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芳随着她目光看去,看到来人,十分诧异地起身。

    “师哥?”

    谢元勋前几日从北平回建阳,和建阳铁厂的厂长约着一起处理相应前不久新实行的工业政策。又腾出几日回家陪了陪家里的两个捣蛋鬼。本来想着今晚上在家里看小鬼们画画,顺带着处理处理建阳这边铁厂合作的事务,等着明日下午回北平。

    结果今日下午,老林家的儿子打来电话,约着他来滁涧吃饭。

    家里有人照顾,两孩子听着他要出去,女儿出门的时候抱着他,大儿子给他拿了件外套。谢元勋接过去,后来放在了车上,因为这天气实在没冷到穿后袄子的时候。

    林家做的卖酒的生意,已经做了好些年了,家族产业势力庞大。上一代林氏瑰酒由林凛掌管,现在他人上了年纪,贪起享乐来,前些年把产业交给了小儿子林瑛。

    小儿子处事圆滑,林氏瑰酒到了他手里,不仅没如家里另几个哥哥预想的衰退,反而蒸蒸日上。那美酒不仅仅是做官人喜欢,就连国外来访华的团队,都特地前来或者托人买几瓶带回去尝尝。

    林瑛是土生土长的建阳人,跟谢元勋从小一起上学,工作。但长大后,为了林氏产业,一直呆在北平住。前几日家里有了事儿,林凛才喊了他回来。隔了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回来。

    林瑛这个人,一面对熟人,嘴就开始把不住门。谢元勋总是嫌弃又怀疑地问,对着生意伙伴八面玲珑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谢元勋今晚穿着一套藏青色的中山装。身材高挑,宽肩窄腰。旁人穿的鼓鼓囊囊,他穿上却是适身之衣,尽展英姿。一双桃花眼没什么起伏,听到李芳叫他,方才抬眼望过来,淡漠点了头,又看到李芳身后被挡住一半的女人,眉毛几不可察的动了下。

    伙计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这几位客人相互认识,那自己去调哪一位?

    谢元勋走上前来,看了眼桌子上摆的饭菜,不多,但是都是好菜。

    “这……同志,您看——”走在最前面的伙计不知道说什么,被一旁的同事连忙拉住了。

    李芳已经站了起来,伸手拉两个孩子,刘桂花不理解,一双筷子还夹着啃了几口没吃完的鸡肉。

    谢元勋挑眉笑,又假装沉吟了会儿,然后转身吩咐:“既然这样,给我个别的桌儿坐吧,一会儿林弟来了,让他去那位置坐。”

    几个伙计都是老建阳人,自然知道林瑛。客人若是谈生意,一般去顶层,而独来时都喜静,于是连忙带着他往上层的角桌去。

    李芳目送着人走远,“哎呦”一声坐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咕咚咕咚喝碗里的羊汤。“咚”的一声放下碗,自言自语了几句:“厂长今天怎么脾性这么好?”

    刘桂花嘴里塞着肉,口齿不太清晰:“什么?”

    李芳凑过来,跟她解释:“你可能不知道谢厂长这人,以前我爹请他来家里时,他都是一副冷脸。后来我爹让他做我们师哥,才知道他可是个爱捉弄人的。嘴也毒的很,看谁不顺眼,笑着就给你骂了,傻人半天还听不出来。”

    刘桂花不相信,跟李芳说了那天谢元勋帮着捡糖的事儿。

    说完就见李芳眉头间能夹死只苍蝇,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刘桂花:“?”

    李芳转过头去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一阵纳闷。

    几人吃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心满意足,肚子都隐隐涨的慌。

    离开的时候,门口的侍应生同样热情地送她们:“同志们慢走!”

    李芳跟在喜儿和胜利身后往外走。而正此时,和门口进来的一位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穿着有些不同,秋日夜里外着一件长大衣,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屋檐压的低,看不清眉眼。

    嗓音清冽年轻,低声问了一句,伙计立马上前领着往楼上走。

    李芳侧头看了几眼,落下了刘桂花几步。

    刘桂花正拉着俩娃问最近上学有没有困难,上课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心里想着自己还是可以帮着辅导这小孩子点儿学业。走了一会,转头一看李芳不在旁边,还站在滁涧饭馆门口,不知道转着头往里面看什么。

    “李厂长!”

