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翌日,四个人起了个大早。

    村子里的空气很清新,四个人在草露香气中缓慢行走,先去找家饭店吃个早饭。

    宴娥走在最后,展眼四周,半山的树木苍翠挺拔,身边屋舍俨然,颇有一种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的遁世之感。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感受过时间了,宴娥闭起眼睛,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吃过早饭后四人再次来到昨天围观杂技表演的地方。

    许是昨天班主已经宣传过,所以今天的观众比之昨天还更加多些个,只是暂时还没有到班主说的什么“人腿”表演场面,也不见昨天那两个女的。

    宴娥对这场表演并不十分期待,因此等了几分钟便有些想走,但奈何昨晚上孟一行已经跟屠卫兰提过这茬,两人兴致颇高,她倒不好扫兴。

    而且贾扶义显然也颇有兴趣。

    偶尔观察着贾扶义,宴娥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20年前的贾扶义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被“莫名其妙”当成疯子关在阁楼上20年,一朝得享自由,又有如此精彩的杂技表演,他实在没有理由不感到兴奋。

    像个孩子,却又没有孩子的单纯。

    正想的入神,随着几声敲锣声,宴娥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看见屠卫兰拍着孟一行惊呼着,“快开始了,快开始了。”

    两个人是如出一辙的兴奋。

    果然锣鼓声后班主出现了,只见他朝四周观众一一拱手,而后笑道:“诸位,接下来是本班的拿手表演‘人蜕’,昨天已经跟有些客官提前介绍过,但碍于黄某嘴笨,说不出‘人蜕’的奇异精彩之处,所以请大家亲临现场。黄某相信只要诸位看过,必定会拍手叫绝。所以大家接下来就不要眨眼了,错过了这场可没有电影回放喲。”

    一席话说下来大家不禁都笑了。

    紧接着黄班主退场,而后上来的是两个大男人抬着一个圆木桶。

    男人放下木桶,取下木桶盖子后也退场。

    众人纷纷伸长了眼睛想看看木桶里面到底装的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大家看到了惊奇的一幕:只见从木桶里先探出个小脑袋,可那又不像个脑袋,谁脑袋上横着裂开那么大个缝啊?

    但不是脑袋的话又说不过去,因为紧接着众人便看到了下面的人脸,那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小女孩面庞。她正目不转睛而又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盯着前方围观她的人群,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诡异!

    宴娥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昨天表演“下火海”的小女孩。

    她脑袋上怎么会裂开那么大个缝?

    众人也不明就里,纷纷叽叽喳喳起来。

    而就在这时,木桶里的小女孩忽然站起来,众人这才发现她原来是浸泡在木桶中的,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浸湿。

    紧接着,从后台上来一个年轻女人,正是昨天表演“上刀山”的那个。她与另一个女人各执一张红布的一角分站两端,横亘在木桶前方,只让小女孩露出一颗脑袋。

    白日天光透亮,虽然看不清红布后方浸湿的身体,但小女孩的动作却一览无余。

    只见她双手攀上头顶,前后拉住裂缝,随着一声撕裂声,裂缝竟然被越扯越大,越拉越往下!她那颗脑袋仿佛不是脑袋,而是一颗被开水滚过的番茄。裂缝也不是裂缝,而是被菜刀打的十字花刀,随着她的动作,头皮像是番茄皮一般被撕下来!

    众人皆是倒吸凉气,有的不忍再看可又架不住好奇心,毕竟头皮撕下却不见鲜血,实在也不算残忍。

    头皮已经蜕至脖颈,似乎遇到了难处,小女孩脸色有些发紧,但瞧着并不是因为蜕皮难受,而是蜕不下来才难受。

    她忽然蹲下去,然后站起来,浑身又是透湿。仿佛沾了水便好蜕些,小女孩麻利地搓动自己的皮肤,宴娥看得清楚,她越挫越兴奋,脸色也越发红润。

    可这样的场景到底让有些人难受,有人吐了有人离场了,还有的看得更加起劲。

    这时候宴娥忽听孟一行喃喃了句,“原来是这样的人蜕!”

    说着他也禁不住泛起恶心,而贾扶义则面不改色心不跳,屠卫兰则是强忍着不适继续拍照。

    终于在各色声音中小女孩结束了表演,她将蜕下的完整皮囊高高举过头顶,脸色红润异常,眼神中含着兴奋。

    宴娥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恶心还是好奇,她只是觉得小女孩很怪,很想去问一问她,“疼吗?”

