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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急跳墙

    繁华坊市中,车马络绎不绝,人流如织,店肆林立。

    微禾等人生于岭南长于岭南,确实是未曾见过这般热闹盛景,这半日都是带着帷帽在城中各新奇之处一一逛过。

    金乌西坠,暮色从城四处渐渐拢入,待找地方落脚之时,微禾终于想起来,问秋意:“我们的盘缠是不多了?还够在这长安城中呆上多长时日?”

    秋意低头去翻找了一下行装里的荷囊,再将三人身上所剩余的凑了凑,得到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回小娘子,身上的银钱只够我们不吃不喝露宿荒野!”

    三人陷入了静止般的死寂。

    最终还是又回去坊市上寻到了桃农。桃农已经将牛车拾掇好,准备出城去,见三人又折返,得知她们难处,这名农家汉将她们领至城里他的阿妹家中去。同样是热心肠的农家妇人也愿意收留三人暂且住下几日。

    三人挤在一张陈旧的木床上,床脚似有些不平整,轻微动作也会引起摇晃和声响,被衾上带着存放已久的浑浊气味。

    可此时的微禾,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能平安抵达长安城,已是一个顺利的开始。从偷逃出春州起,她就想过,她要去为倚舟做的事,或许走不了多远,但每接近一步,都是为求心中无愧无憾。

    她离倚舟,终于不再是千里迢迢的距离。可是她再也见不到倚舟了。相隔生死,是比相隔千里还要遥不可及的事。

    今夜,她带着泪沉沉睡去。

    今夜,赵靖临却迟迟未眠。

    晌午过后,从棠美村察看完毕后又匆匆赶往韩家的山中别苑。韩家管事听到通报是上门查案的,只在大门前一径推诿说主君不在,阻拦着众人进去。

    韩家之所以是个硬茬,那是因为下降于韩驸马的那位长乐公主,是当今圣上极宠爱的帝女,视若珍宝,无有不应,甚至于,还让长乐公主涉足一些政事上处理。加上公主本就娇纵蛮横,将朝中甚多官员皆不放在眼内。

    何况自家兄长赵家大郎赵靖晖,千牛卫的大将军,似在早几年前就与长乐公主结下不小的梁子,以致公主对着在司刑寺任少卿的赵靖临也是横眉竖目,处处针对。

    赵靖临只好又赶回城中,终于在华灯初上之际,于一间奢华酒肆间寻到喝得已醉意醺然的驸马韩维宁。无奈韩维宁总作嘻皮笑脸状,不愿配合问话。见厢房里陪饮的皆是朝中官员,自然是不方便将案情在众人抖露出来,唯有一直等到宴散人离。

    与韩维宁说明来意,要求彻查别苑,找寻女乐溺亡真相。韩维宁的醉容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口齿不清道:“什么东西?哦,一个,一个女乐……死了就死了……这般……这般大费周章查什么?”

    赵靖临推开临街的窗牖,引清风入来吹散房中污浊酒气,再转身望向那因醉酒面色驼红之人。“一个活人,不明不白在韩家别苑里失踪,最后发现溺亡在织梦湖中……”

    “韩驸马,这事并非第一次发生了,这织梦湖似乎有点邪性。”

    韩维宁不知被风吹醒了几分酒意,还是被赵靖临的话激灵清明了。“放肆,那事……你胆敢再提!待我禀明圣上,非告你个人头落地不可!”

    赵靖临脸上毫无惧色,用坚定的眼神与略为慌乱的韩维宁对峙。

    终还是韩维宁败阵下来,语气放得低下,:“听闻赵少卿为人耿直,对差事尽忠职守,今夜一遇,真真是不负传闻。”

    “那女乐之事,确是没什么好深究的,那天筵席中,那名女乐应是弹奏曲艺不佳,让宾客不悦,自个儿羞愧,跑了出去罢,大家都未曾留意到太多……这般身份之人,不值当少卿如此兴师动众。”

    “果真是这样吗?”赵靖临企图在他脸上神色中找寻破绽。“韩驸马,不管是何种身份,下官都只依循律法行事。”

    却真的只见到对方一脸满不在意,“一桩小事,有何好去隐暪的!不信你尽管查去。”

    赵靖临亦丝毫不客气,“那就先谢过驸马准许了。”

    翌日。微禾与春风、秋意早早出了门,多方打听下,才寻到成王府。

    这门第高贵之家,光是看到府邸的正门,就已被皇家磅礴显赫的气势震慑到,再加上门前戒备森严的守卫,令这三人如同鹌鹑一样缩着头思索如何在保护好自身安危的情况下,以最平和的方式见到在成王府上的郑阿姆。

    这郑氏原来是倚舟母亲娘家郑家的仆妇,一直看顾着倚舟微禾长大,几年前,倚舟得圣上赐婚,从春州回到长安,嫁予成王为继室。郑氏便又跟随倚舟来了成王府。

    短短两三年,先是成王李蕴在一次秋狩中坠马,旧患复发,当场身亡。来年五月,倚舟诞下遗腹子,名李潜,封号谨安郡王,却在小郡王满周岁之际,传来倚舟染上急病身故的噩耗……

    但倚舟真的是因病身亡的吗?

