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赶到黎平肇兴镇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时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里确如屠卫兰所说,正是热闹非凡,各色行当皆可以寻的到。

    宴娥和孟一行当即便分作两路去问询杂耍团的下落。

    又费了半天的功夫,两人终于在一处石头坝子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同样的上刀山下火海,不知为何,此刻再亲眼看到,宴娥心里对小女孩更多了几分愧疚。

    如果她能早点认出来,或许她便不用四处奔破被人当猴子戏耍!

    因为事关重大,宴娥和孟一行不便在人多的时候开始,两人耐心地等待表演结束后才找到黄班主,径直了当地表明来意。

    黄班主一听便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又把两个人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后才笑道:“只听说过为妓/女赎身的,虽然都是下九流,但为个杂耍赎身,黄某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二位,买她干啥啊?”

    说着眼睛睨向一旁的角落,那里的小女孩不可避免地瑟缩身体,似乎很害怕黄班主,可她那双眼睛看过来,分明又很怨毒。

    不知怎么的宴娥有一种感觉:这姑娘讨厌黄班主,但对她和孟一行应该也没有好感。是天生的不喜人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

    宴娥眨眨眼睛,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完她们表演后打赏的时候,跟小姑娘一起的那个年轻女人看到他们一行人时脸色突变,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害怕必定有缘由,那年轻女人害怕的是谁呢?当时他们一行四个人,屠卫兰跟这件事完全没有牵扯,而她和孟一行也是头次到这里,那么就只剩下贾扶义!

    害怕贾扶义吗?

    宴娥的脑子里不住地转弯,思考着这个原因的可能性,当然面上也没闲着,她答黄班主:“大师给我算过一卦,要我一定在30岁之前做一件天大的好事,才能保我30岁之后财运亨通。黄班主,行个好吧,价钱随你开。”

    “是这样吗?”黄班主笑着,半信半疑,将目光又对准了孟一行。

    孟一行顿感压力。

    对于宴娥这种演戏的功力他是领教过的,当时在象头县的时候为接近陈凤,宴娥就假装过他的女朋友,还推了他一把,没想到如今故技重施,演技依旧十分精湛。

    他自然不甘落后,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俩把她买了也算是救她…”

    说着孟一行就往外掏支票本子,又把笔递到黄班主手里,笑道:“黄老板,你就当做好事,把她卖给我们得了。”

    黄班主接过笔,回头看了看角落里,然后转着眼珠子掂量到底写个几。

    要是放在今天之前人家问他小荷包这丫头片子能值几个钱,他绝对能吐人一脸骂人故意戳他心窝子,下九流一个小卖艺的能值当几个钱?除开每天的嚼头,小荷包一个月能给他挣一个大洋都算好的了。赶上时节不好,有时候连这也挣不上哩。

    而且小荷包这东西还忒不识好歹,隔三差五地伙着杨哑巴就要跑!你说俩人当时可怜得连个衣服都穿不上,要不是自己大发善心把人捡回来还教她俩手艺混口饭吃,她俩能活到今天嘛!

    黄班主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因此心里的数字越来越大,大到最后他觉得可能光是支票本子都写不下,干脆扔了笔,道:“不卖了不卖了,你俩做好事可我也有良心,养了她这几年我早把她当闺女了,哪有亲爹卖女儿的?不卖了不卖了!”

    这突然的良心发现让宴娥心中恼火,蛾眉一蹙就要讽刺,孟一行看情况不对立马拉了拉她手,示意这事儿让他来解决。

    虽说孟家的生意孟一行不大参与,但从小在孟英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生意该什么谈。天底下就没有谈不拢的买卖,说良心不如说利益,黄班主唱这一出无非是看他俩急于求成而故意摆谱子抬价而已。

    亲闺女?亲闺女为了爹,赤脚踏热铁,这“情”能有多亲?

    价自然要抬,但也得有个度不是?孟一行把黄班主拉到一旁,声音更放小了些,好生劝道:“黄班主,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她、你最好别惹”,说着就指了指宴娥。

    黄班主斜眼看了下宴娥,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咋的,我要是不卖你们还想强买不成?”

    那头宴娥双手环抱不大高兴的样子,孟一行就着她这副样子更加地添油加醋,“黄班主常年地跑江湖,见识一定不少,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位小姐背后的生意北至天津南下广西,东延浙江西达四川,你以为为个啥?”

    黄班主下意识觉得不对,“为个啥?”

    孟一行咧着嘴不说话,单是右手抬起朝黄班主比了个“枪”的手势。

    黄班主明显一愣,随即转头又朝宴娥看了眼,声音都忐忑起来,“不会吧,她看着温温柔柔的,居然还有这种关系?”