    可是她没有这样的机会,小女孩很快被裹在红布中抱离下场,只有黄班主出来收赏钱。

    可不知为何,围观群众给的赏钱越多,小女孩诡异的眼神就越让宴娥挥之不去,渐渐地竟变成了怨毒。

    似乎在说:你们越高兴我就越是痛苦,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多数人半信半疑地打赏,也有好事者不相信活人蜕皮,闹着要小女孩上场再看个究竟,但黄班主却笑吟吟地推三阻四,说这样的表演一年只一次,很耗费精力,所以实在没有力气再上台。

    如此推脱几次,好事者终于也立场而去。

    宴娥们自然也打赏不少,屠卫兰作为记者当然也不肯放过如此爆炸的新闻,因此缠着班主说想给小女孩拍两张照片,也好给她们今日的表演多多宣传。但黄班主仍是不让,还是那样说辞:这样的表演一年只一次,很耗费精力,不必多宣传。

    拗不过黄班主,屠卫兰只得作罢。

    不过看见屠卫兰悻悻的神情,黄班主又笑着找补,说:“看您如此捧场,黄某实在感激。不如这样,我将这副人蜕送给小姐你,只当做个纪念,拍照宣传什么的还是不必了,您说呢?”

    屠卫兰想做新闻不假,可真让她收一副人蜕还是没有这个胆量,于是连忙摆手说不用。倒是宴娥考虑一番,径直收下来了。

    看宴娥这样爽快,黄班主又是得意一笑,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道:“小姐,还是您胆子大些个。不瞒您说,这玩意儿可不脏,可是副好药材呢。蛇蜕可入药,岂不知人蜕也有大作用,只不知道您敢不敢尝试?”

    宴娥听得讶异不止,但面上仍是淡定,只问他:“有何用?”

    黄班主笑嘻嘻的,“算啦,还是不说了。东西送您了,随您处置便是。”

    说着便走了。

    很快下一场表演又开始了。

    **

    当天下午四人就回了县城屠家。

    屠卫兰把客人安排好之后就去报社报到,说要尽快把祭祀活动的盛况登出去。只是关于人蜕杂耍的事情,由于黄班主的推辞,因此她说不会往外登报。

    临走前,孟一行想到之前在天津登报找人的成功案列,有心想找屠卫兰帮忙登报再找人。可宴娥说还是别让屠家人牵涉进来,孟一行只得作罢。

    他们商量着至多再待一天就去隔壁县城或者城镇再找人。

    第二天一切照常,屠卫兰上午去报社报到,孟一行闲来无事就陪着屠家老爷子东拉西扯,宴娥有办法让贾扶义老实呆着,自己则找下人拿了把锄头出门。

    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宴娥挖了个坑把人蜕给埋了。

    黄班主说的什么药用功效她并不在意,只是放着这副人蜕也没有什么用,反而叫她时时想起昨天现场的场景,叫她生寒又心疼。

    填最后一抔土的时候,宴娥忽然想起之前听过的黛玉葬花,不禁就有些莞尔。

    林黛玉葬花是因为不忍心花朵被玷污,那她埋葬这副人蜕是为了什么?

    因为可怜吗?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受此罪过,还要被人当成玩物一般喝彩?

    或许都有吧。

    宴娥十分想忘掉昨天的场景,可那样惊奇的场面却如同沾了胶水般黏在她的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

    下午屠卫兰回家来,因为知道几位客人明天就要走,所以想在家里再好好招待一番算是践行。

    席至半途,屠卫兰取出几张照片分与几人,说:“这是咱们一起拍的照片,就当作是个纪念吧。”

    说着又悄悄给孟一行多塞了一张,孟一行拿起一看,原来是自己和宴娥单独合照的那张。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不禁朝屠卫兰露出个感谢的笑容。

    众人边吃边说,又过了半晌,忽然家里来了电话。

    屠卫兰离席去接,约莫三五分钟后回来,三人却见她脸上笑意不再,反而有些疑惑。

    宴娥们忙问她怎么了。

    似乎是被电话里的信息困扰,屠卫兰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怔怔地坐在位置上。

    孟一行皱着眉头,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关切道:“大兰,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屠卫兰这时才回过神来,望着孟一行,她忽然急切起来,“孟小嗲,刚才我报社的同事跟我说,昨天那个表演人蜕的小女孩他几年前在别的地方也看见过!”

    孟一行不明所以,“看见就看见了呗,这种杂耍本来就是流动的…”

    屠卫兰摇着头,猛然站起来反驳道:“不是,我同事看见了我拍的照片,他说几年前他看见的小女孩就是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几年过去了,这女孩子竟然比之前看见的更加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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