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京郊一处乡野小院来了一位贵客。

    此处院落归属于金科进士陈训,其坐落在两座青山中间,四周环绕着微黄的稻田,还有涓涓小溪潺潺。

    沈兰幡没备什么车马,就只他和小厮两人,牵着一匹黑马,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院子,敲门并未有人应答,于是他们推门而进。

    炊房里升起了白丝丝的炊烟,这说明院子里是有人在的,还未靠卧房太近,就能听见几声清咳。

    沈兰幡立于院前阡陌无声,青韭上前一步,对主子的意思了然于胸。

    他走上前去,靠在卧房的木门外,轻喊一声:“请问陈大相公在家吗,我家公子想拜访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门内的人听见这动静,毫不犹豫地回答:“陈训不在,他快去见....”

    沈兰幡没等陈训说完,拿起自己的青玉佩扇,轻轻推开了木门,露出自己的身影来。

    放眼望去,一位纤弱男子倚躺在床上,他肤色黯淡白弱,在这还微热上天气里盖着厚棉被保暖,一看便是久病缠身。

    “阎王了....”

    进屋的沈兰幡打断了屋中人的话,看清男子后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随后勉强吱声,甚至都不愿起身。

    “原来是首辅大人啊,直接进来便是,不必再客套,我这简陋寒舍,你怕是都习惯了吧。”

    陈训见进来的果然是沈兰幡,嘴角只好带着客气的微笑。

    “训兄果然是君子,即使心中再鄙夷,也依然笑脸相迎,真让沈某可敬可佩。”

    “首辅大人说笑了,圣人曾说:君子不可欺之以方,首辅何以为言?”

    陈训虽然面容温和带笑,可谈话中却是一点都不让步。

    “谁是君子,什么是欺?”

    沈兰幡也真的不客气,自顾自地坐下来,放下扇子,一边自己斟茶一边云淡风轻的反问道。

    “不贪图名利则为君,擅闯他屋者便是欺。”陈训虽身子弱,但此时却掷地有声。

    “训兄愚也,身怀大智而不社稷者是欺,视之可惜而三顾茅庐者才为君。”

    沈兰幡也不是故意来找茬的,他不愿继续与陈训争论不休,见陈训不再继续搭理他,也自己觉得无趣,沉默了片刻后,他又继续道:“训兄,你的病还没好吗?要不然我再找个名医看看?”

    他刚刚让青韭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了不少名贵药材,直接让青韭去炊房里熬药去了。

    “这就不知何时才能将好了,或是一月或是一年,甚至三年五载也不是不可能。”

    陈训应付着回答,自从夏日里去了深山溪流钓鱼,他‘不慎’掉进冰湖里,此后便一直孱弱体虚,大夫说这不是什么大病,但一直将养不好。

    沈兰幡也没有继续多说,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明黄色的榜纸,递给了陈训。

    “训兄恭喜,进士二甲第三名,此后你也算是身负功名了。”

    陈训得知这个消息,就只是垂眸淡笑着,看其神情也没有十分欣喜若狂,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连榜纸都未打开。

    “还要多谢首辅大人替我去接榜纸,入吏籍,鄙人这孱弱身子怕是坐马车都会被颠散架,不过鄙人现在这虚身子,内廷怕是不会任命我任何官职,让首辅大人失望了。”

    沈兰幡之前就猜想到陈训这病是故意得的,炎炎夏日里深山中哪儿来的冰湖,将人冻的这么厉害,陈训这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看中陈训这个人才,觉得此人有济世治安之能,于是之前多次上门拜访,想拉拢其归为门下,只是陈训此人淡泊名利,对功名利禄不甚喜爱。

    可能是在他多番拜访惊扰后,不胜其烦,于是故意得病卧床拒见,染病这招也可以推辞任命书,这样也刚好圆满了他归隐田园之想。

    陈训父母早逝,朋友又散落四地,其本欲等到官吏上门送榜纸,却没想到帮自己去接榜的却是沈兰幡。

    沈兰幡有伯乐之意,陈训却暂无恩马之情。

    见此次拉拢又无济于事,沈兰幡本欲起身而去,但衣袖里的那个丑陋荷包刚刚顺着榜纸一起滚落出来,这引起了他的一些思索。

    “训兄是否与清平侯家的小姐闻袅袅相熟?”