    孟一行“嗯呐”一声,道:“人不可貌相,所以叫你别惹她,她愿意开价你就趁好多要点,别等她来硬的,到时候连场子都给你端喽!”

    连场子都砸?黄班主不安地舔舔嘴唇,心里七上八下的。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他们这种行当哪能跟人家硬碰硬?不是鸡蛋砸石头,自己不想活嘛!

    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不就是想买个玩意儿嘛,卖!

    黄班主复又扯出一抹笑意,只是比刚才平添了几分谄媚,他走回来捏起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最后妥当地在支票本子的千位栏下头写了个1,又添上几个0,然后把本子推过去。

    这番转变来的太快,孟一行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宴娥心有疑惑,只看了眼便把本子丢给孟一行,孟一行一瞧,心肝上就有点滴血。

    一千块大洋啊,整整一千啊,就买这么个豆芽儿菜!

    孟一行边瞥着角落里的豆芽儿菜边把支票撕下来给黄班主,黄班主收了支票心里简直美上天了,一把扯起角落里的小荷包就往宴娥跟前推,当然面上也还有点亲情,说:“人给你们了,可要好好待她啊。”

    可是小荷包老大不情愿,死犟着不肯过去,就好像狗一样坠着绳子不肯走。

    按理说小荷包对自己是毫无感情的,现在这样恋恋不舍是为哪般?黄班主困惑又尴尬,想打她几个家伙却又顾忌着买主在,最主要是觉得小荷包忒不是个东西:我钱都收了,你闹这样不是存心跟我的钱过不去嘛!

    眼瞅着对面宴娥脸色愈发不好,黄班主赶忙讪笑着,佯装出和小荷包互相不忍离别的模样,找补道:“小荷包乖啊,这位姐姐家里很有钱,你跟她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就别惦记这里了啊。”

    可是小荷包仍是倔着不走,双眼含怨。

    孟一行瞧着情形不对,就笑着过来想安慰安慰小荷包,岂知人还没走近呢只听一声惊呼,小荷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黄班主,撂脚就要往外跑。

    还是宴娥反应迅速,立马闪身挡在门口堵住了去路,两眼直盯着小荷包。

    黄班主“哦哟”一声,拍着胸口暗自庆幸小荷包没跑脱。

    可是小荷包面犹不甘,两个鼻孔不住地呼气,两只眼睛也四下搜寻着可逃的空隙。

    她这一跑更加让宴娥证实小荷包害怕自己和孟一行的猜想,但到底为了什么呢?宴娥拿不准,她现在只想让小荷包安静下来。

    脑内急转,宴娥先拿了主意,她缓缓地伸出手去,轻声地唤她:“小荷包,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可是话还没说完,小荷包忽地掉转方向,麻溜地往窗户上爬,想从窗户逃跑!

    宴娥眉头皱起,赶紧闪身过去一把抓住小荷包的双脚,然后用力一拉,小荷包便吃力不住滑了下来。

    可人是下来了,声音却传出去了,这是宴娥第一次听见小荷包说话。

    她是在喊人:“杨姐姐,快跑,坏人来抓我们了!”

    杨姐姐?宴娥和孟一行心中疑惑,看向黄班主。

    黄班主心知肚明小荷包这是在喊杨哑巴,本来刚才为着她要跑就大为光火,现下她还要叫别人跑,黄班主顿时气急,三两步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两耳巴子呼在小荷包脸上。

    这一幕叫宴娥和孟一行俱都惊了。

    小荷包挨了打,可嘴上还是没停,仍是在喊杨姐姐快跑,坏人来抓我们了。

    黄班主气得要上脚踹,被孟一行拦住了,他面色不比之前,明显冷峻了许多,“她现在是我们的人了,你不可以再打她!”

    黄班主连忙“是是是”,接着又为自己找补,“她不听话,我也是想帮忙…”

    结果他越说孟一行的脸色就越冷,黄班主只好闭嘴。

    经过眼前这一幕,宴娥算是明白了小荷包为什么对黄班主也如此讨厌的理由。看着她稚嫩脸颊上两块肿胀绯红,宴娥好生心疼,走过去想抱抱她。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女人。

    没有人看清楚她的动作,她来的突兀而急切,如恶狗扑食般冲向窗户下面的小荷包,然后一刀捅在了小荷包的心口上!

    小荷包的心口上插着刀柄,也不知道她疼不疼,应该是不疼的,不然她为什么还能笑?

    宴娥只觉得冷,就好像那把刀是插在自己的心口上似的。

    她听见小荷包叫那个女人,“杨姐姐,快跑,坏人来抓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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