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宴娥是在贾扶生之后回到贾家的。

    这一阵子贾扶生都对宴娥看得很紧,如非必要,是不会让宴娥单独出去的。所以当贾扶生问起她出去干什么的时候,宴娥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去买靠得住了”,说着就捂着肚子往卫生间去。

    贾扶生不由得脸上一红,叫来李妈让给宴娥煮碗红糖水送到房间去。

    宴娥回到房间,看见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不禁想起刚才在茶室里听见的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她现在也拿不准贾扶生到底什么意思,可不管他什么意思,她总要查给明白的。现在就只等时间,她想进去贾扶生的卧室看看,想看看日记是不是在贾扶生那里。

    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贾扶生被一通电话叫走,宴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撇开李妈,悄悄潜入贾扶生的卧室。

    贾扶生的卧室很大,布置的也很西式,顶上悬吊着一架华丽水晶大灯,门窗皆用花纹石膏线沟边,另外还别出心裁地在窗户边放置了一棵用水泥钢筋假做而成的绿树,甚是花里胡哨。

    但就是这样的干净的房间里,沙发旁边竟然摆着一个炭盆,里面黑乎乎地堆起碳灰。现在天气是冷,可按照贾家的财力,贾扶生也不至于要用一个炭盆来取暖吧。

    宴娥疑惑着走近,蹲下,伸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刚才进来时她分明看见碳灰里头似乎有些没用烧完全的东西。

    果然被她找到,可是看着手里的碎片也分不出究竟,只依稀可辨认是什么纸张。

    宴娥扔掉,又去查看其它。

    可是看来看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开那个显眼的炭盆,贾扶生的卧室可以说的上干净整洁。

    宴娥呼了口气,打算出去,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不小心碰到那棵假树,也不知道碰到它哪里,只听“咔哒”声响,假树中间部位的树干居然像是抽屉一样自动弹开,露出个黑洞洞的口子来。

    宴娥咽了口吐沫,试探着将手伸进去,接着收回来时手上赫然多了一本书,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千金方》。

    这是什么东西?宴娥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却并未看见著书作者,倒是有一列目录样的名字,赵千兰 、陈凤、孟英、庄鹤…冯珍儿,一共是七个人名字。

    这七个人的名字,除了冯珍儿,其他六个孟一行都已经跟她讲过,难道这个冯珍儿就是冯灼灼吗?

    按照目录所示页数,宴娥很快翻到自己一篇。

    “庄鹤,年十七,西苑训马女…”宴娥逐字地看下去,自庄鹤从西藏醒来后,为不被旁人疑惑,几经辗转于不同地方又几经改名,就变成了现在的宴娥。

    难怪贾扶生说她天生就会骑马,即便失忆也不会忘记马技,原来是因为这个!

    宴娥继续往下看,后面居然还有追踪记录,最近的是这样:宣统元年秋末,西藏方有苏醒迹象,已做好相应准备;

    宣统二年春初,贾百川于墨脱结识药人庄鹤(已改名宴娥),后几番劝说,成功接其回成都继续监视。

    民国四年,经引导,庄鹤成功找到孟英,但同其所在方位的另一个药人已不知踪迹。

    民国八年,观庄鹤有异常,已过九年,而其容颜几乎未变。

    ……

    后面还跟着好多条,看样子是对自己掌控得很细致啊,宴娥冷笑着,往前翻到孟英一篇。

    “孟英,年十六,御膳房宫女…”

    后面同样坠着数条跟踪记录:“民国四年,孟英已经找到,但同为一穴的冯珍儿不见踪影。”

    及至这里,宴娥晓得原来冯珍儿就是冯灼灼,可是为什么单她改了名字呢?

    一时想不明白,接着再往下看。

    “民国六年,据庄鹤所述,孟英收养了两个孤儿,一男一女。”

    “民国二十五年,孟英猝,终年六十岁。”

    ……

    而就在这一条的后面还专门用红笔标示了一句,为何孟英没有停止生长?

    就在这一页的最后一行,宴娥还发现写着一首诗,“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稀。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飞”。诗的后面还跟着一句话,“此孟英非彼孟英”。

    默默念着这首诗,宴娥忽然间发现了个问题:孟一行说他爹叫孟英,可是这上面记载的孟英分明是个女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孟英非彼孟英,莫非孟一行的爹不是真正的孟英?那他会是谁呢,又怎么会混进药人队伍?

    宴娥越想越头疼,恍惚间记得好像有谁跟她说过同样的话,此孟英非彼孟英,而是真正孟英的…

    想不起来,头好疼!