    这话题改的出乎意料,陈训也不知沈兰幡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袅袅?是谁?不认识。”

    陈训听见闻袅袅的名字后,心中一颤,但瞬间又装作无事,面无波澜,顺手拿起枕边的书籍卷起来阅读。

    沈兰幡见状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陈训是否真的不认识闻袅袅,不过看样子陈训是全然不知闻袅袅榜下捉婿之事。

    “首辅大人这话问的突如其来,是否是此人给大人带来了烦扰,鄙人愿意为首辅大人解答一二。”

    最终还是陈训先露出了破绽,他和闻时汀情同手足,自然对其妹妹也多加关心,只是他心中所愿是归隐田园,难以再关心清平侯府。

    此话一出,他回过神来,便知自己最终还是落了把柄在沈兰幡手上,笑意散退,不禁叹气。

    本以为沈兰幡会以此继续威逼利诱,却没想到他只是眉头微蹙,随后安抚了陈训几句,让他好好养病,随后转身离去。

    小厮青韭不明就里,将熬好的药端进卧房后,就快步着去把马牵来。

    看着自家主子手上还拿着那个淑女送的荷包,他忍不住咕哝了几句:“主子,这玩意儿不是那淑女送给陈大相公的吗?”

    这种私藏定情信物的行为可不是他家主子的作派,况且还是这么招摇的颜色,公子最是讨厌。他家主子那可是谦谦君子,四世三公之后,出生在最是讲究礼仪的宗族…

    “是吗?”

    说完这话后,沈兰幡顺手将其系在自己腰间,和玉佩绑在一起,显然一副物属其主的模样。

    “不是....”

    青韭何其懂眼色,见他的主子‘私占荷包’,也只能尴尬地哈哈一笑,充耳不闻了。

    三场秋雨过后,中秋之日已到,各处皆张灯结彩,门前挂起各色红灯笼,亲友团圆相聚,烟花四起,小孩们举起鱼笼灯四处闲逛,或扔炮或捡糖纸,似乎只有清平侯府内冷冷清清。

    闻袅袅坐在清平侯府门外的青石台阶上,双手举托这头颅,看着嬉闹的小孩一阵又一阵无奈地叹气,连小孩都不去看烟花了,反而来围观她这个异类。

    “姐姐,你干嘛一直叹气,是没有烟花放吗?”

    小孩们递给闻袅袅几只烟花棒,又转身去玩闹了,只剩闻袅袅手里拿着烟花棒,头却彻底垂了下去。

    寄给长兄的中秋贺礼前几天已经寄了去,是她自己亲手做的馕饼,馕饼能存放很久,长兄在军中也吃得不好,希望这馕饼能抵抵饿。

    庄子里的秋收已经完成了,虽然有三场秋雨,但赶着连夜抢收也没有损失多少,府内的仆人也都向她告了假回家团圆了。

    梅姨本想陪她一起过中秋,可是闻袅袅知道梅姨家中有老母,于是强制让她月休回家了。

    那她到底在烦忧什么呢?

    当然是前段时间那出名的“民女抢强首辅”案的奇闻了,本来这段日子她的羞愧感已经消散了许多,但今夜是中秋,而她还向沈兰幡许下了中秋鹊桥相约的约定。

    还有那该死的未婚税令,丢了这么大一次人,她可没有再一次的勇气去找“真”陈训商谈婚约了,这事也不愿和长兄提及让他烦忧。

    估计那位首辅大人也不会真的把她的话当真,她又何必一直自惭形愧呢。

    闻袅袅略略振作,从青石台阶上站了起来,坐了太久腿还有些发麻。

    中秋一年一次,即使长兄不在京中,她也不要自顾哀怜,还是出门去逛逛集市,今夜集市可比往常热闹,再给梅姨带些点心果子。

    京城西市的街道是摊位小贩们最为聚集之地,买糕点的小贩们走街串巷的叫卖着桂花年糕、栀子花饼、莲花酥、还有桂花糖藕,还有卖灯花的,各种样式的油纸灯笼上绘画着梅兰竹菊、各色仕女。

    贩卖鲜花子的小贩们最为机灵,他们聚集在淑女最多的地方,叫卖着茉莉花手串、桂花枝条、不一会就销售一空。

    闻袅袅很享受这样欢快的氛围,她去了最常买的那家糖饼铺子给梅姨买了些椒盐桃酥饼,便去护城河边放莲花水灯了。

    她早就用簪花小楷写好了自己的心愿,放在莲花水灯上,再轻轻将其放入水中,浇动着河水使其远去。

    她的心愿并不难猜,无外乎是保佑长兄平安归来还有保住爹娘留下来的清平侯府。

    闻袅袅在河边静静待了很久,她目送着莲花河灯远去,怀揣心事的少女在人群涌动、热闹非凡的集市中并不起眼。

    渐渐地进入夜半时分,集市中的人群渐渐散去,小贩们也开始收拾摊子,门面彩楼、花头画竿也被收了起来,各处灯光渐渐微弱,路上行人也渐渐变少。

    “诶,那鹊桥上的公子可真可怜,被哪家淑女给爽约了吧,在那儿等了起码两个时辰了。”

    “是啊,长得还蛮俊的,可惜可惜,现在还在那儿等着呢。”

    两位准备散场离去的淑女闲聊着,从闻袅袅身后快速掠过,但她们的话却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鹊桥...不会是沈兰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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