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为防万一,这次孟一行是带着贾扶义一起来成都的,而杨旧容与周荷他拜托屠卫兰帮忙照顾些时日。杨旧容和周荷已经是自己人了,可贾扶义狡猾,孟一行只得专门雇了好几个保镖同行。

    一行人是这天半夜抵达成都的,连日的舟车劳顿并未消磨孟一行的精神,反而一到地方他就希望立刻去见宴娥。

    可时已深夜,羊犀也担心孟一行这几天为着宴娥的事没有休息好,所以强硬地要他去睡一会儿,等天一亮就去贾府找宴娥。

    人虽躺在床上,孟一行却丁点儿都睡不着。

    这两天为了宴娥的事儿他急得嘴角都长了好几个燎泡,整个人看着是肉眼可见的潦草憔悴,全然没有“孟小嗲”往日该有的体面,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天刚蒙蒙亮,孟一行就像被上了发条的手表似的准时从床上弹起来,叫上羊犀,两人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直奔贾家而来。

    到时才不过八点,两人如此急匆可还是扑了个空,石达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俩,“二爷昨天就带着宴娥小姐出去游玩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说这话时石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羊犀,仿佛专门说给她听的,为的就是报那日挨窝心脚之仇。

    羊犀听说后“哎呀”一声,很后悔昨天自己的莽撞。要是没有她昨天当着贾扶生的面故意说孟一行很快就会赶到的话,贾扶生也不会连夜带着宴娥离开,不让宴娥见孟一行了。

    眼下又该去哪里找宴娥呢?

    孟一行又气又急,他知道硬问石达肯定也问不出什么的。与羊犀出来,他细细思考贾扶生带着宴娥可能会去的地方。

    既然陈凤和刘豪已经被贾扶生伙同武老坤胁至成都,为保陈凤不被人抢走,贾扶生轻易是不会离开成都的,所以宴娥应该还在成都。

    按定第一范围,孟一行多少有了些方向。

    往日听宴娥说起过贾家的事情,他们家在成都产业众多,要想藏住一个宴娥轻而易举,只是宴娥明显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果贾扶生拿不出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她断然不能乖乖听话“藏着”。

    而在这众多产业里,孟一行有过实际接触的除了贾府之外,就属在郫县的飞黄山庄了,上次来成都时宴娥曾带他去过山庄的马场骑马,还见过宴娥的坐骑踏雪…

    也罢,就先去飞黄山庄看看,如果宴娥不在哪里,再去探下一个。

    羊犀没有去过马场,但是听完孟一行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二人飞也似的玩郫县赶去。

    恰逢周末,只因天气寒冷,所以山庄内外并无多少游人,又或许是他二人来的太早,悠闲的成都人抢不过如此的急态。

    能不顾时间早晚地在温暖的被窝里扭蛆,是多少人在凛冽冬季最大的愿望。

    在春夏时节焕发勃勃生机的飞黄山庄早已经偷换了颜色,花红不再而树草常青,虽少了几分温暖,却另有一种可观姿态。

    孟一行是来过这里的,因此也不需要人引路,径直就往里进。为节约时间,他与羊犀分头寻找。

    一路过来都没见几个人,不料马场却比别处热闹,几个身穿骑马装的男男女女牵着各自的马儿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高声阔谈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是这样热闹的场景,孟一行却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独自沉默的身影。

    那身影挺拔如松柏,一顶黑色骑帽戴在头上,乌黑的长发挽于脑后,松弛而随意。

    从侧面看,她的肩膀十分单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谈论的话题她不感兴趣,还是自己插不进话,此刻她的神态就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淡漠,仿佛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无关。

    孟一行愣住片刻,他太熟悉这单薄的身影,也太熟悉如此疏离的神态。曾经何时,他曾在象头县刘县长家门口外看见过这样的神态!

    他慢慢地靠近,及至宴娥身后的时候,孟一行能闻见宴娥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他伸手拍拍宴娥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喊道:“宴宴?”

    宴娥同其他人的目光一起转过来,是别无二致的淡然,宴娥眨巴着眼睛,反手指向自己,问他,“你是在叫我吗?”

    旁边人也问,“宴小姐,你的朋友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目睹宴娥不再认识自己,看着她淡漠的眼神,孟一行还是忍不住阵阵失落,有种曾经得到但很快失去的伤感。

    孟一行吸了吸鼻子,尽量地牵扯出一抹微笑,点头道:“宴小姐,我找你有点事情,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宴娥顿了瞬间,但很快点头答应,牵着踏雪跟在孟一行身后往围栏边走去。

    将踏雪拴在围栏上,宴娥摘下骑帽,用手指梳了梳头发,问道:“先生,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在叫我宴宴、我们、认识吗?”

    听着这句反问,孟一行禁不住心里发苦,道:“宴宴,我是孟一行,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飞,这句诗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说我的名字就从这里来,你不记得了吗?”

    孟一行?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宴娥把骑帽扣在围栏柱子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片刻眼前人,末了还是摇摇头,露出一抹歉意,道:“抱歉孟先生,前几天我生了场病,对以前的事情不大记得了。不过昨天我好像是听羊犀提到过你的名字,我和羊犀是朋友,我和你、曾经也是朋友吗?”