    微禾怀中揣着那封不见落款的书信,它总是在熨烫她的心,提醒着她,她的阿姊身死之事扑朔迷离,背后或是风诡云谲的阴谋。

    想到倚舟,微禾顿时觉得身披铠甲,无所畏惧,心一横,一副将小命全然豁出的架势,奔走上前,对着成王府的侍卫、门房就是一通谄媚奉承……

    说好话,好办事,果真是天下通用,童叟无欺,并无费太多周折,郑氏就被请到门前来。

    微禾掀起帷帽,郑氏一见是程家小娘子,急急迎出来,一脸喜出望外,“小娘子,何时来的长安!”

    又见她一身布衣荆钗的打扮,“小娘子,怎穿成这样出门来?”

    “郑阿姆,一切说来话长,这里要叙旧亦不便……”微禾轻轻握住郑氏的双手。

    郑氏终于想起来,还在大门前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回握微禾,“上府中坐坐去。”

    微禾忙阻止她,抽回手来,“郑阿姆,这更是不便!”

    微禾贴靠过来凑近她耳旁小声道,“也不是个能安心说话之地。”

    郑氏心中明了,只好不舍地望着微禾,“那我明日到程府上寻你……”

    “阿姆,我们现不住程府……我们是从春州偷逃到这里来的,阿父尚不知我到了长安,望阿姆切勿洩露我们的行踪出去……”

    “小娘子怎这般行事!”郑氏大吃一惊,面容上尽是担忧,“听闻小娘子许了赵家二郎君,大喜之日就在九月……你竟不是来长安待嫁的?”

    “先不提这婚事。”

    微禾又贴近她耳旁道,“明日城外容禅寺,我在那里等候阿姆,再作详谈。”

    郑氏无奈,只能立在原地眺望着微禾离去的身影。

    一夜透雨,山间路泥泞难行,走到半山的容禅寺,微禾已气喘吁吁,摘下帷帽,往身上扇送些风,舒缓下这顶着烈日跋涉一路的炎热。

    她让春风秋意二人在外竹林处歇着,独自步入寺中香火缭绕的大殿,四周望过几圈,未见郑氏身影,便在蒲团上跪下,以虔诚的信女姿态向神明祈愿。

    “小娘子”一阵急促的足音进来,又听到熟悉的唤声响起,她回头去望,是倚舟陪嫁婢女珠儿,却不见郑氏。

    “阿姆呢”倚舟对着上前来搀扶她的珠儿问道。

    “在寺院门前。阿姆让我先行一步禀明小娘子。今日出城,途中偶遇程家姑母与赵家主母,她们也是到这寺里祈愿,见阿姆亦是,就结伴同行。现到庙门了,阿姆怕她们撞见小娘子,已想尽法子拖延住,让小娘子快快躲避起来!”

    微禾一听到“程姑母”也慌乱了起来,还来了那所谓的未婚夫家的赵主母,这简直是双管齐下的恐怖。一旦被发现,就只有被逮回程家的下场。

    可是……微禾环顾一圈大殿,可是,这里哪有地方能藏住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想找寻帷帽带上作遮掩时,才想起帷帽放在春风秋意那里没带进来。

    珠儿看着她急匆匆跑出殿外,也跟着急,“小娘子,这院中亦无处可藏……”

    只见微禾在院墙边的石榴树下停住脚步,“那就只能,狗急跳墙了”

    “……狗……哪来的狗?哎,小娘子,使不得……”

    微禾置若罔闻,沿寺院墙边栽种的石榴树,飞快爬到约三丈半高的院头上,这时听到了院门处有脚步声响动,惊慌之余,只得急忙往外跳。半空中听到布帛撕裂之声,跄踉落地后,回望才发现是榴树枝勾住了裙裳,跳落下来时将身后裙摆划破出一道大口子。

    刚刚脱离险境的微禾一张俏脸上布满了懊恼,这破损了的衣裙让她止不住轻轻叹息。环顾四周,正欲寻对策之时,才发现就在近处,有人正望着她。

    那是一位牵着马的年轻俊逸的郎君,长得如此好看,让微禾恍神了一下,不禁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今日休沐,赵靖临仍前住韩家别苑,召集齐仆婢们,盘问了一番有关六月二十三夜女乐的事,可见是有人事先打点过,仆人个个统一说辞,撬不出其他话来。

    身居司刑寺少卿之职,在涉及皇室中人的案件上,有些时候想要探明真相,亦是妄为之行。

    他努力驱散心中升起的轻缕丧气,骑上马直奔容禅寺而去。临近中元节,嫡母孙氏到容禅寺找来高僧为几年前离世的父亲念经追福。

    既今日无事,便绕道前去给父亲献上一份祈愿。到达后,想于寺旁寻一处阴凉草盛处供马儿休歇。

    却是看见了这一幕,一名女子从寺院内墙的石榴树上探出身来,他一眼就将她认出。第一回见到她,是在那挂满绿叶红桃的树上,这回再遇,还是在一树赤红的榴花间,露出带着慌张神色的俏颜,急忙从墙头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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