    刘桂花喊的一声把李芳的魂揪了回来,胡乱应了几声,疾步赶了上去。

    滁涧上层——

    谢元勋缓缓啜着茶,看到来人的一身打扮,不禁一阵无语。

    “嗨嗨,谢哥,你来的好早。”

    “你穿着这一身干什么?旁人还以为你是什么不良分子。”谢元勋眼里溢出嫌弃,作势移的离他远了些。

    “哎呦,我觉得这样蛮好看啊?”林瑛摘掉帽子,甩了甩头,原先被压的有些扁的头发蓬松起来。

    “来来来,哥明日回北平,我今天特地带了瓶新酒,还没上市呢。”林瑛哈哈笑,从大衣里变出一瓶酒,灯光照在精致的玻璃瓶上,酒如海浪。

    谢元勋也笑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只极地雪狐,接过斟上的一杯酒,举了举:“刚才更像从哪儿行了那等盗窃之事了。”

    林瑛一撇嘴,不继续呈口舌之快,跟他一碰杯:“快饶了我吧,师哥你这嘴够毒。”

    两人喝了会儿,林瑛喝了酒,嘴里不停说自家大哥看自己又不顺眼了,想让爹分出个子产业来。

    聊着聊着,林瑛又托着腮,开始了每次喝酒的老话题。

    “谢哥,你说,小时候咱们好几个人一起玩的时候就没有这些事。当时家里我爹做事,大哥看不起我,但我可不怕,我有爹护着我。”

    谢元勋看着这小子凤眼睁不大开,不禁头疼,伸手一推他:“起来,你今晚上这新酒是多少度的,这么能醉?”

    林瑛抬起头,又垂下去:“不高,不高。”

    谢元勋自顾自又倒了一杯,嘲道:“今下午见我还精神抖擞的,这才几个小时,萎靡不振地连酒都喝不进去。”

    林瑛没说话,装作没听到。

    谢元勋见他不答,便也没继续说。

    林瑛见他静了,又有些坐不住,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我就是刚才,在门口看见她了。”

    谢元勋放下酒杯,执筷子去夹菜。

    林瑛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自暴自弃:“哥你也知道,当年我们俩生了误会。又过了这些年,误会是会越来越深的。”

    谢元勋摇摇头:“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去找她说,她又怎会知道?”

    “她每次找我,都明里暗里问你在北平过得怎么样。”

    “而你,都回建阳了,相隔几里,却恐于相见。”

    林瑛有些失神,一动不动地盯着饭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半晌,摆摆手,又笑着重新挑了个话题,问起谢元勋什么时候回建阳铁厂来监管一下。

    “北平的事儿还没处理完,估计得明年才能把总部安排妥当。”

    林瑛拍手,大笑:“好!等你回来那天,我再给你尝瓶桂酒!”

    ——

    从进建阳以来,刘桂花和俩娃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日子好,精神好,人也更好了。

    刘桂花这一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和好几个月前的原主大不一样了。

    原主本身长相就好,只是没日没夜的劳累,既要照顾孩子和老人,又要下地干活,还要想着在外面几年不回的丈夫,天天出门还会听到邻里的闲言碎语。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这么糟蹋,二十出头硬生生变得老了十多岁。

    到了建阳后,刘桂花对猪场又得心应手,刘姨每天督促她往皮肤上擦那些脂膏。本身眉清目秀、姣好的容貌愈发显现了出来。

    “桂花?看自己美丽的脸蛋呢?”李芳从门外探进头来,乐道。

    “厂长,您来了,”刘桂花咧嘴笑,把她迎进来,“我正好想着一会儿去找您说个天大的好消息。”

    “哦?”李芳看她眼睛放光,弯着眼问:“咱们大兴要有什么大好事了?”

    “我先前跟您说过的猪肉产品,同志们已经做出来了!”

    李芳一愣,“噌”地起身:“你说真的?”

    刘桂花点头,眉眼藏不住喜意,拉着她往外走。

    “厂长,这是腊肉,您尝一下,有些人可能不习惯味道,但我尝过了,味正浓,正的很。还有这是酱肉,平日里就着面食吃,不咸不淡刚刚好。这盘是风干肉,您慢些吃,这肉可做小食,很有嚼劲,这坛子肉,我想会受很多人喜欢,伴着菜吃简直一绝……”

    李芳嘴里塞的满满的,一边吃一边点头表扬。喝了口水顺了顺,李芳行动力十足,立即召集大兴的同志们,鼓励大家在街边摆摊,让路人免费尝尝。

    还要给各大饭馆送过去一份,李芳一边吩咐,一边心想,这么好吃的肉,指不定饭馆的经理没隔几天就打听上大兴的门来了。

    没过几天,竟真如李芳所料,建阳几家小餐馆的经理找到了她,大赞从没尝过用猪肉做出的这么好的吃食,话后想要与大兴合作,从这儿进猪肉产品。

    “桂花,如果跟这些饭馆合作,我们就得额外雇个工厂帮着我们加工。”

    李芳斜坐在办公室里,两手交握,支在桌上。

    刘桂花站在对面,听后抿了抿嘴,思考了下:“厂长,这几家饭馆给的费用怎么样?”

    李芳摇摇头,颇有些挫败:“他们给的都不高,如果算上雇佣费,我们赚的很少,几乎可能不收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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