    宴娥暂时不去想细致的,时间紧迫,她得再看看其他人的。

    又翻到陈凤这篇,“陈凤,年十五,罪臣之女…”

    其后当然也跟着几条追踪记录,只是不如她和孟英的细致。

    再看赵千兰的,除去生平,宴娥竟然发现没有一条追踪记录。

    再看其他人的,居然也跟赵千兰的情况一样,没有半点追踪记录。

    或许是贾家对这些人失控了,所以才没有追踪记录吗?宴娥这么想着,继续往后翻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记录,却被她发现另一个异常:这书的最后一页被撕掉半边,只剩下些许的字迹。

    因为被撕的不规整,这些字词都连不成句子,宴娥只能大概辨认出“万岁爷”,“师父徐玄清”,“长生之法”和“背道而驰”几个,却实在看不懂其中含义。

    还欲再看看,但此时忽听得石达在说话,宴娥心中一惊,赶紧把书塞回黑洞,再关抽屉似的往里一推,它竟然就自己合上了,跟先前别无二致。

    宴娥匆匆回到自己房间,佯装睡觉,可心里却想着得找个机会去见一见孟一行,方才看了千金方,她觉得孟一行的话比贾扶生的更加可信。

    **

    想出去贾府确实不容易,上次是假借买靠得住骗过了贾扶生,但同一个理由不能用两次,宴娥决定这次换个方式。

    直等到半夜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她翻墙偷偷溜了出去。

    事先知道她要来,所以孟一行和羊犀都没有睡觉,屋里灯火亮着。

    推门进来,宴娥开门见山地说道:“孟一行,我决定站你这边了。”

    听得这话,孟一行和羊犀俱都欣喜,拥着她坐下,羊犀给她倒了杯热茶,问她:“宴娥,你终于都想起来啦?”

    孟一行也期待地看着她。

    不料宴娥却摇摇头,说:“还是想不起来,但是我看了千金方,知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了。况且那天在茶室听见贾扶生的那些话,我觉得贾家对我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孟一行眼里的光暗了几分,但他仍不泄气,只问道:“千金方是什么东西?”

    宴娥便把自己所看到的都告诉了他们。

    听完之后,孟一行还没出声,倒是羊犀喃喃自语了句“原来你们的故事也源起于明朝啊”,接着就不言不语了。

    孟一行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他看着宴娥,似乎有些不确定,“宴宴,你身上的异香会不会跟你是训马女有关系?”

    “什么意思”?宴娥蹙紧了眉头。

    “我是说,你是训马女,肯定经常跟马在一起,难免就会沾上马的气味。而药人最终是要吃下去的,有异味肯定不行,所以当初徐有之给你配药时可能多加了一份香料或者什么,总之就是其他人没有的,不然怎么解释只有你身上有这种异香,而其他人都没有呢?”

    宴娥想了想,似乎有些许道理。可是听到“吃下去”三个字,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徐有之真的是个魔鬼。

    人怎么可以吃人呢?

    孟一行继续往下说,“还有,依照你所看到的,按照时间线来算的话,我爹也就是孟英明显是比你更早苏醒过来的。而且你当初能顺利找到我爹,应该也是贾家在暗中帮忙,‘经引导,朱雀成功找到孟英…’,而其他人都没有跟踪记录,想必是贾家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所以才不知道她们的近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宴娥点点头,同意孟一行的说法,但是有一点她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孟一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笑着,仿佛已经不在意了,“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你们之中只有我爹一个男人,我想大抵就跟这首诗有关吧。至于到底他是代替哪个女人进来的,估计就连贾家都给不出确切答案了,可能只有回到起点才能清楚吧。”

    宴娥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就连贾家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这时候羊犀突然说话了,她问道:“诶你刚才不是说看到《千金方》上面提到过‘万岁爷’嘛,孟一行跟我说贾扶义说这件事情的源头发生在明朝嘉靖年间,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万岁爷’指的就是嘉靖皇帝?”

    宴娥和孟一行同时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件事情的起因在于嘉靖皇帝?”

    羊犀点了点头,道:“我听仙姨说过,明朝皇帝大多奇葩,其中就以嘉靖最为荒唐,他一生痴迷道教妄想长生,沉溺于各种据说可以长生不老的丹药…陈凤不就说过她经常梦见两个道士嘛,这也合得上。”

    是这样吗?宴娥和孟一行对视一眼,都不能下定结论。

    嘉靖想长生,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几个道士替他炼丹,那《千金方》上写的“背道而驰”又是什么意思呢?

    宴娥想不明白,她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还是先救出陈凤和刘豪再说,她已经有了主意。

    离得近了些,她说:“孟一行,我猜贾扶生一定会同意你的交易,不过你也别得意,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乖乖地跟你换人,他一定会找两个人换脸,交给你一个假陈凤和假刘豪…”

    说到这里宴娥不禁顿了顿,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个画面,画面里她正给谁换脸。可是被她的背影挡住,完全看不见那个人的脸…

    宴娥抬眼看了看孟一行,恍惚间觉得画面中那个人的发型跟他有些相似…

    “然后呢?”

    宴娥被这一句话拉回现实,眨眨眼睛甩掉那些画面,继续往下说。

    “然后你即便发现了也要装作看不出来,任由他带走贾扶义,之后我们再…”

    宴娥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孟一行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觉得以前的那个宴娥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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