过来,“小姐。”

    看着傅殊月,视线在她眼眶处转了一圈。

    最后,望向她怀里的北极星。

    目光喜爱。

    傅殊月乖乖道:“张姨。”

    停顿,揉了揉猫脑袋,“得麻烦你喂一下。”

    张姨笑了笑,“没问题。”兴高采烈地接过。

    动作轻柔。

    她年轻时候养过一只猫,在猫咪老死后,没再养过一只宠物。

    昨日见这小幼猫第一眼,稀罕得不行。

    傅殊月眼睁睁望着张姨抱北极星离开,去往楼上猫房的背影。

    指尖暗自搓了搓。

    眉眼微垂,她突然有了想将猫盆放在用餐区附近的冲动。

    小动物果然是这世上最治愈的存在。

    想要走哪带哪。

    静立了近一分钟,转身。

    身后不远处,傅柔眸底复杂。

    她再次亲眼目睹了张姨冷漠脸变和善脸的经过。

    敛眉垂目。

    若自己没来,傅宅真正,并唯一的小姐是傅殊月。

    哪怕,其实她也只是养女的身份。

    还在国外时,旁敲侧听,知道了傅殊月的存在。

    见到对方第一眼,

    矜贵清冷,知礼不傲,生了一张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后面从傅宁哥哥口中得知,对方还是个学神。

    傅柔纤白的指节攥紧。

    眸底的那缕复杂加深。

    爸爸和哥哥对她很好,却跟爷爷奶奶对傅殊月的好不太一样。

    故而,下意识地生出比较的想法。

    比较谁得到更多的关注,谁能得到大人们更多的疼爱。

    咬唇,脑袋垂得更低。

    但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个哭包?!

    以为对方是个大佬姐,合着,竟然是个哭包妹。

    从未如此看走眼过。

    傅柔将手松开,抬头,目光复杂以外,产生了姐姐看妹妹的视角。

    傅柔的心境转变,傅殊月完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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