    孟一行愣了愣,忽然红了眼眶,他禁不住双手抓上宴娥的双臂,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心。

    “你记得羊犀,也记得贾扶生,可为什么就是记不住我呢?宴宴,那你还记得孟英吗?”

    许是孟一行太用力,宴娥有些吃痛,她撇开孟一行的手后退两步,神情里居然出现了厌烦,“孟先生,请你好好说话,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不熟。”

    不熟吗?孟一行苦笑着,那个曾经和他一起穿山过海寻找同类,曾经几次救他于生死关头,曾经跟他说‘孟一行,下次我们重新拍一张’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淡漠地告诉他,“孟先生,我们不熟。”

    孟一行伸手抹了抹脸,同样后退两步。宴娥现在对他有成见了,跟她保持距离,或许可以减轻她的敌意。

    而就在这一瞬之间,宴娥瞥见了孟一行手腕上缠绕的银色手链。

    说是手链,其实只不过是一条银色样流苏几圈缠绕而成,银白的链子跟底下小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叫人意外如此反差的搭配。

    而这种银色流苏,宴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简直跟两端生上的流苏一模一样!

    孟一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嘴忽然又升起一点希望,角咧了咧急切道:“这是你从两端生上取下来送给我的,我给它取名叫‘立山而’,你还笑我给手链取名字。宴宴,你想起这些了吗?”

    宴娥靠近了些,抓着孟一行的手腕翻来覆去地看,这确是是两端生上的流苏,可是自己怎么会把这样私人的东西送给他呢?

    宴娥疑惑不已,难道之前她跟他很要好吗?

    半晌了宴娥还是没有回答,孟一行就知道她还是没有记忆,刚才升起的希望顿然再次落空。

    可同样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孟一行问道:“宴宴,你的日记本呢?”

    如果她看过日记本,必然会知道之前的事情,即便想不起以前的亲密,总该知道他是故人之子,是曾经跋山涉水的战友,而不该像现在这样让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不知道,要么她没看过日记本,或者看不到日记本…

    果不其然,宴娥再次疑惑,“什么日记本?我没看见啊…”

    那就是没看到日记本了!孟一行有了种不好的猜测,以前宴娥也失忆过,但每次都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其中肯定少不了日记本的作用。而这一次醒来,宴娥对以前的事情全无记忆,或许是贾扶生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或许是他趁着宴娥沉睡之际偷偷拿走了日记本,也带走了日记里夹的那张照片……

    照片…他和宴娥的合照,估计跟日记本一起被贾扶生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说不定早都已经烧成灰了!

    突然之间,孟一行捏紧了拳头,头一次对贾扶生生出许多的恨意来。

    宴娥还待细问日记本的事情,忽然贾扶生和山庄王管事一起过来了,在两人后边跟着的是昨天才来过的羊犀。

    远远地,羊犀就朝宴娥挥挥手,脸上笑意盈盈,而前头的贾扶生却满脸不高兴。

    走近了,贾扶生先看了眼孟一行,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可他眼睛里却饱含敌意。

    而后他对宴娥说道:“娥儿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宴娥满腔的疑惑正愁找不到人证实,此刻见了贾扶生,她便问道:“扶生,刚才这位孟先生说我有一本日记,你看见过吗?”

    贾扶生一愣,随即目光冷了几分,他看向孟一行,意味深长道:“孟先生跟我们娥儿姐很熟吗?”

    宴娥就是最烦恼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可是他手上这条手链分明是两端生上的,扶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着,宴娥指向孟一行的手腕,在那里,贾扶生也看到了纤细银白的链子。

    蓦然地,贾扶生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宴娥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礼物,就连分别时候都只会嘱咐他照顾踏雪,为什么她要送孟一行这个!

    而这股怒火因为羊犀添了把柴更烧得厉害,她作证道:“宴娥,你就是有一本日记,里面记录了以前的许多事情,你一直都随身带着,怎么这回不见了?”

    说着话锋一转,直逼贾扶生道:“贾扶生,是不是被你偷了?”

    贾扶生冷哼一声,道:“凭什么你们说有就有,我从来没看见过什么日记本,你们和娥儿姐才认识几天呐,凭什么这么污蔑我?王管事,你看见过什么日记本吗?”

    王管事瞧着眼前形式,恨不能立刻有个地缝能钻进去,都是大人物,何必牵扯他一个小蚂蚁呢?王管事连连摇头,道:“没看见、没看见。”

    要他怎么看见呢?宴娥小姐只是偶尔过来骑骑马,他一个看门的又能说上几次话,更遑论日记本这种私密物件。

    可王管事越想摘开自己就越是被牵扯得深入,因为孟一行忽然想起件事情来,就问道:“王管事,上次宴娥小姐还带我来这里骑过马,当时我们还带着个小孩叫刘豪的,宴娥小姐还表演了个单手立马,你还记得吗?”

    王管事瞅着孟一行,心说真是要死了,当着老板的面问他这个,不是存心找茬嘛。他当然记得,可是老板明显不想让他“记得”,王管事左右为难,最后只得为饭碗折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摇头否认,“好像没见过您呐。”

    贾扶生得意地笑笑,挥挥手道:“好了王管事,你去忙吧。”

    王管事如获大赦,忙不迭地小跑离去。

    而看着王管事跑开的背影,宴娥心中的疑惑又添了一层。

    刘豪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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